“让他们给俺们找个包儿间！”武爸张着没动，仿佛没有看到服务员的殷勤，胖胖的下巴轻轻一仰，示意儿子传达自己的指示。
正在准备前头带路的领班小姑娘，听到了，颠颠儿地转身回来，看看一脸严肃的武爸，又瞅瞅正在准备跟着自己走得小武，脸上浮出一个甜甜的笑：“对不起，先生，现在没有包间了。”这饭馆包间本来就不多。现在午饭时间，肯定没有，别说包间，能有座位就不错了。
“你给找找。你们这馆子，咋会连个包间都没有呢？”武爸这次倒是没有让儿子转达，眼瞅着小姑娘的殷勤是对着自己，于是很给面子地开口。没包间，怎么吃饭呢？没身份啊。
“真的没了，先生。这个时间的包间都定出去了。”领班小姑娘见得客人多了，看看穿着暇步士T恤的武爸，显然，很客气。这年头，土大款多了，别看人不咋地，但是没准儿是个金主儿。这衣服，其实是小武大姑父给的。
“不行，必须要包间。没有包间我们就不吃了。”武爸一脸的不屑。来这儿吃饭，还没个包间，真掉价儿啊，这面子，丢到家了。
“先生，真的没了。要不您上去看看？”小姑娘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依然满脸堆笑。
我在武妈身后，瞅了艾丹一眼，心想：你这未来公公，每次出来都这么讲究吗？还是因为准儿媳妇在？艾丹离开明白了我的意思，轻轻撇撇嘴，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想起她以前说过的话，武爸武妈特别好吃，而且爱吃奇怪的东西，什么泥鳅、羊腰子，诸如此类的。没想到，对吃饭的地方居然也这么讲究。眼光真是高得不一般。
包间一般都有额外的服务费，如果这顿饭吃了300块钱，那么至少要叫30块钱的服务费，或者最低消费多少才行。我脑子立刻转开了：小武的生活费是多少来着？够不够这顿饭钱？
我正在一边开小差，忽然，前面一声怒吼，把我的魂惊了回来。
“你们******还想不想开了？连个包间都没有？告诉你们，在北京这地方，你们想混下去，就等注意着点。。。”不知刚才说了几句什么，武爸气得脸都红了，对着领班小姑娘吼了起来。
这一声吼！
真的是惊天动地。
不知道的，还以为打架了呢。
刷的一下，大堂里客人都怔住了，几十双眼睛，探照灯一样，一个刹那，扫过来，集中在我前面不到一米的武爸身上。他的左边，是小武，右边，是小武妈妈。
我脑袋一下子大了。
那些人的目光，在我们几个人身上扫来扫去，好像看着突然闯入城市的完全不懂得社会秩序的农民工。
我想躲开，可是以及晚了。不用说，人家一看我们就是一起来的。而且，而且刚才武爸要包间的时候，说了是五个人。那声音，虽然比不得这一声吼，可是，也不小。我们还在这里傻站了半天。
我心里暗暗骂自己：怎么就想着和人家一起来吃饭呢？蹭饭，真是不容易。
在众人灼灼目光之下，我赶紧拉着艾丹，脚下悄悄的往后挪，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领班小姑娘，也就20出头的样子。她不惊不怒，特沉着地瞅瞅小武，没说话。不用说，眼神就够损：吃没吃过饭啊？哪儿跑来的土老帽？还包间呢，你以为你是谁啊？要说服务行业的人，真是什么都能忍，小姑娘的脸上居然还有点微笑。此刻，看着更像是讽刺。
小武反应很快，赶紧凑过去：“爸，凑合吃吧。都12点了。”
“****你个了傻XXX！你找这么个地方，这怎么凑合？吃饭你也让我凑合？你妈了个X，这怎么凑合？你说，怎么凑合？”武爸勃然大怒，开始问候小武的各路亲属。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小武碰了一鼻子灰，闭了嘴巴，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白皙的脸，红了。
小领班趁这个机会，悄无声息地躲一边去了。
这是人家内部矛盾，谁都不好插手。
躲到一边看戏，不是挺好？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素质呢？让你来吃个饭，还这么多事？没包间就包间，你凭嘛骂我儿子？我还是他妈呢，我都舍不得骂，要骂也是我骂，你凭嘛啊？你才是傻X呢。”半天没开口的武妈一下子不高兴了，扯着大嗓门，叉起腰，瞪着眼，对着武爸，吼道。
“我就骂了，你能咋这儿？这也是我儿子，我咋就不能骂！我还骂你呢！XX你个XX。”武爸在众人面前不甘示弱，立刻拉开了阵势。
两个人，站在几张桌子中间的空隙里，面对面，像两只浴血奋战的斗鸡！
“XX你哥XX的XX！我凭嘛怕你啊？！”
“你个傻X！你懂得嘛啊！”
“……”
我傻了。
转头看看艾丹。她也傻了。
小武倒是还算清醒，大约是见得多了。他夹在两个人中间，劝劝这个，劝劝那个。
我和艾丹不约而同退到一边，趁着众人关注老两口的间隙，悄悄溜出了大门。站在大门外，隔着玻璃，看到里面的人，都在笑。时不时地，有人还往外扫那么几眼，带着那么点意犹未尽的幸灾乐祸。我们长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别人早就看见我们是一起进来的。整个饭店的客人都忽然有了兴趣，停住了手里的筷子，弯眉咧嘴的看着我们，好像在看马戏团的表演。
我看看艾丹，她脸都红得脖子根了，看看我，不说话。
不用说，她肯定和我一样，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们要不，走吧？”我低声问她。我真恨我自己，怎么就这么没脑子，怎么就这么馋，居然和他们一起出来吃饭？
“我也想走，那。。。”她示意了一下，三口子正在里面闹得热闹。我叹了口气，是啊，我们走了，那两口子不定闹出什么来呢。更何况，她肯定走不了。人家是未过门的儿媳妇。
“你别扔下我一个人，陪我呆一会儿吧。”艾丹无奈地看着我。“他家人老这样，动不动就吵起来了。”这是临死也得拉个垫背的？行，我陪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