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武也真够可怜的。”此刻，他正夹在父母中间，徒劳的劝着。我瞅瞅那一家子，转头，低声对艾丹嘀咕。
我们刚才就站在餐厅刚进门的地方，现在，已经退到门外边了，正好是刚刚出门的地方。我们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悬着背对他们，脸朝外，假装和那三个人不认识。虽然，里面的客人，估计已经看见我们了，知道我们是一起来的。既然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就这样凑着躲一下吧。
“呵呵，他估计也习惯了吧。”艾丹撇撇嘴，苦笑。笑比哭好。人到没办法的时候，还是会笑的。我们此刻已经无计可施，再这样被人看下去，不如死了。
里面的战事继续。
隔着门缝，声音还是清晰地传了出来：“你妈了个X的，你凭嘛骂人呢？凭嘛啊！？你真有本事，你自己个儿找个包间去。大老爷们儿家家的，这点本事都没有？就知道欺负我儿子？”武妈显然越战越勇，底气十足，调门也是节节攀高。
我回头瞄了一眼，隔着有些污浊的玻璃窗户，瞧见领班小姑娘正在傍边立着，笑呵呵地看着小武一家子。估计，这饭馆很久没人这么表演。今天，小姑娘真是过足了瘾。这戏，真好看。
“阿姨，我们这儿真没包间了，要不您看看坐哪儿？”小领班终于看够了，凑过来，粉嫩的小脸上，现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眉梢嘴角带着点看完赵丽蓉经典小品后的精神满足。
这下子，救了小武。武爸终于就坡下驴，停止了叫骂。不过，他可没当时就同意，那多没面子。他瞅瞅小姑娘热情洋溢的脸，转头瞅瞅儿子，依然是一副吵架的口气：“就你们这点儿地，你怎么选这么个地方？”瞧瞧，这矛头直接指向儿子。
“咱换个地方吧。爸？”有妈妈撑腰，小武说话的底气足了些。不过，我很惊奇的发现，小武的脸还是白白的，居然，没红！
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我心悦诚服地看了一眼艾丹，后者正在事不关己的看手机，道：“小武，真挺厉害的啊，脸都不红一下。心里素质真不错。”我们这里都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人家一点事儿都没有。不能不佩服。
艾丹的眼神从手机上收回来，特别淡然的回望了我一眼，嘴角一翘，颇有点知人知面般道：“你才知道啊？他可以在要脸和不要脸之间自由切换，完全不需要过度。”
还没等我消化过来这句话的真正含义，里面的局势已经瞬息万变。
“走！”武爸酷酷地一甩袖子，像电视里经常出现的黑道大哥一样，一摇一摆地出了门，把领班小姑娘和一众意犹未尽的客人甩在了身后。
武妈终于停止了高音广播，雄赳赳气昂昂，拉着还没醒过闷来的儿子，紧跟着出了门。
艾丹和我，对望一样，得到****一样，赶紧跟着跑了。我当时觉得，要饭的叫花子被人赶出去，估计也没有这么难堪。
这饭馆，真心再不能来了。
见过丢人的，没见过这么丢人的。
无意间一回头，小领班还在咧着嘴乐呢。不用偷着，全饭店的人都看见了。大家都这么兴奋，都这么咧着嘴乐。
不用回头，我就知道店里会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客人甲：今天真热闹，出门就碰到这事。
客人乙：真不够丢人现眼的，没吃过饭啊？
……
唉。
我和艾丹面面相觑。
我的目光再说：我能说，我想死吗？
她回望着我，回答：死吧，我和你一起。
武爸走在前面。
这回，人家老人家一定要自己挑。
抄煤气表的武家爸爸，看了几个馆子之后，终于选定：东兴楼。北京老字号。
不用看，价格不便宜。
老北京八大楼之一。
我瞅瞅，没敢说话。一个月五千块的月薪。这顿饭，五百，下得来吗？
当然，还得包间伺候。
“吃东西不能看价钱，想吃什么就去吃。如果看价钱吃，那还没吃到什么东西呢？”武爸很有派头的，跟着服务员走进包间。一路走，还不忘回头教育一下。
艾丹和我，点头赔笑，心里倍儿紧张，要是进门再来一场，怎么办？
我看看艾丹，心说：如果真那样，我就不管你了，自己赶紧直接走。饿一次肚子不要紧，但我实在不想再充当一次猴子。
丢不起那个人。
“就是这个理儿，你叔儿说的对着呢。你们年轻人，不懂的，要学着点。”武爸话音未落，武妈回头跟着补充。她脸上看不到刚才吵架时的任何痕迹，和武爸完全是一副恩爱夫妻。此刻，她语音中带着的唐山味更浓厚一些。
我和艾丹，再一次面面相觑。
这，变脸也太快了。
小武，泰然自若，跟在艾丹身边，好像刚才那一切和他无关。
还好，有包间。
服务员热情地给武老板前面带路。
菜单拿来，武爸熟练地打开，点菜。
驾轻就熟，训练有素。
武妈紧挨着武爸坐下，很气派地吩咐：“上茶。最好的茶。”
服务员转身出去，出门时，那个背影分明在说：真好，哪来的冤大头？
菜单刚上来，小武很客气地问我，要吃什么。
我赶忙摇头：“叔叔阿姨来。”
这种场合，我去点菜？会有什么后果？
最后，点了什么菜，我们都不知道，就看见武爸武妈对着菜单戳戳点点，一会儿，齐了。
菜，上来了。速度很快，包间的服务费真不是白给的。进门时，我看了看表，已经快1点了，第一波吃饭的，来早的已经走了。而且这个馆子价格不便宜，来的人也少。
艾丹和我都不知道点了什么菜。小武好像也不知道，我们三个，属于不会吃的人，所以人家上什么，我们就准备吃什么。
以前，艾丹告诉过我，小武父母爱吃奇怪的菜，什么山珍海味，飞禽走兽，都爱吃。如果他们可以买得起的话。他们这点爱好，简直就是和广东人差不多。我问过艾丹，他们吃过老鼠和蟑螂吗？艾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对我说：“没听说。就算想吃，北京估计也没地买。”顿了顿，又补充道：“他们没机会去广东，要是去了，肯定会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