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周末来临,不爱睡懒觉的我一大早就想去周围的村庄转转,想看看当地人的生活。因为害怕独行,我呼朋唤友、邀三请四,终于和大家出发了。
经老乡介绍,我们决定去坝里村。坝里村离县城最近,步行约一个半小时。但是,路,完全是那种较窄的弯弯曲曲的山路。起初,因为兴奋,沿着山路往上爬,别有一番情趣。再加上山路上来来往往或下地的、或去县城打工的、还有走亲戚的村民,窄窄的山路异常热闹,在攀谈中我们已不知不觉看见了村子。可此时,山路上的人也稀稀拉拉不多了,再加上走得快,其他同伴都被甩在后面,只剩下我、马生吉和姜弘宇老师了。我的腿开始有些不听使唤了,再看马老师,喘着粗气,说话都不连贯了;姜弘宇老师更是满头满脸的汗水,像刚从浴室走出来似的。太累了,真想退回去,但望望远处若隐若现的村庄,看看那些背着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柴草(柴草是当地人用来喂猪的野草)爬山路的人,我们都不想就此止步,但实在是累,大家只好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
休息间隙,山路拐弯处爬上来了一位瘦小的女孩,她背着书包,匀速地独自行走在山路上。从我们身边经过时,女孩冲我们笑了笑。因为她的友好,我忍不住跟她打招呼:“你好,你是哪个学校的呀?”
“我是城关一小的,我在学校见过你们,你们是从兰州来给我们上课的老师。”哦,原来女孩认识我们。
“你几年级了?叫什么名字?”马生吉老师热情地拉起女孩的手询问。
“我叫杨巧芳,四年级。”女孩不紧不慢地回答,声音里听不到一丝喘息,我不由地佩服起这个小女孩,吆喝大家随同杨巧芳一起向上爬。
“巧芳,你们家在坝里村吗?”
“不在,我家在半坡村,在坝里村上面。”
“从学校到你们家要走多长时间?”
“两个半小时吧!”
“这么远,你怎么上学呀?”
“我在学校附近住,只是周六回家。”
……
攀谈中,我们得知:杨巧芳一家住在半坡村,离县城要两个多小时。为了让她和哥哥上学,父母在县城的月圆村租了间房子让他俩住。平时,父亲外出打工,家里就母亲和爷爷。泥石流发生时,月圆村的房子被冲毁了,因为放假,幸好没有伤到人。现在,因为哥哥读高中,被迁到定西去上学了,只留下了她。妈妈就在城关一小附近给她租了房子,每到周六,巧芳就要回半坡村的家。到了家里,除了烙馍馍、准备回学校吃的干粮以外,她还要喂猪、喂鸡、打扫院子。因为爷爷生病住院了,妈妈在医院照顾,所以家里的很多活计就要靠巧芳周末去干。
听完巧芳的话,我们不由地感慨:“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山里的孩子顶梁柱啊!”
原本打算要送巧芳回家,还想看看被巧芳打理的家,可是天公不作美,刚进入坝里村,雨便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望着崎岖难行的山路,再看看愈来愈大的雨点,我们只好遗憾地返回了,留下巧芳一个人冒雨向半坡村爬去。看着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红色身影消失在山坡上,雨水和着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周日傍晚,我和姜老师去打水。刚走到学校门口,便看见巧芳背着书包进来了。她手里拎着一包核桃,径直迎着我们走来,并说道:“老师,这是送给你们的!”
“哦,谢谢巧芳!你刚从家里来吗?我们可以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吗?”我满怀感激地想去看看这个懂事的孩子一个人是怎么生活的。
“可以,就在大坡下面。”巧芳爽快地答应了。
跟随巧芳来到她一个人租住的屋子里,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依然被屋里简陋的情景震撼了:
屋子不大,最多十平方米左右,靠墙用砖头、木板支着一张窄窄的床。地下有个木头小凳子,巧芳说那是她坐下写字用的,床便是桌子。靠门立着一个小火炉,旁边是锅、水桶、蜂窝煤、装碗筷的纸箱子等。
我问巧芳,平时都做什么饭吃?巧芳说她基本上吃自己在家带的馍馍,要是哪天作业少了,房子里又有电、有水时,她就自己做“酸菜懒疙瘩”,里面放点土豆就是菜了。
想想最近提水的困难,我问巧芳都是怎么提水的?巧芳说她早上六点起床,先赶去排队,提完水再去上学刚合适,只是早餐要在学校吃……
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女孩,看着她清贫而艰苦的生活,我眼中流露的是赞赏与激动,而心中流淌的却是同情与忧伤。我不由地说道:“巧芳,你真了不起!你太辛苦了!一定要好好学习!”
“老师,我会的,我不辛苦,过几天等爷爷出院了,我妈说就给我找个桌子。”巧芳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不悦。
看着她黑而亮的双眸间透露出的自信、真诚和充实,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来,我从当地老师们口中了解到,因为舟曲县城的两所学校从三年级起开设英语课,而周边农村的学校没有。于是,为了让孩子能够尽早学英语,很多家庭条件好一点的家长便从三年级起把孩子转入县城。有条件的,爷爷奶奶陪读;没有条件的,孩子自己租房子读书。像巧芳这样租房子自己读书的孩子很多,他们没有大人照顾,八九岁起就开始自己做饭、学习;离家近的周末可以回家,远的放假才可以回去。
这就是山里的孩子,崎岖的山路培养了他们的坚忍;孤独的夜晚锻炼了他们的顽强。相信,有这样坚韧顽强的孩子,再大的灾害,再多的困难都压不倒舟曲人,她们一定会赢得胜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