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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点击情感(8)

我不问并不是说我不关心自己的身世,很快我就从一个表姐那里知道自己确实是领养来的孩子,这又一次让我感到绝望,无形中也拉远了我和父母的距离,我对父母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冷淡,我承认和他们在一起时心里有点别扭。

我猜父母也感觉到我和他们的疏远,但他们不问我为什么,这很正常,在农村,父母对孩子的爱都很粗糙,打啊骂啊的,很少和儿女坐下来谈心,问问他们心里想些什么。

说心里话,即使他们问我,我也不会说的,我依然没有勇气当面问他们我是谁的孩子,毕竟那年我才16岁!因为有了这桩心事,我在家里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这时我想到了出去打工。1997年国庆节,一个在服装厂打工的同学回家来,对我说他们厂要招工人,于是我和同学一起离开家来到城市。离开家对我来说是一个解脱,也给了我寻找亲生父母的机会。

在服装厂的打工生活既新鲜又单调,我用了几乎全部的业余时间来寻找我的亲生父母。我找了很多人,亲戚啊邻居啊,可他们大多不愿意说,我知道他们是不想伤我父母的心。我只好一遍遍向他们解释,我不是想离开现在的父母才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即使找到我的亲生父母,我同样会善待养父母,但不论我怎么解释,大家看我的眼光还是充满了疑虑。尽管如此,我一点点拼凑出自己被抱养的过程。在抱养我之前,我现在的父母——暂且称他们为养父母吧——曾领养过亲戚家的一个小男孩,那个男孩长到3岁时,不知道听谁说起自己的身世,有一天竟然顺着铁路找回自己父母家,当养父母追到那个亲戚家时,男孩死活也不跟他们了,男孩的父母也反悔了,两家人从此成了仇人。这次失败的收养经历让养父母很受打击,但过了不到一年,他们还是决定再领养一个孩子。

这次养父母找到了一个在县医院上班的亲戚,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他们提出几个条件,包括领养的是刚刚出生的孩子,而且孩子的父母最好是陌生人。没几天,亲戚就给养父母带来消息说,找到一个女孩。原来,有一对外地夫妻为了生儿子而到大连躲“计划生育”,没想到女方一胎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丈夫私下托人,想把孩子送人,于是那个当医生的亲戚就把其中一个交给了我的养父母,那女孩就是我。而另一个女孩,也就是我的双胞胎姐姐被另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妻领养。为了了解亲生父母的事情,我跑去县医院找我的那个亲戚,可他根本不承认,后来我再去他竟躲着不见我。这条线索断了,我只能回到起点,希望能找到那个从没见面的姐姐。从1997年到1999年,我像上了发条似的到处寻找任何可能和自己身世有关的线索,根本不去想为什么要找,也不想找到了会怎样。我想这也许是我太年轻的缘故吧,非常冲动,有了想法就去做。

我在外面追查自己身份的事,很快就传到父母的耳朵里了。每次回家他们都用很陌生的眼光看我,但他们从来没问过我这方面的事。好像等着我开口问他们,可我这人遇到什么事都爱较劲儿,你们不说我也不问。

世上的事总有很多巧合,一个意外的机会让我找到了姐姐。有一天,我在工厂食堂吃饭,一个女孩从后面拍我的肩膀,喊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她问,你怎么也到这里工作了?我说,我不认识你啊。她很吃惊,看了好半天才说,呀,你们可真像啊。我问她我像谁,她说了一个名字,张梅。我心里“咯瞪”一下,连忙问她张梅长得什么样,她说:“我宿舍里有我和她的合影,等会儿你过来看吧。”晚上我去那女孩的宿舍看了照片,张梅果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拉着女孩的手问,张梅在哪?现在做什么?女孩说,张梅家在农村,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她就回家了,后来在父母帮助下在镇上开了间食杂店。在我的请求下,女孩把张梅家的电话给了我。从那女孩房间出来,我的心都快飞起来了,我真高兴啊,这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恨不得长了翅膀,马上飞到小镇去找姐姐。那一夜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想来想去觉得就这样找上门去,实在有些唐突,还不知道姐姐能不能接受呢。这么一想,我冷静了下来,最后决定先以保险公司推销业务为理由给她打电话——我的一个同学就做保险,她拉客户的方法我有点了解。我打电话到姐姐家,电话里传出接通的声音时,我很紧张,有几次差点就挂掉了,我等了很长时间才有人来接电话,是姐姐的养父,他听见我的声音就问,是张梅吗?我忙说不是,不等他再问,我主动说自己是保险公司的,和张梅联系保险的事。张梅的养父“哦”了一声,又问我叫什么,他这一问让我立刻感觉到他在怀疑我,我随口说了一个假名,但他还是接二连三地提问,我紧张极了,顾不得礼貌就“啪”地放下电话。

可放下电话我又很后悔,责怪自己真是没用。 第二天,我忍不住再次拨通那个电话,这次是张梅接的电话,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那是我至亲的亲人啊!失散那么多年,我竟能奇迹般地找到她!张梅在电话里“喂”了好几声我才缓过神来。我尽量控制自己的感情,对她说了些保险方面的事,姐姐的声音很柔和,态度也特别好。她说,以前有买保险的打算,但还需要最后比较一下。

最后她说:“如果你有时间,就拿些材料给我看看。”我说好。放下电话,我心里突然有种又酸又甜的感觉,我深深呼了口气,好像要把16岁以来寻亲路上遇到的种种委屈都吐出来似的。虽然答应张梅,有时间会找她,可我一直没下决心去那个小镇,也许是没有那种勇气,再说她的生活过得很好,我刻意地去找她、与她相认,未必就能被她接受。我那时的想法很单纯,只要她过得好,认不认这个姐妹都没关系。想法归想法,对那个从没见过的姐姐的牵挂一直没断过,毕竟血脉相连,那之后的3年里,我一直关注着姐姐的生活,从她结婚到生孩子,所有关于她的生活经过她的同学、同乡汇聚到我的耳朵里,有时为她高兴,有时为她难过,好像我自己也在经历着她的生活。

又经过几年坚持不懈地寻找,我终于得知了亲生父母的下落,原来我的父母是从营口农村来大连的,我们姐妹出生后的第二年,母亲终于生了一个儿子,不久他们就带着孩子回了家乡。我曾很多次想过去营口找他们,特别是自己生活里出现一些不如意的时候。有一次我和好朋友说,我要去找亲生父母,只有他们对我好。好朋友听了我的话,劝我说,他们不会认你的,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好朋友的话像泼冷水,我知道她是为我着想,可她不知道我心里有多苦,我一直有这样的想法:一个连亲生父母都没见过的人,活着总觉得孤孤单单的,养父母再好,也像隔着一层。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苦恼越来越多。最早是工作上的,工厂不景气,工作越来越辛苦,钱却越来越少。我曾想过辞职不于,可离开公司我能做什么?

从2000年开始我就试着找工作,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挫折太多,我自己都没信心了。工作上的苦恼只能和朋友说说,说得多了,人家也不愿意听了。每次回家我也想和养父母说说,但他们都已70多岁,一辈子生活在那个小山沟里,外面的世界他们根本不了解。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寻找亲生父母的事,让他们很伤心,表面不说什么,但他们对我的态度却非常冷淡,维系在我和他们之间的那份亲情已经出现了裂痕。种种不如意让我感到委屈和憋闷,这时我想到了找姐姐。她是我能找到的惟一的亲人,她可以听我诉说,给我鼓励,安慰我。我要找她!这想法强烈到让我寝食不安的程度,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跑到姐姐家所在的小镇上。那天是星期天,有集市,我在她家门口等着,第一眼看到她我都惊呆了,她长得和我一模一样,见到她就像在镜子里看到我自己。我跟着姐姐走了好远才喊她的名字,她回头看我,也是满脸吃惊。我说,我是你妹妹。

她说,我不认识你。我说,我们是双胞胎,被不同的父母抱养了,现在我来找你。她说,我不相信。我说,相信我吧,我们长得这么像。她摇头说,长得像的人太多了。可能是这突然的见面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我说,这是真的,不信我们可以去验血。我这话让她恼怒起来,说,你有病吗?满大街认姐姐?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你不要来烦我。说完她转身就走。我没有去追她,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我再去追她会让她更难堪。我一个人往回走,心里特别委屈,眼泪忍不住流出来,我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会拒绝我们相认,可能是太突然了?可能是她怕我影响了她的生活?或者是她怕我找她要钱?我找了几百个理由,可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她是我的亲姐姐,我找她只是为了说说我的苦恼,我不需要她的钱,不需要她离开现在的养父母,这么一丁点心愿都不能满足我吗?五那次见面以后,对姐姐的恨让我下决心再不去想她、找她,一门心思想着多赚钱,能够独立起来。我又开始四处应聘找工作,还去美发厅帮忙,想学点手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心里对姐姐的恨越来越淡,最后剩下的只有更强烈的找到她的念头。

去年10月,我在美发厅里认识了一个男孩,几个月的交往,我深深地爱上了他,但他的家人不喜欢我,逼着他和我分手,这让他和我一样痛苦万分。他是一个孝顺的孩子,父母的话在他心里重过对我的感情。在经历了一次次分手、复合,再分手、再复合的过程以后,我们终于在情人节那天彻底分手了。为了减轻彼此的痛苦,他一个人离开大连去山东发展,走的那天我去码头送他,我心里好难过,可再难过也没有人可以诉说。出了码头,我在广场上犹豫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忍不住拨通了姐姐家的电话。一开始她的态度很好,可当我说到我们是双胞胎姐妹时,她很冷淡地说,我们是不是亲姐妹不重要,过去的事还是让它过去,没必要那么较真儿。她的话让我心里不舒服,好像我找她是为了钱什么的。我说,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一起去医院验血。

我的话让她有点生气,她说,你太可笑了,你证明了又能怎么样?我不会去的。放下电话,我的心很疼。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偏偏还要尝试,难过是我自找的。现在我已经不对姐妹相认抱任何幻想了,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差异太大,她的生活很幸福,有丈夫有孩子,她的养父母对她也是那么好。而我,一直单身,生活里太多的挫折和压力需要我一个人承受。我的养父母年纪大了,他们现在最担心的是我将来会不管他们,其实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他们把我养这么大,以后有我吃的就一定有他们吃的,这和我找亲生父母没关系,找亲生父母更多的是满足自己内心的需要,就像我和姐姐相认也就是为了找一个亲人说说心里话。我想以后忍不住了我可能还会去找姐姐,让她骂我也不怕,毕竟她是我的亲人。一个人活着,有了亲人才不会觉得自己太孤单。

读后感言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亲情更让我们难忘。再多的恨,再远的距离,也阻档不了那血浓于水的亲情,相信终有一天,文中的主人公会盼到姐妹相认的团圆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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