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这之后,盛志辉稍有间隙,便会急急忙忙地拿起尚未看完的刘清鹤日记本来。如下数篇尤为引起他的关注:
××年×月×日
我在故乡大石坳村的祖屋,终于重建起来了!
望着呈现于自己面前的这么一幢三室两厅的砖瓦房,我的眼睛湿润了!思绪顿时又把我带回到那不堪回首的苦难岁月:大地主、大恶霸丁阿发为了逼迫我父母“就范”——给他家当长工。可谓绞尽脑汁、丧尽天良、手毒心狠、作恶多端呀!在短短的数个月内,就先后迫死、害死了我的祖父、祖母和弟弟。而且放火焚烧了我全家几口人赖以栖身的茅草房、收回了我家租佃多年的数亩土地……顿时被逼到绝境的父母,只好迫不得已地带着我们姐弟三人住进了他家的“长工屋”。谁料没过几天,姐姐又因不堪受辱上吊自杀了……悲愤已极的他们,这才星夜带着我和哥哥逃离了丁阿发的狼窝……
抚今思昔,感慨良多。当年被丁阿发焚烧掉的茅草房,如今在我和哥哥兄弟俩的手上又重新建起了这么一幢崭新的砖瓦房喽!当我深情地望着眼前劫后重生的祖屋时,心中的喜悦自不待言。古人诗云:“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又曰:“春风一夜到衡阳,楚水燕山万里长。莫怪春来便归去,江南虽好是他乡。”我在东南亚某国的那个家,虽然富足与舒适,但那毕竟是在异国他乡呀!只有在这儿,在伟大祖国的土地上重建起来的这个家,才是我永远眷恋和热爱的家啊!殊不知这儿是我的故乡呀!我的根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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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哥哥给我寄钱的时候,本欲要我在祖屋的宅基地上,重建起一幢面积远比现在要大得多的两层别墅。我思虑再三,以为建那么一幢别墅既没必要也不大恰当。想想看,在当今乡亲们的住房条件普遍都很差很拥挤的大环境下,我们若建那么一幢别墅的话,岂不是一下子拉大了与乡亲们的距离?再说花那么多钱建别墅也没那个必要呀!倒不如省下一笔钱为村里修建一座石桥呢!眼前由于没有这么一座桥,一俟雨季、小河洪水暴涨之时,孩子们要到对河去上学,乡亲们要到对河去种田,多麻烦多危险呀!据悉,历年来就曾发生过好几起淹死人的悲剧呢!为此,我把欲捐资为村里修建一座石桥的事跟哥哥说了。而乡亲们获悉后更是高兴得连连点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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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壁如明镜,飞桥类饮虹。”
“半空横铁索,千尺跨虹霓。”
经过两个多月的紧张施工,凝聚着本村能工巧匠们无数心血、汗水与智慧的一座崭新的石桥,终于取代了以往那个摇摇晃晃、让人心悸的独木桥喽!乡亲们望着眼前这么一座长约六、七米,宽约两米的石桥,无不兴高采烈、笑逐颜开:“这可解决大问题喽!遇上大洪水也不用提心吊胆喽!”其实,我又何尝不高兴,不激动呢?能为家乡的父老乡亲们做一点点力所能及的事,实在是莫大的幸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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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中这孩子终于如愿以偿地为中国人民大学档案系所录取。且不日便要赴京读书喽!
当他喜气洋洋地把那录取通知书往我的办公桌上一放时,孰料一阵清风吹了过来。他赶忙用手压住那录取通知书,一边口中念念有辞曰:“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见此,我赶忙放下手中的工作,高高兴兴地接过他递过来的录取通知书,笑曰:“儿子!爸爸祝贺你呀!”
当初,我和他妈妈老徐原本希望他和爱华高中毕业后,都能报考师范院校的。孰料他却钟情于档案事业。我们也惟有尊重他自己的选择喽!在我看来,孩子的事终究还是要由他们自己来决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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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云:“教化为本,出于学校。”又曰:“致天下之治者在人才,成天下之才者在教化,教化之所在者在学校。”
当我刚刚踏上故乡的土地,看到那破旧不堪的本村小学校舍时,就暗暗地发誓:非得为故乡建设一所像模像样的小学校舍不可。我的这一想法立时得到了哥哥的认可,且随后便把那建校经费寄回来了!
如今,经过一年多来的紧张施工,一所新颖别致、宽敞明亮,且具有一定规模的大石坳小学校舍,已经拔地而起了!它包括一幢教学楼、一幢办公楼兼图书馆,一幢教工宿舍与一个小礼堂,以及其它一些附属设施,均已全面竣工,不日便可交付使用喽!
××年×月×日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感到欣慰与激动的是,我任教的两个高中毕业班,在今年高考中再创佳绩:十人报考中文专业,就有八人分别为各个大学所录取,录取率高达80%。这在当前无疑是录取率最高的了!其中一名学生考上了北京大学中文系,四人分别为北京师范大学、武汉大学、南开大学、中山大学中文系所录取,另三人则考取了雁南师专中文科。而爱华这孩子就是被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录取的。这也算是她兑现了两年前对我和她妈许下的诺言喽!让我为之兴奋与激动的还不仅于此。以我们兄弟俩的名义,捐资兴建的县人民医院住院大楼亦已于近日投入使用喽!
(四十一)
然而,让盛志辉扼腕长叹的是,刘清鹤生前的日记只写到上面最末一篇后便没有了下文。不难想象,在这之后他便被错划为“右派”了!痛心疾首与感慨之余,一个主意也随之在他的脑海里闪现:“对!将他留下的这些饱含爱国主义激情的日记整理出版,无疑是对全市人民,尤其是对广大青少年进行爱国主义思想教育的生动教材哩!序言就由我来写好了!”
时隔数日,经过这位市委书记的反复思考与一再修改之后,一篇洋洋数千言的“序”终于大功告成。
文中他满怀激情地写道:“刘清鹤生前留下的数本日记,绝非一般意义上的‘日记’!而是一曲曲感人肺腑、令人动容与热血沸腾的爱国主义颂歌!同时也是这位归侨教师炽热、滚烫的爱国情怀最真切,最生动的表白与流露……”
为此,他要求全市人民,尤其是广大青少年都要认真地读一读这本非同寻常的“日记”。并从如下五个方面向刘清鹤老师学习:
一是学习他热爱祖国、立志报国的赤子之情。刘清鹤老师一家在旧社会里一贫如洗、家破人亡、苦大仇深。举家逃难到国外实属无奈。然而,难能可贵与让人感佩的是,他的一家人在东南亚某国致富之后,仍然是那么热爱祖国。新中国成立之初,刘清鹤老师便遵照先父的遗愿,毅然带着妻儿回到了日夜思念的祖国,决心以自己的一技之长,献身于祖国的教育事业,为培养与造就祖国的新一代作出自己的贡献。这种“以身许国”的爱国情怀,可谓感人至深、令人为之动容。
二是学习他不图名利、无私奉献的精神境界。毋庸置疑,如果他不回来而是继续留在东南亚某国的话,他将成为刘氏集团这个大公司的总经理,而且生活与工作条件亦极为的优越。可是,他却心甘情愿地回来当一名普普通通的中学教师,每月仅拿几十块钱工资,亦乐此不疲、毫无怨言。正如他在日记中所写的那样:“大丈夫既以身许国,惟鞠躬尽瘁而已,他复何言?”而且,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创下了非凡的业绩。这绝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的啊!
三是学习他对工作精益求精、一丝不苟的严肃态度。刘清鹤老师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知识渊博、人才难得。且从事语文教学工作多年。教授高中的语文课,对于他这样的老师来说,可谓“小菜一碟”。可他说:“古人诗云‘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踏踏实实地备好每一堂课,然后又认认真真地把它上好,这便是我今后要长期努力做的事情。”正因为这样,他上的每一堂课,都是那么精辟精彩与引人入胜的啊!
四是学习他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的优良作风。不错,他家的确是很有钱,但他与妻子却没有什么钱。每月的工资两个人加在一起也不过一百多元罢了!然而,他说:“够吃够用就行了,要那么多钱干啥?其实我也是穷苦人出身哪!”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平时用钱很“抠”的人,在回国后的短短几年中,便先后与其哥哥一块,极为慷慨地帮助家乡修桥、建校、建县医院住院大楼……
五是学习他乐善好施、热心助人的优秀品质。如前所述,他和妻子一个月只有区区的一百多元工资。为此,每个月都要精打细算、省吃俭用,才能勉强维持一家人的基本生活需要与两个孩子的读书费用。可是,每每看到同事与乡亲们遇到困难的时候,他总是慷慨解囊、鼎力相助。大石坳村的乡亲们对此至今依然是念念不忘、津津乐道。他们说:“我们大石坳村的人忘不了刘清鹤!这样的乡亲真是太难得、太可亲、太令人敬佩了!”
再说数天以来一直沉浸在激动万分与感慨不已的盛志辉,那天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便又情不自禁地捧着刘清鹤生前留下的数本日记,连连叹息曰:“哎,当年把刘清鹤这么一个卓尔不群的优秀人才划为右派分子,实在是一个莫大的错误呀!”随之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唉!如果不是因为他被错划为右派的话,他留下给我们的就不仅仅是这五、六十万字的日记了,而是会一直写下来呢!”旋即给市二中校长张荣生打了电话:“张校长!您送来的刘清鹤老师生前的日记,我已经全部看完了!我的意见是,要刘爱中同志从中精选出二十万字左右的篇章。然后汇编成册,公开出版,作为对全市人民,尤其是对广大青少年进行爱国主义思想教育的生动教材。请您转告刘爱中同志尽快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盛书记!您找我?”一会儿,刘爱中便如约而至。盛志辉立即上前与他握手,一边又快人快语地说:“你父亲生前留下的这数本日记,可真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呢!为此,请你抽空从中精选出二十万字左右,然后送到市委宣传部张部长手里,由他负责与省人民出版社联系出版事宜!”末了,又将自己所作“序言”交到刘爱中手中,反复叮咛说:“你的文字功夫好!对我写的初稿,你尽可以放心大胆地去修改!此事就拜托你了!
(四十二)
春回大地,草长莺飞,花红柳绿,万象更新。
刘爱中自到雁南市档案局担任局长兼局党组书记以来,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四年。新春佳节刚过,他就忙着一年一度的全市档案工作会议的准备工作喽!然,就在这时,市委书记盛志辉突然把他找去了!刘爱中感到挺纳闷的:“盛书记找我干啥呢?”顺便带上一本刚刚出版的长篇小说《父亲》,便急急忙忙地出了门。“盛书记!这是我的一本纪实小说!写得不好,请您赐教!”刘爱中一踏进盛志辉的办公室,便赶忙将一本还散发着墨香的书递到他的手上。
他稍为翻了翻、看了看,便欣喜地说:“好书!好书!我一定抽空把它读完!”然后立即将那书放到抽屉里,开门见山地对刘爱中说:“爱中同志!你是一位十分难得的优秀人才,今后得好好地发挥你的聪明智慧喽!省委已经批下来了,省、市人大常委会亦已讨论通过,要你出任市委常委、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呢!你回去后赶紧把市档案局的工作交接好,下个月省里有个招商引资工作会哩!届时你得去参加哩!而且,今后你的主要工作任务便是抓招商引资工作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