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是一段尘封的往事。在我的生命里，半年多的时间，十几个小伙子聚到一起，为了应付一件事，就是济南军区运动会，运动会一结束，大家各奔东西，再也没有什么来往。
没想到的是，就在前几天，一个陌生的电话勾起了这段往事。牟小平，一个近四十年前的我的排球队队友，这个当年还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不过已经是山东省少年队队员的战友，辗转找到我的电话，上来就问我还记得他吗。
怎么会不记得！
这是一九七二年的事情，我还在济南军区防化团当兵。
这年，济南军区要开运动会，参加的单位都是军一级单位。我在的防化团当时隶属于军区直属队，同属于军直的，还有通讯团、边防团、通讯总站、警卫营等。
运动会的项目还比较齐全，篮球、排球、足球、乒乓球、羽毛球、田径等。那时的部队，最重视的是篮球，因为相对条件简单些，会打的人也多。田径嘛，会蹦蹦跳跳的人不少，跑不快也能跑，跳不远也能跳，运动员能从各个部队划拉来不少。难办的是排球，这是技术性较强的一个项目，不说别的，要想在上手传球时不持球，要想在扣球和拦网时不触网，就要练一阵子。再说身高，打篮球高个当然好，可是你就算长不到一米七，弹跳也不出众，只要够机灵，速度够快，也能对付一气，当年我的排长，后来国家篮球队的队长马连民也不过一米七四。
可是排球不同，网子在前面横着呢，男子网两米四三，跳起来起码胳膊肘要过网线才能扣球。而这样的高度要求怎么也要在三米以上。标准的篮球筐高是三米零五，也就是说，跳起来差不多能够到篮筐的人，才有资格去扣球。至于拦网，因为要双手同时举起，要求就更高了。
不是说矮个子不能打排球，过去，广东的台山县是排球之乡，那里的人个子也都不高，但是照样出国家队员。记得当年有个黄亨，也就是一米七，但是弹跳惊人，据说一个鱼跃能飞出五六米。
但是这样的人毕竟少，所以，当军直排球队成立时，找人成了难题。
说难也不难，毕竟有专业队的人在，所以，这支排球队里，有八一队的，有山东省队的，有山东青年队的，倒也算是齐整的一支队伍。可是，那还算是军直队吗？所以，还是要从各个部队找几个相对会打的，于是，防化团里挑到了一位，就是鄙人。
说起来，我的体育还不错，虽然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可是自己摸爬滚打的，篮球打得像回事，混迹于防化团篮球队。这个队，实际上就是济南军区队，吴忻水、马连民、穆铁柱、邢伟宁、张斌等都出自这个队。虽说篮球咱打得不那么专业，可是排球也能比划几下，关键是弹跳好，我一米七二，伸手摸高两米二五，原地跳摸高三米一五，能抓满把的篮筐。
当然，那时节，我二十岁。现在，看见篮筐都眼晕，不知道当年是怎么够着它的。
体育好，要感谢文化大革命。上初一就文革，老师都被打倒了，或者靠边了，学生们就成了自由的小鸟，想怎么飞，就怎么飞。记得当年外语附校的两棵老银杏树下，拴着一个排球网，也不那么标准，可是我们就在那里开始了排球启蒙。其实，那时我的篮球更好，是校队的，有些事情，我记不住了，但是同学们现在聚会时，还时常提起我当年在微弱的路灯光下练习投篮。
恍如隔世啊！
不说那些了。我来到了军直排球队，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伙食太好了。在连队是一天四毛四分八的伙食费，在防化团篮球队也不过一天六毛钱。到了排球队的日常训练是吃多少钱我记不住了，可是在运动会期间，伙食费是一天六块钱。那是在莱阳，二十六军军部所在地举行的运动会。
六块钱不是随便吃的，要训练，关键是要技术。记得我们队里有些专业运动员，大邢，是军区体工队的老主力队员；江明和小邵，来自山东省队；队长大王，来自八一队；牟小平和吴志成，来自山东省青年队；教练员来自国家队。还有领队，惭愧的是我忘记了他的姓名，还记得是一位老首长，个儿不高，胖胖的，已经是满头白发，是位和蔼长者。还有一位姚姓军医，基本上也起到领队的作用。
这样一支队伍，我简直成了混饭的。但是，教练员对我不错。原因是我碰巧让教练看到了我的努力。在球队训练了几天之后，教练才来，在没有教练的日子里，大家比较懒散，我还稍微认真些，当新来的教练偷偷坐在球场看我们训练时，我救起了一个看起来根本不可能救起来的球。于是，当天教练就表扬了我。在这之后，基本上我就属于教练信得过的人了，受到的表扬非常多。以至于留给同伴们是一个好人的印象。
牟小平告诉我，他找到我是一次偶然机会。和防化团的老战友们在一起吃饭，向他们打听一个姓周的班长，忘记名字了，就是人非常好。这个描述让在场的人哈哈大笑，说这是什么特点？人非常好的太多了。他说出第二个特点来，说是周班长排球打得非常好，这才找到了我。
说来惭愧，将近四十年后，我的老团队居然还有人记得我排球打得好。
其实，想想也释然。对于牟小平这个专业队员来说，我基本上属于不会打球的，当然他不会首先说我的排球打得好，而在团里，我在排球场上的确是出类拔萃之辈，当然有人记得。
说到不会打球，我不由得想到排球队的总结会。
在济南军区运动会上军直排球队得到了亚军，这还是不错的成绩。在赛后总结时，教练员对我评价很高。但是，主要是表扬我的为人。说到打球，教练说，其实周志兴不会打球。
哈哈，打了半年多了，落个不会打球。但是我服气。其实，教练还说过一句话：你要是再高十公分，我推荐你去国家队。这句话，我也信，因为我这么矮都在篮球和排球的专业队伍里混，再高一点的话，前途应该光明灿烂。
在军直排球队，有件事情我记忆很深。
一次在外地打比赛，忘了在什么地方，也忘了对谁，只是记得是晚上，灯光球场，上场的主力队员突然个个反常，打得一塌糊涂。教练找到我，说你上！当时我也很紧张，从来没有打过灯光球场也是一个因素，鬼使神差地说：我不行，灯光下面看不清球。
教练眼镜片后面失望的目光，我至今犹记。
因为这一段排球经历，我对排球运动十分喜爱，回到防化团，我们组织了许多次排球比赛，回到北京，我关心中国女排的每一次出征和每一次胜利。
排球，成为我生命里的一部分。
二〇〇九年七月三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