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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花之艺(花底拾遗之韵事)(2)

52.“姊妹夜集,各出名花共赌。”这一条写的是斗草,把名花拿出来,看谁的最美最珍贵,有赌赛之意。唐代郑谷诗有说:“何如斗百草,赌取凤凰钗。”

53.“卸妆后,杏黄衫子衬玉簪花。”卸下脸上的浓妆,女郎穿着杏黄衫子,与白玉簪花共衬,淡雅如画。

54.“罨绣榭?兰,嗤郎麝气。”罨是掩盖的意思,绣榭?兰,是指把绣房中的兰花掩蔽起来,莫让寒风吹得凋谢。明末文士施绍莘《瑶台片玉乙种》词集中的《点绛唇·罨绣阁?兰》有道:“素心冷透,休让风吹又。”“预储幽香,耐得寒时候。”而嗤郎麝气则当是指郎君衣裳熏了香,与兰花香不搭。明代徐渭咏兰花有诗:“莫讶春光不属侬,一香已足压千红,纵令摘向韩娘袖,不作人间脑麝风。”

55.“春病倩女巫禳解,戒林下红妆。”女郎得了伤春病,请来女巫祈求消灾,女巫要求她不要再在花林中化红妆、盛装而行,实际也就是要她戒除春思,才能断了病根罢。

56.“啮指血,摘荷叶写书。”心中有多少春恨,才能让女郎把指头啮破,以指头血在荷叶上写下悲恨的言辞?

57.“折荷花,薻藕丝缠臂。”折断荷花梗,就能见到一丝丝藕丝,把它缠在手臂上,愁心也如丝一般凌乱。荷、莲、藕本来就有合、连、偶的谐音。唐代韩翭《春闷偶成十二韵》又有句:“别泪开泉脉,春愁薻藕丝。”施绍莘《浣溪沙·折荷花薻藕丝缠臂》写道:“未到相怜意已疾,折来佳藕早相思。为郎续命戏缠丝。啮臂香留红一角,苦心凉蹙翠双眉。问郎刚道莫相宜。”这里写到莲花有怜爱、相思之意,又用了续命丝的典故,似乎这藕丝缠臂是缠在郎君手上。续命丝也就是续命缕,在端午节时以五色丝结成,挂在门上或挂在手臂上辟邪,祈求平安长寿,《宋史·礼志十五》:“前一日,以金缕延寿带、彩丝续命缕分赐百官。节日戴以入。”女郎为郎君缠上续命丝,还要啮臂为盟,一片苦心,却要蹙起双眉,只因为郎君说这它不合时宜。

58.“写秋叶。”秋天的红叶坠在身边,可以捡起来写上诗句。

59.“凭栏细数落花,乱风时一声娇怨。”楼阁上凭着栏杆,寂寞中细细数着枝头花一朵朵落下,当风吹来,花儿乱舞,再也数不清,就只有一声长叹而已。

60.“玉簪破葳蕤,藏稚蝶。”拔下头上的玉簪,划破葳蕤花朵,把小蝴蝶藏入,是为了把蝴蝶带回去饲养。

61.“采百药斟方疗春病,简方采合欢药。”采摘百花为药,斟酌着方剂,是为了治疗这伤春愁春之相思病。而最简单的药方却是合欢。

62.“折花荆枝刺臂,玉晕微红。”采折花枝,却不小心被荆棘刺伤手臂,玉臂上略有血晕红。

63.“新构朱栏,勒名笔额题。”新在园中建构起一座朱栏楼阁,要请来书法最好的名士写匾额上的题字。

64.“小满觅邻妪嫁杏。”小满是夏季的第二个节气。籽粒都开始灌浆饱满了。但是杏子却未结果,要请来邻家老妪嫁杏了。嫁杏是宋代庞元英《文昌杂录》里记的典故:李冠卿扬州所居堂前有杏树一株,“极大,花多而不实。适有一媒姥,见如此,笑谓家人曰:‘来年与嫁了此杏。’”冬深,媒姥忽携酒一樽来,据说是婚嫁撞门酒,即婚礼迎娶时男家送的礼酒。她把女子的一条裙系树上,奠酒辞祝再三,来春果真杏树结子无数。杏子结果了,闺中人也自盼望着。

65.“堕马急挽垂杨。”堕马、垂杨,本都是发髻名,从字面上看是将发髻挽成垂杨髻的意思,不过施绍莘《江月晃重山·堕马急挽尘杨》词说:“玉勒娇嘶芳草,金钩软踏香尘。鞭丝无力晚风生,如飞去,一跃赌身轻。

弱柳绿摇有影,娇花红堕无声。垂条攀住战凌兢,妆倭?,险作坠楼人。”写的就是女郎驰着玉勒马驰骋,不小心就几乎要坠下马来,赶紧挽住垂杨枝条。倭囗,即指堕马髻。

66.“闻丛边铃索声,低唤谁人。”铃索声是唐代典故,翰林院禁署严密,内外不得随意出入,要牵动铃索打铃,以通报。女郎园里也安着这铃铛,听见了铃声的通报声,就不禁发声低问,不知道是谁到来?

67.“低声诵取红花咒。”这是古代的典故,红花就是桃花,和白雪混合洗面,可以使容颜美丽。《太平御览》卷二十引唐代虞世南《史略》:“北齐卢士深妻,崔林义之女,有才学,春日以桃花鱟儿面。鮌(咒)曰:‘取红花,取白雪,与儿洗面作光悦;取白雪,取红花,与儿洗面作光泽。取雪白,取花红,与儿洗面作华容。’”这就是取红花咒。

68.“闭丁香庵,双跏习内观。”庵,是小庙或者指草屋、书斋。这里的丁香庵当指的是一间小屋,开满了丁香花,女郎在里边双跏盘坐,修习佛家的内观之法。

69.“扫槛外,待邻姬践约。”将槛外花园打扫一下,期待邻家女子践约到来。这令人想起杜甫《客至》中的句子“花径不曾缘客扫”,开花的小径从没有客人到来,没有打扫过,而如今有知心的佳客来到了。施绍莘《丑奴儿·槛外待邻姬践约》写道:“邻家姊妹芳年共,祗隔垂杨,邀过东墙,准备花前细评量。

栏干曲曲红飞遍,扫却苔香,添了炉香,约略台前竟早妆。”来的是邻家年纪相当的姊妹们,和自家只隔了一道垂杨,准备在飞红满眼、九曲红栏的花园里细细评说花儿的好处。花径上的苍苔扫去了,炉子里焚起香来,也要早早化好妆。

70.“七夕悬素馨灯乞巧。”素馨花是广州名花,端午、七夕等节日里要制作种种花艺做装饰,《广东新语》卷二十七说,广州七夕时更要挂起素馨灯,上边用素馨花结成鸾凤、龙形等,极为精美艳丽。女郎挂这灯来拜织女乞巧,韵致自不消说。

71.“夜度芳径薻带。”女郎夜晚从芬芳的小径悄悄穿行而过,不知是要去哪里赴约?衣带却被挂住了。

72.“胭脂径上纵横小屐迹。”胭脂径,就是飘满了胭脂花色的小径。木屐,是古代女孩子爱穿的漆画花木屐,近代南方还有穿的。夜来雨过,泥径湿润,被风雨飘坠的花瓣落下,便层层地密密粘满,不知不觉间又纵横印满了小小屐印痕。那就是有那穿木屐的人儿,曾在小径上徘徊来去。施绍莘的《更漏子·脂径上纵横小屐迹》却写得热闹:“宿雨霁时红狼藉,弓弓小印成行。为因花里捉迷藏,间踏碎群芳。

花径窄软谁量,苔痕绿到鞋帮。湿泥满径迹犹香,衔教燕子忙。”写的是雨后初晴,小径上落花红铺,女伴们在这里捉起了迷藏。香花落瓣还会让燕子衔去筑巢。

73.“仿烛花制春酿。”这里的烛花,指烛夜花,传说中能在花间酿酒之花,酿出来的酒甘美无比。《太平广记》卷五十引唐代李玫《纂异记·嵩岳嫁女》载:“书生曰:‘某有瑞露之酒,酿于百花之中……’谓小童曰:‘折烛夜一花,倾与二君子尝。’其花四出而深红,圆如小瓶,径三寸余,绿叶形类杯。触之有余韵。小童折花至,于竹叶中凡飞数巡,其味甘香,不可比状。”女郎采来春花,如桃花之类,是可以酿酒的,也当就像烛夜花酒那样醉人,不过酿造法是将花瓣浸入上好的白酒之中。

74.“雨中架琉璃,覆并头花。”雨下大了,要架起一个架子,上边盖上琉璃瓦,保护这并蒂花朵:爱情的佳兆。

75.“系彩缕束披枝。”大风过后的花枝,要用彩缕把它缚束好,别让它离披散垂。

76.“雾里捉迷藏,错揽垂枝失足。”雾霭飘袅,捉迷藏的女伴眼睛被蒙住了,错揽住了垂挂的花枝,失足摔倒了。

77.“俏步向园林寻媚蝶。”女郎俏丽而行,在园中寻找媚蝶。这媚蝶可不是一般的蝴蝶,晋代嵇含《南方草木状》卷上说:“(鹤草)上有虫,老蜕为蝶,赤黄色。女子藏之,谓之媚蝶,能致其夫怜爱。”鹤草就是鹤子草、金柴胡,被称为媚草,可以晒干了贴在女子的面上作花钿。它的叶子又能饲养媚蝶,唐代刘恂《岭表录异》卷中也说:“(鹤子草)至春,生双虫,只食其叶,粤女收入妆奁中,养之如蚕,摘其草饲之,虫老不食而蜕为蝶,赤黄色。妇女收而带之,谓之媚蝶。”女子把赤黄色的漂亮媚蝶藏在身上,能获得爱人的怜爱。这是一个美好的希望。

78.“敕侍儿理枕畔残香。”让小侍儿清理枕畔的残香,这残香是什么呢?也许就是炉子里的冷香吧。宋代赵鼎《雨夜不寐》诗说:“西风吹雨夜潇潇,冷炉残香共寂寥。”但也许就是女郎脸上的脂粉痕迹之类的。

79.“斗谭花媒事,脸%。”和女伴说起历史上以花传情之事,不禁脸红了。

80.“绿阴深处作鸟语赚人。”女郎躲在绿荫深处,学起鸟语来哄人。听见这鸟语的人说不一定会循声而至。

81.“摘花连双蝶送邻姬,开盒时忽惊飞出。”把花朵和双双蝴蝶藏在盒子里,送给邻家友人,一打开盒子,就惊飞出来,这一份巧智会引得人惊喜欢笑的。

82.“绿荷池自放鸳鸯。”在荷叶田田的池塘里,放出双双鸳鸯,是在观赏彩羽斑斓也是在期盼。

83.“梦回失芍药,知是郎至。”刚还在梦乡中,梦寐初回,发现芍药花已失去,知道郎君来过了。芍药花从《诗经》时起就是爱情之花,将要离别之时赠送。

84.“伫立柳絮风前。”春暮时柳絮在风里点点飘下,女郎默默伫立,想起的事情一定很多。施绍莘的《金蕉叶·伫立柳絮风前》词抒发得甚是哀怨,道:“悔教开向春前落,而今是随风漂泊。南北东西,天涯何处浮生托,不信春情恁薄。

蓦然往事思量着,枉疾心误了盟约。看他落向谁边,尽恨当时错,立损苔阶一角。”真后悔这花絮为什么教它开在春天落在春天?自己此身也如它般随着风漂泊,天下之大,南北东西,浮生何处寄托?往事蓦然浮上心头,费尽思量,空自痛心误了盟约。看这风中落絮不知道飞旋向何处,只悔恨当年错信他人。久久地站立,连台阶上的苔藓也被踩损了。

85.“坐阶前砌红白春茵,嗔人行。”坐在台阶前,花荫下,将红红白白的花瓣垒起来,好像铺上了一方红白色的春天的茵毯,却嗔恼有人来走过,把它踏破。茵,即蘞,《开元天宝遗事》记载花蘞:“学士许慎选,放旷不拘小节,多与亲友结宴于花圃中,未尝具帷幄,设坐具,使童仆辈聚落花铺于坐下。慎选曰:‘吾自有花蘞,何消坐具。’”《红楼梦》第六十二回“湘云醉眠芍药蘞”,写的就是湘云姑娘醉卧在芍药花飞洒铺就的花茵上。

86.“就流红送老蚕蛾,称是薄幸事。”流红,是在水上随波逐流的落花。每年蚕茧丰收,要煮蚕茧,再缫丝。这茧中的蚕蛾随水上流红漂流去,未免令女郎觉得很是薄情、负心。施绍莘《满宫花·就流红送老蚕蛾称是薄幸事》词道:“茧水香,缫车巧,桑叶成阴春老。落红流水送将归,预祝明年蚕好。

花溶溶,波渺渺,别是一般怀抱。负他辛苦茧同功,恁把情丝断了。”煮茧水泼洒着,缫丝车鸣响着,已经是桑叶成荫、暮春时候。将那煮蚕茧水泼在落花水面上,预祝明年蚕桑丰收吧。心里实在觉得对不住这些蚕蛾。蚕茧中还有那同功茧,是两头蚕儿吐情丝绵绵,营造出来的一个茧壳,却也要把这丝掐了,壳儿打破。

清代广州外销画中就有女郎们煮蚕茧缫丝之图。

87.“扮寿阳妆。”寿阳妆,指的是在额头上双眉间画上梅花的装扮。宋武帝刘裕的女儿寿阳公主,有一天卧在梅花树下,被一朵梅花贴住眉心,留下花痕,皇后见了觉得奇怪,就要她留着,看能保持到几时。经过三天,拿水才洗去,女子们纷纷仿效,就是寿阳妆。《太平御览》卷三十说:“宋武帝女寿阳公主人日卧于含章殿檐下,梅花落公主额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皇后留之,看得几时。经三日,洗之乃落。宫女奇其异,竟效之,今梅花妆是也。”

88.“考订花名。”花园中各种花卉名称,都要好好考订。

89.“怨枝上啼莺却惜花,不敢惊起。”黄莺在枝头不断鸣叫,也许叫人心烦,也许惊扰了人的清梦,但是又爱惜枝上的花,不敢摇晃枝条将它驱赶去。

90.“水阁对荷池绣佛,浣洒庄严。”夏日在水阁中对着荷花池精心刺绣佛像,周围要先浣洒干净,显得庄重严肃。

91.“斗草湿罗裙。”在院子里斗草,坐在花茵草地上,使裙子湿了。施绍莘的《清平乐·斗草湿罗裙》说:“红闺女伴,不斗看花眼。芳草多情都入选,那羡谢家须翦。

佳名也占群芳,花茵团坐何妨。忽地罗裙湿了,一汪儿水都香。”各种芳草都可以拿来斗草,何必羡慕谢灵运的胡子呢??[1]

92.“玉兰片学写春词。”把玉兰花瓣收来,学着在上边写春天的情话。

93.“串结瑞香球,贻赠小郎。”瑞香花可以结成球,赠给小郎君。

94.“俏还妆阁,唤小婢摘去刺衣芜絮。”在园中俏步,回到妆阁里,不觉衣裳上沾上了苍耳子、落絮之类,要小女伴把它们摘除干净。

95.“嚼香蕊,剪花须。”剪来香花香蕊,是可以入馔的,含英咀华,口齿生香。

96.“挝小鼓催花作酒政,为意中人缓急。”在酒宴上行击鼓传花的酒令,是常见的。《红楼梦》第七十五回写得较详细:“贾母便命折一枝桂花来,叫个媳妇在屏后击鼓传花,若花在手中,饮酒一杯,罚说笑话一个。……”女郎做了击鼓之人,时快时慢地击打这小鼓,要偷眼观看花枝传到哪里,若是快传到意中人手上,就要击打不停,不要让花枝停在他手里,使得他被罚,多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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