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一晃又是春节了。
回到娘家的蔡琰,和母亲蔡夫人高高兴兴地迎接父亲蔡邕从长安赶回来过年。
此时的蔡邕,已经年过六旬,身体大不如前,在董卓把持朝政的官府里,小心翼翼地做事。蔡邕一生清廉,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续写书,记载历史。他不愧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大学者,大知识分子。
蔡邕问了问女儿的情况,关于卫仲道的去世,蔡邕很是唏嘘扼腕了一番。因为卫仲道是蔡邕最得意的弟子,当初是蔡邕执意为自己的宝贝女儿选择的乘龙快婿。蔡邕原先的打算,是目前努力续写后汉历史,将来自己百年之后,由卫仲道和蔡琰来接自己的班,继续书写汉朝的历史,为子孙后代留下这个朝代完整的史籍。
“哎,仲道如此短命,痛哉痛哉。”蔡邕为卫仲道的离世悲伤不已。
“爹爹无须悲悯,这只能怨仲道自己命不好。”蔡琰在一旁劝慰道。
“琰儿……”蔡邕忽然埋怨道,“你与仲道夫妻一场,无论怎样应该是有感情的,你如何不为他守节?他刚刚去世不久,你就返回娘家。仲道若是九泉之下知晓,他会多么伤心啊。”
“爹爹有所不知。不是女儿不想为他守节,只是……我那个婆婆,她太不讲人情世故了。”蔡琰就把卫仲道死后,婆婆对她虐待以至于恶语相加,逼迫得她不得不回娘家的事告诉了父亲。
“原来这样,这就是商人之家。看来真是无商不奸啊……这卫夫人也太会算计了。我就说嘛,我的女儿,不会是这么无情无义的人啊。”
蔡夫人急切地问起了蔡邕在朝中的现状。她最关心的就是丈夫的安危,盼着丈夫能够早日回到自己身边。
蔡邕说:“董卓看似一介武夫,做事鲁莽,刚愎自用。但是,他为了巩固政权,想获得一个‘招贤纳士’的美名,就起用一些名士作为心腹。他对我倒是十分尊敬,下车伊始,就拜官祭酒。我自从到了朝中,他对我照顾得十分周到。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饮食起居,都派人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凡重要场合,必然请我到场,要么挥毫写字,要么弹琴助兴。把我奉若上宾。虽然他是个军阀,但是对我来说,也算得上是有知遇之恩吧。后来,又举博士,任侍御史,转治书侍御史,旋即迁任尚书,再迁为侍中;三日之内,我就由俸禄六百石的中级官员,升为俸禄二千石的高级官员,也算是破格提拔了。后来,又给我封了个左中郎将。到了长安后,又封了个什么高阳侯。”
蔡夫人说:“他对你好倒是好,这等升迁,可不是什么好事啊。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董卓现在挟持天子左右朝政,他这个政权看起来岌岌可危啊。恐怕早晚会被各路讨伐的将军们推翻。哪一天董卓倒台了,你就会倒霉的。我就担心到时候会连累到你。”
蔡琰说:“爹爹,不管他对你怎样好,你还是想法子早点回来吧。”
蔡邕道:“我又何尝不想早日归家呢?可是,我能走得开吗?你们难道忘了我是如何进宫的吗?是他董卓以死相逼的啊。他当初说,如果我不去,他就诛杀我全家啊。”
全家人闻言皆叹息无语。
几日后,蔡琰的姐姐蔡珪带着儿女们前来娘家走亲戚了。
这时候,蔡珪为照顾羊衜前妻生重病的儿子羊发,而顾不上照顾自己的小儿子羊承,以至于羊承夭亡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为大家热议的话题。蔡珪因此成为妇女道德规范的楷模。
羊衜和蔡珪带着羊衜前妻所生的一双儿女前来岳父家过年,受到蔡家的热烈欢迎。
蔡琰蔡珪姐妹两个相见,更是执手相握亲密无间。
彼时,蔡琰曾为姐姐的丧子之痛安慰过她,此刻,蔡珪又对新寡的妹妹抚慰不已。
蔡琰道:“姐姐,你说命运怎么这么不公,带给我们这么多灾难啊。”
蔡珪说:“谁说不是呢?古往今来,谁又能逃脱得了命运的安排呢?”
这边,一对姐妹诉说衷肠。那边,蔡邕和羊衜翁婿二人在议论朝政。
忽然,蔡邕的堂弟,他叔叔蔡质的儿子蔡谷来拜年了。
这边,蔡夫人又指挥厨房里摆好了饭菜,招呼大家入席就座。
饭菜丰盛,美酒香甜,大家都很高兴。可是有谁知道,这竟是蔡家“最后的晚餐。”
席间,大家又一次讨论了蔡邕的安危,讨论了蔡邕离开董卓的可能性。
“爹爹,你不如趁着晚上,悄悄想办法溜出长安,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董卓。”
蔡夫人说:“那样很危险,长安守军一定很严密。若是被他们发现了抓住,那时候董卓那里恐怕不好说话。”
“爹爹,你是不是可以化妆潜逃啊。打扮一下,让人看不出是你。”蔡琰说。
“对啊,爹爹把衣服换成普通百姓的布衣,头上缠上百姓那种头巾,脚上穿上一双草鞋,这样守门的官军士兵就认不出爹爹了。蔡珪也附和道。”
“哪里有那么容易?你们想得太简单了。”堂叔蔡谷说。
“为什么?”蔡琰不解地问道。
“你们想想,蔡邕是什么人?他不是一般平民百姓,也不是普通的小官僚。他是享誉全国的著名大学者,大书法家。他的画像,早已遍布多种书籍和书法字帖上。谁不认识蔡邕,哪个不晓得‘蔡中郎’?”
“照你这么说,爹爹就没有逃走的可能性啦?”蔡琰不满意地说。
“反正这样做很危险。你们忘记了?你爹爹的相貌和常人不同,他的相貌很特别,出门总是有很多人围观。这样的相貌若要躲开人的耳目,是很难的。他在人群中一眼就会被人认出来。如果逃跑,被识别认出的可能性极大。那样被抓回来的话,依照董卓的暴戾特性,反而更加危险。”
“那就坐以待毙?”蔡琰不甘心地问。
“还是想想其他方法比较好。我是说,没有把握的事不能做。”蔡谷谨慎地说。
这时,蔡邕自己发话了。他喝了一口酒,捋着胡须道:“自古以来,人常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各人的命运是谁也无法估计到的。想我蔡某一生为官谨慎,不曾为自己谋取任何利益,现在到长安也是被逼无奈之举。我感觉就算是改朝换代,于我应该也没有很大的干系。”
“话是这么说,可是伴君如伴虎,我们在家里会时时刻刻为你的安慰操心。”蔡夫人道。
“吉人自有天相,但愿老天爷保佑我们蔡邕大哥。”蔡谷最后说。
“来,干杯,大家一醉方休!”蔡邕大声招呼全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