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第一仙人许状头
李翱在江淮任州郡长官的时候，学子卢储前来投献习作，李翱待之以礼。因外出有事，李翱暂把卢储的文卷放在了桌子上。李翱的长女已经成年，闲着没事走进父亲办公的房间，看到桌上的文卷，研读再三，对婢女说：“这个人准中状元。”李翱回来，听到女儿的话，很惊讶，便让属官到卢储住的客栈向卢储挑明，想选他作女婿。卢储再三谦辞，终于难却好意，一个月之后便答应了。来年科考，卢储果然考中状元。好事成双，随即与李翱的女儿成婚，作《催妆诗》说：“昔年将去玉京游，第一仙人许状头。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大意是说：去年我准备到京师去应考，美丽的女子担保我能中状元，今天要成婚了，请新娘快点下楼上轿。后来，卢储在官舍迎接妻子，庭院里芍药花开了，卢储题诗说：“芍药斩新栽，当庭数朵开。东风与拘束，留待细君来。”意思说，新栽的芍药花开了几朵，风也不舍得吹落，留待我的爱妻前来赏花。
第十八节 一心如结不曾开
一个书生寓居江陵（今属湖北），有个很美丽的妻子，但家里很贫穷。外出寻求功名之前，他四处筹借，凑足了可够妻子五年维持生计的费用，告诉妻子说：“我如果五年不回来，你可以随意改嫁。”书生走后，五年没回来，妻子便嫁给了当地前任刺史，住在高丽坡底。又过了一年，书生回来了，找不到妻子，查访得知妻子的居住地点以后，写了一首诗，托别人送去。诗云：“阴云漠漠下阳台，惹着襄王更不回。五度看花空有泪，一心如结不曾开。纤萝自合依芳树，覆水宁思返旧杯。惆怅高丽坡底宅，春光无复下山来。”刺史见到这首诗，便给了书生的妻子一百贯钱和一些衣物，把她送还给了书生。
第十九节 八十始新婚
陈峤，字景山，颇有诗名，曾有《闲居》诗说：“小桥风月年年事，争奈潘郎老去何。”但是多次科举不中，在京城蹉跎岁月以至暮年，好不容易考上了进士，已经七十岁了。回到家乡，乡官见他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便给他娶了一个读书人家的女子。新婚时，陈峤快八十岁了。洞房花烛夜，文士纷纷前来闹洞房，都作诗嬉笑，有老牛吃嫩草的戏谑。陈峤自己也写诗一首，乐观开朗，诗末说：“彭祖尚闻年八百，陈郎犹是小孩儿。”客人们看了都笑得前仰后合。
第二十节 可遇不可求的艳遇
王轩，少年时就喜欢写诗，遇到景物事件就要吟咏记录，而且好写男女相悦的风流诗篇。一次，他游览浣江（在今浙江诸暨）小溪，停船在美女西施的家乡苎罗山（在诸暨南）旁，看到西施当年用过的浣纱石，不禁诗兴大发，在浣纱石上题诗说：“岭上千峰秀，江边细草春。今逢浣纱石，不见浣纱人。”题诗完毕，不久就看见一位妙龄女郎，满身宝石饰物发出叮当声响，手扶石笋缓步走过来，低头羞答答地说：“妾自吴宫还越国，素衣千载无人识。当时心比金石坚，今日为君坚不得。”两人以诗表情，心领神会，做了鸳鸯交颈的欢会，随后又作了抒发离愁别恨的诗词。
后来，萧山县（今属浙江）有个叫郭凝素的人，听说了王轩与“西施”的艳遇，非常羡慕，便也常去浣纱溪，日夜长吟诗句，多次在浣纱石上题诗，可总是静悄悄的，无人出现，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家了。进士朱泽知道这件蠢事后，作《嘲郭凝素》诗说：“三春桃李本无言，苦被残阳鸟雀喧。借问东邻效西子，何如郭素拟王轩？”嘲讽诗不胫而走，众人都嗤笑郭凝素，郭凝素自己也觉得丢人，再也不敢出游寻觅“艳遇”了。
第二十一节 杜牧的青楼梦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名。”（《遣怀》）杜牧的自述，道出了他倚红偎翠的风流生活。文宗大和七年（833），三十岁的杜牧投奔淮南节度使牛僧孺，到扬州（今属江苏）任书记之职。扬州青楼林立，妓女如云，杜牧如鱼得水，出没于歌楼妓院，几乎夜夜如此。牛僧孺担心出事，又不便劝阻，只好密派三十名兵士身穿便服暗中保护他。杜牧自以为隐秘，无人知晓，到一处便尽情玩乐，沉迷女色。一晃两年过去了，杜牧被任命为侍御史，将赴京城长安，牛僧孺为他饯行，告诫说：“侍御史责任重大，前途无量。我担心你生活上不注意，会影响身体健康。”杜牧撒谎说：“我生活上很检点，经常约束自己，请大人不要担心。”牛僧孺笑而不答，命侍儿搬出一个小竹箱，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为杜牧担当保镖的兵士的密报，成百上千，内容都是“某天晚上，杜书记到某家，平安无事”、“某天晚上，在某家宴会”等等。杜牧见了，惭愧得无地自容，于是对牛僧孺泣拜致谢，终身不忘。
到京城任侍御史不久，杜牧又移职东都洛阳。在李司徒举办的宴会上，见女奴百余人，个个色艺双佳，杜牧问道：“听说有个叫紫云的，哪个是？”李司徒指给他看，他直勾勾地看了半天，说：“名不虚传，能不能把她送给我？”李司徒低头暗笑，婢女们也扭头失笑。杜牧却毫不在意，自饮三杯，朗声吟诗道：“华堂今日绮宴开，谁唤分司御史来。忽发狂言惊满座，两行红粉一时回。”（《兵部尚书席上作》）
大和（827—835）末年，杜牧从侍御史转到江西观察使沈传师幕府中供职。虽然到处游历寻芳，却没遇见中意的女子。听说湖州（今属浙江）风景秀丽而且多有美女，便特意去游访。湖州刺史是杜牧的老朋友，知道他的来意，便为他安排各种宴会和游览活动，凡是出名的倡优歌女，只要尽力能请来的，都让杜牧过目。杜牧看后说：“是够漂亮的，但还不算尽善尽美。”刺史问他究竟想怎样，杜牧说：“希望能搞个盛大的水上娱乐，让全州的人都来观看，等到四方云集，我就漫步其中，任意观察，或许能看到满意的。”刺史很高兴，依言照办。到了那天，两岸观众密密麻麻，但到日暮黄昏，杜牧竟然没有搜索到任何目标。就在划船靠岸之际，透过人丛看见一村妇领着一个十多岁的女孩。杜牧凝视说：“这真是倾城倾国的美貌，别的女人都形同虚设。”传话给那女孩的母亲，将母女俩接到船上，两人都紧张害怕，杜牧说：“不是现在就娶，而是今后几年再定个日期。”女孩的母亲说：“到那时失信，那怎么办呢？”杜牧说：“不出十年，我必定做此地的刺史；如果十年不来，就任你自行嫁女。”于是双方订立盟约，杜牧给她们很多礼金，然后分手告别。可是直到宣宗大中三年（849），杜牧才出任湖州刺史，这时已过去十四年了。当年所约定的姑娘已出嫁三年，生了三个儿子。杜牧到任后，写信召她来。女方的母亲怕杜牧强夺，就将三个孩子一起带来。杜牧责问说：“当初说好了许配给我，怎么又反悔了？”对方说：“当时约定是十年，十年不来就可另行嫁人，现在出嫁已三年了。”杜牧拿出当年的盟约记录，低头沉思良久，说：“她的话在理，再要强迫就不好了。”于是赠厚礼送她们回去，并写《叹花》自我感伤道：“自是寻春去较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第二十二节 孟才人殉情
孟才人善于唱歌，深得唐武宗的宠爱。武宗病重，召她来问道：“我若去世，你怎么办？”孟才人回答：“臣妾以渺小之身，深受君王的恩宠，若是陛下万岁之后，我也不再活了。”当天，武宗让她在御榻前唱一曲《河满子》，孟才人唱得声调凄切，听者无不泪下。武宗死后，孟才人哀恸数日而逝。一时间，文士或作赋，或写诗，歌咏孟才人。其中张祜的诗最为传诵，其《孟才人》曰：“偶因清唱咏歌颦，传唱宫中二十春。却为一声《河满子》，下泉须吊孟才人。”《宫词》曰：“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河满子》，双泪落君前。”
孟才人所唱的《河满子》，是唐教坊的曲名。它的原作者是唐玄宗时的作曲家河（一作“何”）满子，他因事入狱，临行时唱歌赎死，歌声悲哀伤痛。后人即以其名名曲，后来又演化为词牌、曲牌。白居易、元稹都有诗写到河满子。
说到殉情，唐代还有一个奇女子，叫张红红。她生活在大历年间（766—779），少时与父亲在集市上卖唱要饭，将军韦青纳她为妾。曾暗听乐工谱唱新曲，用豆粒记录拍节，能学唱得一声不误。后被召进宫为才人，演唱于宜春院，宫中称她是“记曲娘子”。后来闻听韦青死，一恸而绝。
第二十三节 龟形诗
唐武宗会昌年间（841—846），边将张睽戍守边防长达十几年未能回家，妻子侯氏绣回文作龟（谐音“归”）形诗，表达自己思念征夫的心情，绣成之后进宫献给皇上。诗中写道：“睽离已是十秋强，对镜哪堪重理妆。闻雁几回修尺素，见霜先为制衣裳。开箱叠练先垂泪，拂杵调砧更断肠。绣作龟形献天子，愿教征客早还乡。”皇上为了表彰她的才华，敕令赐绢三百匹。
第二十四节 愁肠写出难
濠梁（今安徽凤阳）人南楚材远游颍州（今安徽阜阳），日子久了，颍州刺史因为敬慕南楚材的仪表风范，便想把女儿许给他做妻子。南楚材家里已经有了妻子，只因受到颍州刺史的知遇，便忽然忘记了夫妻的情义，竟然答应了这门亲事。于是打发身边的家仆回家去取琴书，似乎已经无意回老家了；并且让人捎信告诉妻子，自己要去青城山求道，去衡山访僧，已对仕途功名不感兴趣了。妻子薛媛擅长书画，而且能诗善文。她心里已经多少知道丈夫的心意，便对着镜子画了自己的肖像，连同新写的四首诗一起寄给了丈夫。南楚材收到妻子的画像与诗之后，惭愧难当，便返回老家，与薛媛白头偕老。家乡为此事传诵四句顺口溜：“当时妇弃夫，今日夫弃妇；若不逞丹青，空房应独自。”薛媛当时寄给丈夫的一首《写真寄夫》诗写的是：“欲下丹青笔，先拈宝镜端。已经颜索寞，渐觉鬓凋残。泪眼描将易，愁肠写出难。恐君浑忘却，时展画图看。”
一首诗挽回婚姻的故事，还有一例。严灌夫娶了诗书之家的女子慎氏，结婚十多年没有子嗣，便休了慎氏，送她回娘家。慎氏慨然登舟，亲戚临江相送，慎氏写诗辞别严灌夫：“当时心事已相关，雨散云飞一饷间。便是孤帆从此去，不堪重过望夫山。”严灌夫看后大为感动，留下了慎氏，夫妇和好如初。
第二十五节 赵嘏的爱情诗
楚州山阳（今江苏淮安）人赵嘏，进士出身，大中年间任渭南（今属陕西）尉，世称赵渭南。诗擅七律，有“自然英旨”之美；佳句“残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长安晚秋》）尤为传诵，杜牧因此称他为“赵倚楼”。
赵嘏曾在浙西居住，喜欢上一个美姬，情投意合，如胶似漆。赵嘏进京赶考时，打算带她一起走，但遭到母亲的阻止，没能带走。七月十五日中元节，美姬外出游玩，被当地一个将军看上了，那将军强行将她占为己有。第二年赵嘏考中了进士，得知美姬被人抢占，便写了一首绝句给将军，诗中说：“寂寞堂前日又曛，阳台去作不归云。当时闻说沙吒利，今日青娥属使君。”（《座上献元相公》）诗歌用韩、柳氏与沙吒利的故事，劝告将军归还美姬。将军见诗后自觉不安，便派人将美姬送还给赵嘏。此时赵嘏刚出潼关，走到横水驿，看见一队豪华气派的车轿人马，不禁好奇，上前询问，对方回答说：“浙西节度使派人护送新及第的赵先生的娘子进京。”美姬在轿中也认出了赵嘏，赵嘏下马掀开轿帘，二人相见，美姬抱着赵嘏恸哭而死。赵嘏悲伤唏嘘，把她安葬在横水北岸。
第二十六节 步非烟为爱情殉身
唐懿宗咸通年间（860—874），河南府（今河南洛阳）功曹参军武公业，纳了一位绝色才女步非烟为妾。步非烟容止纤丽，体态轻盈，更兼喜好文笔，通晓音律，特别善于击打瓦制的打击乐器，音声无不与丝竹相和。武公业很宠爱她，但她嫌武公业相貌丑陋又性情粗暴，因而郁郁寡欢。
武公业的邻居姓赵，赵家有位公子叫赵象，年方二十，英俊端庄，颇有文才。赵象的父亲去世，赵象在家守丧期间，某一日忽登南墙窥望，看见了步非烟，不禁梦牵魂绕，废食忘寐。于是重金托请武家的门卫，请转告对步非烟的爱慕之情。门卫觉得此事难办，但又不忍放弃重金，便让自己的妻子伺机去见步非烟，如实转达了赵象的心意。步非烟听了，只是含笑凝睇，默而不答。赵象得知后，爱心狂荡，不能自持，便在深红小彩笺上题写了一首绝句：“一睹倾城貌，尘心只自猜。不随萧史去，拟学阿兰来。”拜托门卫的妻子面交步非烟。步非烟读了，慨叹良久，对门卫的妻子说：“我也曾暗中见过赵郎，好一表人材。可是我这辈子命薄福浅，不能嫁给他。”于是拿出洒金印凤的纸笺，答诗一首：“绿惨双蛾不自持，只缘幽恨在新诗。郎心应似琴心怨，脉脉春情更拟谁？”赵象得诗，一连吟咏了四五遍，拍手笑道：“我的好事成了！”又用剡溪（今属浙江）出产的玉叶纸赋诗答谢道：“珍重佳人赠好音，彩笺芳翰两情深。薄于蝉翼难供恨，密似蝇头未写心。疑是落花迷碧洞，只思轻雨洒幽襟。百回消息千回梦，裁作长谣寄绿琴。”
诗歌寄去了十多天，门卫的妻子却没来回报消息，赵象忧心忡忡，担心事情是否已泄露，或者是步非烟又改主意反悔。春日夜晚，赵象百无聊赖，独坐前庭，吟诗解闷：“绿暗红藏起暝烟，独将幽恨小庭前。沉沉良夜与谁语，星隔银河半月天。”第二天，晨起又吟咏这首诗时，门卫的妻子忽然来到，传达步非烟的话：不要怪十几天没回信，只因近来身体欠安；此次赠上一个连蝉锦香囊，以及一首写在“碧苔笺”上的答诗：“无力严妆倚绣栊，暗题蝉锦思难穷。近来赢得伤春病，柳弱花欹怯晓风。”赵象欣喜若狂，把锦囊藏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阅读来诗，又害怕步非烟因相思而病重，于是又回诗一首：“见说伤情为见春，想封蝉锦绿蛾颦。叩头为报烟卿道：第一风流最损人。”
经过几次诗来诗往，步非烟觉得两情相悦，神契魂交，决定以身相许，传诗给赵象：“画檐春燕须同宿，洛浦双鸳肯独飞。长恨桃源诸女伴，等闲花里送郎归。”赵象知道后，喜不自胜，静坐内室，焚香祷告，虔诚以待。一天天快黑时，门卫的妻子快步赶来，笑着对赵象说：“赵郎想见神仙吗？”赵象惊讶不解，连声追问。门卫的妻子传达步非烟的话说：“今夜武参军在官府值班，可谓良辰吉时。我家后院，正对你家前墙。若不蒙嫌弃，请来相见。心思万重，待见面后再详谈。”赵象只恨天黑太慢，登梯上墙，看到非烟已令人在墙下铺好了软垫。跳下墙来，见非烟靓妆盛服立于花下。拜见完毕，二人都高兴得不能言语，携手从后门走进堂内，掩门熄灯，极尽缱绻。直到晓钟初敲，非烟才送赵象回到墙下，握着他的手泣诉道：“今日相会，乃是前生姻缘。切莫以为我没有玉洁松贞之志，行为如此放荡。只为郎君才貌双全，我才情不自禁。希望您能深刻理解我的心意。”赵象软语抚慰，也立下了永相欢好的誓言。次日，又托人赠给非烟一首诗：“十洞三清虽路阻，有心还得傍瑶台。瑞香风引思深夜，知是蕊宫仙驭来。”非烟览诗微笑，也赠诗再表心声：“相思只怕不相识，相见还愁却别君。愿得化为松下鹤，一双飞去入行云。”
从此以后，二人歌诗寄情，定期约会，来往频繁，不知不觉间度过了一年的快乐时光。然而密中难免有疏：非烟曾因小过失鞭打过一个女奴，那女奴怀恨在心，发现了他俩的秘密，全都告诉给了武公业。武公业说：“你不要乱说，我会侦察他们的。”这一天他假装进官府值班，偷偷返回来，在暮色的掩护下，悄悄进家沿墙根来到后院，看见非烟正倚门微吟，赵象则伏墙斜视。武公业不胜愤怒，冲上前想擒捉赵象。赵象发觉，跳墙遁逃，动作慢了一点，被武公业抓断了半截衣袖。武公业没抓着赵象，便进屋审讯非烟。非烟虽然脸色陡变、声音发颤，但始终不吐露实情。武公业愈发暴怒，把她绑在大柱子上，抡鞭狂抽，抽得非烟血肉模糊。非烟不屈不挠，只是反复说：“生得相亲，死亦何恨！”到了深夜，武公业打得累了，闭目打盹。非烟向贴身女仆要来一杯水，饮尽气绝。武公业醒来，又要继续鞭打非烟，见人已经死了，便诈称暴病身亡，埋葬在北邙。赵象闻知噩耗，乔装改名，远逃到江浙去了。
第二十七节 “雏凤”风流
韩，小字冬郎，自号玉山樵人。幼年颖悟，深得姨父李商隐的赞赏。李商隐认为小韩的诗句老成，便写诗给他的父亲韩瞻（字畏之），夸奖韩“十岁裁诗走马成”、“雏凤清于老凤声”（《呈畏之员外》其一），把韩比喻为“雏凤”。
龙纪元年（889），韩进士及第，深得唐昭宗信任，历任翰林学士、中书舍人等职。后来朱温擅权，韩避往福建，依靠闽王王审知。韩死后，王审知听说他家藏有许多箱子，那些箱子锁得很严密，外人很少能看到，王审知便认为其中必有珍玩宝物，命令亲信打开箱子观看，只得到烧剩的龙凤烛和百余条金缕红巾，烛泪保存得还很新鲜，红巾的香味仍芬芳浓郁。王审知问这是怎么回事儿，韩的一个老仆人流着眼泪说：“韩大人当翰林学士的时候，经常在金銮内殿为皇上起草诏令，深夜才回家。日子长了，与宫中的艺妓们关系密切，常有宫妓手拿蜡烛送他，韩大人把那些蜡烛全收藏了起来。后来西京纷乱，韩大人远迁闽地，奔波途中丢了许多，现在剩下的不足十分之一二了。”由于韩有诗集《香奁集》，专门描摹男女闺情，写得活灵活现，所以早就有人说韩是个“情种”；现在发现了这些遗物，算是得到了证实。而王审知的儿子王延平家中有个老尼姑，这个老尼姑证明韩确有收集定情物的嗜好，而她自己也曾与韩有过几夜风流。
第二十八节 红叶题诗
红叶题诗觅知音的故事，在唐代有许多大同小异的版本，散见于野史和笔记小说。
白居易《长恨歌》说“后宫佳丽三千人”，或许有诗歌的夸张成分，但大量民女选入宫中，确实是不争的事实。她们大多数无法亲近皇帝，在孤寂落寞中老死宫中。正如白居易在《上阳白发人》中描述的那样，宫女春季“日迟独坐天难暮”，秋天“夜长无寐天不明”，四季“莺归燕去长悄然，春往秋来不记年”，一生“唯向深宫望明月，东西四五百回圆”。宫女们不甘心活守寡、守活寡，向往正常的夫妻生活，但是禁院深邃、宫墙高峻，她们冲不出宫禁，所能做的，便是拣片树叶题诗其上，传诗宫外，漫觅想象中的情人。
中唐诗人顾况，自号华阳山人，喜好佛老之学，为人诙谐放任。任职东都洛阳期间，一个春日，他踏青闲游，来到宫苑外，坐在流水上游小憩。忽然间，发现一片桐叶随水漂流了过来，捞起来细看，上面竟写着一首五言诗：“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诗短情深，顾况猜想是宫女怀春思人的作品，不禁牵动情丝、引发诗兴，又在这片桐叶上回赠了一首七绝：“花落深宫莺亦悲，上阳宫女断肠时。帝城不禁东流水，叶上题诗寄与谁？”随后在流水流进宫苑的地方，轻轻放入桐叶，眼看着它随碧波漂入墙内，才转身离去。十多天以后，顾况的一个朋友也来这里游玩，凑巧又得到了一片题诗的桐叶，送给顾况观赏。顾况仔细一看，竟然是宫女的应答诗：“一叶题诗出禁城，谁人酬和独含情。自嗟不及波中叶，荡漾乘春取次行。”
晚唐诗人卢渥，进京参加科举考试的那一年，闲来无事，外出散心，信步来到流经宫苑的河沟。无意之间，看见水面漂来一枚红叶，就叫仆人拾了上来。见叶上题写着一首五言绝句，感到很奇怪，就把红叶放进了书箱里，有时还拿出来给朋友观赏。大中十三年（859），日薄西山的唐宣宗迫于财政日绌，发布诏令裁减宫女，准许放出的宫女嫁给文武百官，但是不许嫁给从未及第的举子。卢渥进士及第，出任范阳（今河北涿州）的地方官，有资格选娶宫女，便物色选留了一个宫女。这名宫女嫁过来后，收拾家务，偶然发现了藏在书箱中的红叶，感叹了好长时间，对卢渥说：“这红叶诗是我写的。当初我偶然题诗红叶，漂叶出宫，想不到竟被你拾到收藏在箱子里。”卢渥听得半信半疑，当即让她书写几字，想验证笔迹，结果一点都不差，不禁惊喜交加，连连称奇。那首红叶诗是：“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另外，唐德宗时的贾全虚与凤儿（载《侍儿小名录》），唐僖宗时的举子李茵和宫娥芳子（载《北梦琐言》卷九），等等，也都是类似的故事。不仅宫女红叶题诗，民间少女也有用树叶题诗传情的佳话。据《诗话总龟》前集卷二十三引《玉溪论事》记载：蜀尚书侯继图，年轻时秋游，凭依在成都大慈寺的栏杆上，忽然有一阵大风刮起，从远处飘来一片大桐叶。侯继图拾起桐叶，见上面写着一首诗：“拭翠敛双蛾，为郁心中事。搦管（持笔）下庭除（台阶），书成相思字。此字不书石，此字不书纸。书在桐叶上，愿逐秋风起。天下有心人，尽解相思死。天下负心人，不识相思意。有心与负心，不知落何地。”侯继图珍藏桐叶诗五六年之后，与任氏成婚。婚后对妻子讲了这件事，想不到任氏竟瞪大眼睛说：“这是我在绵州（今四川绵阳）写的桐叶诗，怎么到了你手里？”侯继图说：“几年前我在大慈寺拾到的。你我今日结为夫妻，看来也是天意呀！”
红叶题诗，良缘巧合，世上永远有说不尽道不完的爱情花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