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为证,不是我不想配合简凡,只是老天没同意。
也不知道是因为从苗娜那里回来的路上着了凉,还是因为搭配衣服在镜子前磨蹭的时间太久了,又或者是流感病毒开始欺负我原本就不太好的体质,睡到半夜,我居然发烧了。
还好上次买的感冒药还有一些,喝了点热水,吃了药,躺在被子里昏昏沉沉了一会儿,就开始浑身发汗,再次醒来的时候,通身黏腻,还酸痛无力,一张脸看起来可怕极了。
就这样的脸色,就算是穿上天仙的衣服,那也是跑出来吓人的东施姑娘,何况我眼睛因为半夜喝水的原因,挂着很大的眼袋。
因为身体是虚脱式的乏力,我根本懒得动,上了趟洗手间,然后就继续睡。
其实严格说来,与其说是睡,不如说是被药力逼迫着昏沉过去。
中午再次醒来之后,感觉身体轻了很多,额头也开始凉凉的,似乎是彻底退了烧。
只剩下一个下午的时间了,我必须让自己尽快恢复回来。迅速从床上爬起来,原本我想先去洗个澡,结果却发现浴室被占用着。
我只好先淘出有些米来,开始熬粥,还煮了两个白煮蛋。
我原本就是低血糖的人,从小就是,因为不吃早饭而晕过去的事在我身上也时有发生,所以我的包里总是放着几颗糖。
折腾了这么久,身体早就醒了,所以腹中空空的它似乎已经等不及粥的小火慢炖了,竟开始抗议了。
“你……怎么了?”傅韵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飘。
我从手臂上抬起头,缓缓的,因为头真的很晕。
“你脸色很难看啊。”我看见穿着浴袍的傅韵微微的皱起眉头,盯着我的看,“你怎么在出汗?虚汗么?”
我摸摸额头,的确是。满头的虚汗。嘴唇也开始有发麻的感觉。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形象。
“生病了?”
“发了点烧,没什么大事。”我连忙回答。
“哦……我看你今天没动静,以为你一早就出门了,没想到你居然是病了。”傅韵走进厨房,打开柜子,“你应该告诉我一下的,毕竟咱们住在一起,总该有互相照顾的时候。”
傅韵的声音在我听来还是那么轻,那么淡,那么平静,而且那么飘,可渐渐的,到了后面几句,我似乎感受到了一点重量。
“先喝点麦片吧。”她把杯子推到我的面前,“蛋是不是煮了一会儿了?”
我从没想到在我和她的关系到达如今的冰点的时候,她居然还有有热心这个时候照顾我,而且,还是在情人节,这么让人会想到那些不愉快的今天。
我感到意外,同时,也觉得该对傅韵说些什么。说到底,虽然没挑明,但那件事,是真真切切的亘在我们两个之间的,让我们原本就淡的合租关系,变成了如今的相见而装作不相识。
“谢谢。”握住杯子的手柄,我抿了抿发麻的嘴唇,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汤匙在麦片里下意识的搅着,我看着傅韵带上微波炉手套,小心翼翼的把我煮的蛋从锅里捞到放了冷水的碗里。
“不用了,我来吧……”我再也坐不住。
“好了,坐着吧,举手之劳而已。”她用手试探了几下蛋壳,然后再把冷水倒掉,推到我面前,“差不多了。”
“你吃过早餐了么?要不要吃一个蛋?”我冲她笑了笑。
“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白煮蛋。”她快速的转过眼去,看着我的粥,又接着说,“粥你自己看着点,别扑灭了火,我先忙我的,有事喊我。”
“……好。”我有些尴尬的瞧着她迈着长腿,三步两步就进了自己的房门,然后就响起了吹风机嗡嗡的声音。
这一次,她的门,是开着的。
傅韵是个美女。这点本来就毫无疑问。当她穿戴整齐的时候,更是无可挑剔。这样的女人,在今天这样的日子,不被玫瑰花给淹没,实在是天理难容。
“好点了么?”她问我。
我点点头,“谢谢你啊。”
“没事。”她潇洒的一甩头发,又对着玄关处她特意摆放的一个小镜子最后检查了一下妆容,同时状似很随意的说着,“你今天不会出门吧?”
没等我回答,她兀自已接了下去,“就算是需要出门,最好也别出了。好好休息,多喝点水。实在不行,就去看看医生。我走了。”
“……哦,再见。”我实在说不出“节日快乐”这四个字。
房间里静的只剩下我喝粥的声音。
可能是终于退了烧的缘故,我的脑袋现在竟活跃的要命。
我开始想很多事。傅韵,简凡,苗娜,这个国家,还有在这个国家里生了病一个可以大大方方求助的对象都没有的我。
苗娜对我的批评没有错,我的确是个情商欠缺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连这点单纯的人际关系都搞不定,最后还沦落到我竟然被傅韵违背着内心施舍帮助的地步……
洗好澡,吹干头发,试着把隐形眼镜往眼睛里塞,却发现眼睛难受极了。
原本以为是隐形眼镜正反面反掉了的,或者没清洗干净,后来才发现,是我眼压太高,太疲惫,所以不能戴。
没有人会带着边框眼镜配着女人味十足的小礼服的。与其怎么忙碌都是败笔,还不如让自己舒服一点。
我长吐了一口气,彻底下定了决心,拿起电话给简凡拨过去。
这是老天帮我做的决定,不怪我。这个理由,实在让我心安理得。
电话被接起来的很快,他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而愉悦,“嗨,陈诺。”
“……”我还在踌躇着第一句话该怎么讲的时候,简凡又开始说话了,“你没车,可能过去不方便,我打算顺道开车接你过去。晚上六点我去你家楼下等你。”
“Willie……”
“叫我简凡。”
我怔了怔,“……那个,我今天恐怕去不了了……”
“嗯?”他的声音明显上扬,愉悦的味道似乎也随着这声变调而剥离了出去,“为什么?”
“我病了。”我躺平在床,闭上了眼睛,“昨天夜里发了一夜的烧,今天白天也不稳定,我怕会影响工作。”
“嗯……?”字眼没有变,只是这次平平的疑惑的声调听起来却已经是另一种情绪。
“不好意思现在才通知你。我也不想影响工作,可是实在有点没办法了……”
“没事。”他打断了我的话,声音听起来竟那么温和,“你好好休息吧。工作的事我会安排。”
“嗯……不好意思。”
“不用一口一个不好意思,你不欠谁的。我上次就提醒过你,你不好好照顾身体,身体总有一天会报复你的。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我轻声笑了笑。
“先这样,回头再说。”
我应了声,挂断电话。一桩大事完成,连睡觉都能踏实点。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大学时期的校园,到处都是开得烂漫的樱花。
“蒋雨,将来如果我能独立做广告片的话,我一定要把樱花放进去!”我拉着蒋雨的手,大发感叹。
蒋雨笑嘻嘻的看着我,“喜欢樱花的人都是拥有理想主义爱情观的人。这样的人喜欢热烈的时不我待的爱情,不喜欢则已,一旦喜欢上,就奋不顾身了。陈诺,我可从来没看出来你骨子里还是这么浪漫至死的一个人!”
我无所谓的只是笑。我要的当然是这样的爱情。如果不是一种爱情让人可以奋不顾身,那又何必需要花那个时间和精力去浪费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上?
“可是这样的女人是危险的哦!爱情里最忌讳的就是奋不顾身你知道么?如果连自己都不会保护,最后会死的很惨的。没有谁会为谁保证未来,真敢豁出去的人,才是傻瓜呢!”
“傻瓜就傻瓜,反正每个人真正刻骨铭心的爱情一生也就只有一次,此时不燃烧,更待何时?”
……
越是热闹的梦,醒来之后就越空虚。
我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是想家了么?居然做这样的梦。
“咚咚咚……”
真的有人在敲我家的门?我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噪音吵醒了我,仔细再听听,还真是我家的门在响。
会是谁呢?我抓着头发坐起来,摸摸脖颈,仍有虚汗。
敲门的人似乎很有耐心,有节奏的,不大也不小,似乎笃定一定是有人在家,所以显得一点也不着急。
我疑惑的拉开了门,然后被眼前出现的人给惊的连最后一丝混沌也狼狈逃走了。
“你……”
“怎么?不欢迎我进去?”简凡眨着漂亮的眼睛,冲我微笑。
我看看天色,连黄昏都算不上,“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我是对员工很好的老板了?既然有这个评价在先,我不表现一下,似乎也有点说不过去了。”说着,他已经自己动手推开了门,顾也不顾为了避免和他有肢体接触而后退了两步死贴在墙壁上的我,径自熟门熟路的进了厨房,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你刚睡醒吧?去洗洗,吃点东西。”他又走出来,推着我往浴室走。
这的确有明显的反客为主的嫌疑。我快走了两步,让肩膀脱离了他的掌心范围,然后光速关上了门。
不为别的。只是我此刻的造型,实在太挑战观众的心理承受底线了。睡衣,蓬发,还有这张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的脸色……这辈子能让我以这个造型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除了方嘉生,谁都不可能。
简凡当然更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