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午饭过后,岳青萍正在屋子里看书,侍女进来说:“丞相大人来了!已经到了院门口了”
岳青萍急忙出去迎接。到了院子里,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庭院当中。岳青萍打量这个中年男人,四十六七岁,身穿酱色常服,宽宽的脸庞,满脸的络腮胡子,和肖泰林很像,不仅相貌像,就连神情举止也很像,通身上下一副王者气派。
肖排押打量着眼前这个瘦瘦的女子,她的个子在契丹女子看来,实在是太矮,她的相貌也并不出众,只是眼睛里有一种坚韧不拔的东西在里面,而这种东西正是自己所欣赏的:“如果她不是中原人,老三娶她做妾我就答应了!”
岳青萍赶忙见礼:“小女子岳青萍参见丞相大人!打扰贵府多时,未去拜见,请大人恕罪!”
肖排押说道:“贵客造访,只因公务繁忙,未及来见,请多包涵!”
岳青萍见他如此客气,十分不安:“大人折杀小女子了。”
“坐吧!不要客气!”
肖排押看看岳青萍,过了一会说:“肖泰林把姑娘的事情都告知老朽了,姑娘的所作所为,老朽很是佩服。肖泰林若有得罪,请姑娘见谅!”
岳青萍回答道:“肖公子对我多有照顾,他的性子刚烈直爽,是个好朋友!”
肖排押听她如此说,皱皱眉:“肖泰林有与姑娘结为百年之好的意思,姑娘可知道?”
岳青萍沉默了一会,坚决地说道:“我知道,但是我不会答应他的!”
肖排押松了一口气:“姑娘的话当真?”
“当真,因为小女子在认识他之前,就已经订婚了。”
肖排押又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岳青萍怕他对自己还不放心,就说了下去:“如果丞相允许,我想现在就离开中京!”
肖排押彻底的放了心:“别急,你的伤还没有彻底痊愈,而且你总不能对肖泰林不辞而别吧。如果那样的话,他还会去中原的。昨天东边有战事,他出征了,大约有二十天就可以回来。在他回来之前,姑娘只管安心地住在这里,衣食起居不必担心。”
“丞相的好意小女子承受了。单靠我一个人只怕不能如丞相所愿,还希望丞相再作进一步的打算!”
“我会的。但是主要的还得看姑娘了。你先好好休息,老朽还有公务,先告辞了!”
距离这个小院不远,有一座高大煊赫屋子,肖泰林正趴在床上,他的额头上都是汗,几名大夫正在给他背上的伤口上药。肖排押脸色平静地站在他的床前,直直地地看着他。
肖泰林咬着牙说道:“你说的我不信!你既然不同意,那你为什么不让她走!”
肖排押看着他,不以为然地说:“我不让她走,是因为我想让她自己对你说,免得你说我诳你,也好让你死了心。”
“我有办法让他答应我!”肖泰林盯着地板说道。
“我劝你最好别胡来!我看那个女孩子虽然落在你手心里,可不是你想把她怎样她就会怎样的。如果你逼得狠了,她恐怕会死,难道这是你愿意看到的结果吗?这次我让军士抽你二十鞭子是处罚你无视军规;怠慢公务的二十军棍先给你记下,以后再行刑!”肖排押说完不再理他,径直走了出去。
岳青萍开始抄写曲谱和吹奏排箫。她把赵麟抄写的曲谱一页页得分开,白天细细地抄写,晚上则一遍遍地吹奏。箫声传到肖泰林的寝室,肖泰林静静地听着。他一边听着,一遍遍地想着与岳青萍有关的事。
当岳青萍在西京大同府昏迷不醒的时候,赵麟被皇帝下令圈禁一个月。被圈禁的他像一只狂暴的狮子,向他见到的任何人发脾气。刘毅一见他就哆嗦,李威则是躲得远远地。董伟则被赵岐秘密公干。这一天晚上,刘毅等赵麟发过脾气,对赵麟说:“小王爷,小的好些天没听您吹箫了,要不您吹吹试试。”
一句话触动了了赵麟的心头事,他拿起乌木排箫吹了起来。刘毅小心地退了下去。赵林一边吹,一边想着心事,结果吹错了好几个音。他放下排箫,闷闷不乐地翻看曲谱。
正在翻看,赵麟突然听见屋外有夜行人的声音。他对外面说道:“朋友,请你进来好吗?”
门一开,进来一个矮瘦子老者,赵麟一看认识,正是那个在茶楼外尾随岳青萍的老者。
那个老者一见他,就躬身施力:“老朽老龙头见过世子。”
“你是老龙头?你不是在杨云府上吗?怎么到了这里?”赵麟很奇怪。
老龙头淡淡一笑:“以前在,现在不在了。老朽此次前来,是想告诉世子,岳姑娘可能还活着。”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赵麟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可能,我都看见她的坟了!”赵麟眼里含着泪。
“最起码我那天早晨离开时她还活着。至于你见到的坟墓,是那个肖一烈按照我的意思堆的,因为我怕白凌不死心。”
“那她现在在哪里?”
“西京,或者中京,都有可能。多半在中京,因为我后来在辽军大营里又见到了肖一烈,他说肖泰林可能把岳姑娘带到中京去了。你还不知道吧,肖泰林是肖排押的儿子!”
“哦,早知如此,我当时在洛阳应该把他抓起来!”
“我想岳姑娘当时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多谢前辈,否则晚辈还不知道如何活下去。前辈如有吩咐,晚辈自当效命。”
“世子,老朽这样做也是有目的的,一是报答岳姑娘不杀之恩,二是想给我儿子龙飞报仇,他死在洛阳牡丹花会上!”
“哦。晚辈一定不负前辈所托。”
“还有,杨云要对天河帮下手,请李大人防范!”
赵麟听他如此说,立刻给老龙头单腿跪下:“前辈,我代我的岳父大人谢谢你!”
“我走了。我还有事,咱们后会有期!”
赵岐见赵麟兴冲冲地进来,不像平常那么暴躁,就说:“麟儿,有什么事?”
“父王,你赶紧给我岳父大人写信,对天河帮加紧防范,还有我想到辽国中京去。”
“你到那里做什么?”
“李嫣还活着,我要去找他。”
“什么,你说李嫣还活着?”赵岐激动地站了起来。“她现在好吗?”
“我不知道!明天我就出发去中京,还有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我岳父,我怕消息不属实,惊着他!”
“好,反正圈禁时限已过,没人限制你,不过你可不能让杨云他们知道了?”
“所以父亲你得给我挡驾,无论谁要见我,就说我病着,谁也不见。今天下午我就秘密出城。”“你不要董伟一起去吗?”
“不要了,他还有事要做。我一个人就行。”赵麟斩钉截铁地说。
赵麟换了装束,随着一队南北货商出发,他们从汴梁出来,向北缓缓而行,二十多天后到了辽国的南京,到了南京,赵麟离开那些货商,又换了一身装束,独自向中京而去。
到了中京,在内城找个客栈住下。向店家打探皇城的情况,店家也不隐瞒,详详细细地告诉他。进了皇城,找到了丞相府。丞相府白天有许多兵丁把手,戒备森严。赵麟围着丞相府转了几天,发现有个角门供下人进出,无人把守而且院墙也不很高大。晚上他悄悄地从这里进了丞相府的后院。进了丞相府,赵麟发现丞相府的院子比靖王府还大,他只好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巡查。
这一天晚上,他再一次进了丞相府,正在黑暗中巡查,忽然传来苦竹排箫的声音。他的心头一震,他凝神静气地倾听声音的方向,只是箫声再也没有响起,他的心头燃起了希望。
自从和肖排押谈话以后,岳青萍足不出院,一直安安静静地养伤吹箫。这天晚上,不知怎地,她怎么也睡不着,她来到院子里,看着斜在西天的的月亮,看了一会,进屋把排箫拿出来吹。可是因为心绪不宁,她只吹了两句,就停了下来。
她依旧看着月亮,心里有些酸酸的:“赵麟,你还好吗?你知道我还活着吗?”
不知不觉中,岳青萍的眼泪流了下来,继而伏在桌子上痛哭起来。
伤势见好的肖泰林站在院外,他通过镂空的花墙看着岳青萍。他看着痛哭不止的岳青萍,心里意乱心慌:放她走实在舍不得,不放他走,又不愿意看着她伤心。他不知道,这个瘦弱的小丫头怎么会让他这样割舍不下。
岳青萍哭了一会,回到屋子,在烛光的照射继续抄写曲谱。烛光就这样地彻夜不息。
等到岳青萍进了屋子,肖泰林握了握拳头,转身悄悄地离开了。
赵麟回到客栈,他的耳边回旋着箫声,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梦中,他看见岳青萍对他微笑着,她的身边站着高大魁梧的肖泰林。肖泰林揽着她的腰,两人转身而去。赵麟大声呼喊,岳青萍就像没听见,头也不回地和肖泰林消失在迷雾中。
赵麟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头上的大汗涔涔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