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握住我冰冷的双掌,怜惜地轻轻捂着。“他中的千思万缕毒是百里家秘药,有起死回生之效,但也同样剧毒无比,人死后其尸首与活人无异,若秋儿心中还有疑惑,可开棺验证。”
我蹙眉,久久不语。的确是曾经听老爹提起过百里家有此神物,可救人也可杀人,但从未当真过,却未曾想到……
可是……
“我们百里家的秘密,你怎么会知道?”
“想知道这些并不是难事。”他将手中吹凉的药碗递给我,又道:“你身子虚弱得厉害,喝下这汤药对身体极好。待你身体好转,我们便离开罢。”
天色渐晚,一对中年夫妇肩上扛着猎物走了进来,见了我面上一喜,操着东北的大嗓门说道;“姑娘你可终于醒啦!该饿了吧,顺娘你快进厨房给这姑娘做些吃的去!”
那满脸沧桑的妇人乐呵着放下手中的东西进了里屋,这对夫妻的热情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只能连连说着感激的话,想要进去帮那善良的大姐做菜无奈身体竟是极度虚弱无力,习惯了现代人的冷漠,这些古人的敦厚纯善有时真让人感动得想哭。
在小村中休养了两日,终于辞别了两位渔民,一路南上过了几重官道驿站,途经一酒肆便下马休息。小二送上些简单的小菜,净玉吩咐着把酒壶盛满,我却被隔壁的几个江湖人谈话内容起了兴趣。
“听说啊近日里江湖中出了个神秘女人,自称白莲仙子,此人心狠手辣武功出神入化,就连那魔教主玄净玉也不是她的对手!”虬髯的汉子一脸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说道。
“怎么?秦兄你也知道了?这可不是江湖传闻呐,小弟可是亲眼所见呐!”另一个精瘦男子也接过话来,还不自觉的以袖擦了擦额头,眼中露出惊恐之色。看同桌的几位友人皆面露怀疑,便细细将自己所见道了出来。“上月中旬小弟受师父之命,下山去采集购物,却在来路上听见打斗声,心下好奇便在暗中观看究竟,却见一白衣女人空手与十数人相对,其掌法诡异狠辣,招招致命。那十数正道高手皆不敌,全遭毒手。当日小弟吓得是肝胆欲裂,只听得那女人自称是白莲仙子,还扬言要灭了六派……”
那人似心有余悸,拿杯的双手剧烈抖动着。
我心中大为好奇,很想亲自会会那位厉害的女人,便转头问着玄净玉:“有人比你还凶狠,不想去会会此人吗?”高手不都喜欢挑战别人做天下第一嘛?
“她还不配!”玄净玉淡淡说道。
我注视着他,总觉得这人表情有些古怪。
经过十多天的马车颠簸,终于回到了京都扬州。
回到了斐府,那千年面瘫的杨总管难得的显出一丝动容之色,殷勤的招呼着丫环们,对着我的态度多了几分恭敬。“百里姑娘,这是您的主卧室,按主子的吩咐一切未曾改变,若有什么需要就请告知与我,伺候你的丫环们若有不周也同样可以再选。”
五六个面目清秀的少女走了过来,弯腰施礼道:“小姐有礼!”
我面色有些局促,莞尔笑道:“大家年岁相仿,不必拘礼,我们久日未见你们还是这般生疏,倒叫我不安,还是同从前一般自然相处吧。”
几个姑娘待总管一离开,这才面色一松,掩嘴吃吃一笑:“小姐许久未见愈发好看了!”
我面色一红,佯作生气状:“梅丫头,现在胆子倒大了,竟调侃起我来了!”
若梅一边给我沏茶,一边又笑道:“我可不敢,若叫公子知晓,定饶不了我,小姐不知公子将你当宝一样宠着呢。”说着还一脸暧昧的朝几个正在忙碌的姐妹眨眨眼,倒是俏皮得可爱。
我听了心头一笑,又打趣道:“还指不定是宝呢,你家公子就像前厅园中的牡丹,招蜂引蝶的功夫可不一般,指不定哪天我就成了过去式呢!”
若梅一听这话,表情微微一变,忽又笑道:“原来姑娘是吃醋了!当日你离开斐府之时公子心头难过,早吩咐总管将园子里的女人遣散出去了,今个你是咱们斐府的唯一女主人,可快别说丧气的话,若叫公子听见恐又要难过了。”
我笑而不语,手中拔弄着一支木簪,这是玄净玉或者主斐弄月送我的,上面雕刻着精致的罂粟花图案,中心镶嵌着了颗血红的宝石,微微闪着一股诡异的光芒,像极了恶魔的眼。
我猛然摇摇头,为自己的天马行空。
“要不是因为小姐啊,公子也不会在练功时走火入魔,差点性命难保……”若梅喋喋不休的说着,一旁的如雪面色一变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喝道:“别说了!你忘记公子的吩咐了么?”
我拿木簪的手一颤,为什么这人从未告诉自己?
若梅在如雪的瞪视下立时啉声,噘着唇嘟囔着什么便被如雪拉了出去。
心头有些燥动不安,我摒退想要跟随的几个丫头,独自一人大园中瞎游荡,忽地被鼻间窜进一股熟悉又奇特的香味,心下好奇便一路寻着香味走了前去,曲径通幽处一间雅致的小竹屋鹤然而立,在一片黑色的花海中显得突兀而诡谲。
我心莫名的一揪,况觉得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
是了,是在梦中,曾经在梦中有这样的画面罢。
一个红衣长发艳绝天下的男子粲然而立在花海之中,白衣的少女斜倚在竹门边,笑容灿若莲花……
他是谁,她又是谁?
我深吸了口气,未发觉身子都在不自觉颤抖。
黑色曼陀罗,开得如此浓烈,妖娆的香气如醉人的酒,而我却无法抑制地衍生出一股忧伤,像是有人在心中无声的哭泣,难受,却无法停止。
轻轻推开竹门,扑面而来缭绕的清香,屋中有一道屏风阻挡,四面挂着字画。桌面上纤尘不染看得出经常有人出入。细细的触摸着屋内简单的陈设,绕过屏风上了小阁楼,迎面就被一幅人物画吸引住。
我停下了脚步,目光紧紧聚焦在墙面。
这,这是我的画像?
不,这不是我。
画中的人神情清冷倨傲,纤手轻捻花枝,体态优雅风姿绰约。眼神直视前方显然是在看着作画之人,神情虽冷漠中带着傲慢,眼神却是流露出一丝温柔和缱绻情意。
这不是我,虽然生得极像。
画中人少了我眉间的红痣。且多了些我所没有的强势之气。心头的疑惑像一张无形的网渐渐括大,我心头甚至升起没道理的恐惧来,悄悄的离开的竹屋,失神地回到屋中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脸色阴沉地靠在阁楼窗台上看对面亭楼斗拱飞檐金龙盘柱。听雀鸟欢声如山泉叮咚却无法欣赏这妙景,心如磐石压顶,郁卒得呼吸都显艰涩。
“秋儿?”一道急促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回头,却见是玄净玉面色焦急地向我走来。我微微一笑,示意他在我身边坐下,他面上的焦躁在看见我时神情一松。我心中一动,说:“何以如此紧张?难不成怕我消失了不成?”
他微凉的手轻轻握住我的,力道不重却让我抽不出。
“是,紧张。”他轻轻拥住我,低声轻喃。我有些失笑,这人这般患得患失的样子还真不像他呢。“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嘴唇贴在他的耳畔低声问道。“因为信任,所以不想有些事是从别人口中听到,净玉,你没有什么应该告诉我吗?”
他神色一顿,表情让我无法琢磨。
他轻轻抵在我的唇上,语气温柔。“是,有很多事秋儿不知道,因为太爱,所以不能知道。”
我笑着闭上眼,点点头。
只是眼眶却慢慢的发红,吻上他的眉心。
“听说你明日要回教中,早些歇息吧。”
这人在外忙于教务,我却成了标准的米虫,整日无所事事让若梅如雪天天陪着逛街血拼,今日实在无聊至极便扯着若梅教我绣花。好不容易绣出一对鸳鸯,却被两个嘲笑成两只小鸡。
“小姐啊,你吃些桔子吧,是今个早我特意上山为你采摘的。”若梅看我脸色不爽,笑咪咪的拿起果篮中的青桔,细心的掰开桔皮将桔瓣递了过来,嘻嘻一笑道:“小姐您可别生气,就算您不精女红,公子还不是对小姐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