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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挤在前面的人渐渐散去了,让开了一条道。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逆着光行进到了她们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两位受惊了,府上何处?我会派人护送你们回去。”男子的声音冷漠倨傲,没什么情绪在里面。看着穆玉茗这份样子,竟然也没笑。

“王爷,这位可不就是前些日子名动京城的穆玉茗穆小姐?”旁边像是太监样的人笑着说道。

穆玉茗偷偷的翻了翻白眼,也不用问怎么认出她来的了,这脸上的疤任谁都知道,着当今世上只有她穆玉茗才有。还名动京城呢,今日过去又不知道该穿出个怎样的情形来了。

“这是当今的宸王爷?两位还不行礼?”那太监提醒道。

夏绿芸这会儿终于歇着不哭了,和穆玉茗一起行礼道“小女子夏绿芸见过王爷。”

“哦?夏绿芸?你父亲是夏京兆?”那太监问“你们二人乃大户人家的女眷,怎地行到了这样偏僻的路上了?”

穆玉茗心中暗骂,这老太监话真多。就低着头暗暗的问夏绿芸,“这宸王爷是谁?”

“是当今皇上的小儿子啊,现今皇上没有封太子,两个儿子都是王爷呢。”夏绿芸答。

“当今的皇上……是姓姬?”

夏绿芸呆呆的点头,怎么玉茗连这个都不知道?

穆玉茗突然福至心灵,猛地一抬头,将骑在马上的宸王爷的相貌全都落入了眼底。这宸王爷长相英俊难以匹敌,是当今天下人人知道的事情,本也不算什么。只是着张脸上的那双漆黑的眸子和总带着嘲讽之意的薄唇,与八年前的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的脸重合了起来。

下意识的,她抬起头来喊了一句“姬棠逸!你……”你这个混蛋啊!把我的簪子还给我!话还没出口,就发现好些人盯着她看,才明白自己这是以下犯上了。后面的话连忙止了住。

“你竟敢直呼本王的名讳,胆子到不小。”姬棠逸翻身下马,走到两人的面前。

完了完了,穆玉茗吓得闭上眼睛,这下闯大祸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姬棠逸却没有对她怎样,穆玉茗睁开眼睛一看,他正盯着夏绿芸呢。

不,应该是盯着夏绿芸头上的蓝玉簪花……穆玉茗这下明白自己不仅是闯了大祸了,还害了别人。她正要上前解释,姬棠逸却将跪在地上的夏绿芸扶了起来。

“抬起头来。”

夏绿芸听话的抬起头,却是第一次见如此英俊的男子,那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她突然间心跳如鼓,脸也涨红了。竟羞的不敢再与他对视。

“发髻上的簪花可是你的?”姬棠逸皱起眉头,像是隐忍着怒气。

夏绿芸平生第一次动了心,自己还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呢,晕晕乎乎的就点了点头。

“你!你可知我找你了多久!嗯?!”姬棠逸揪住夏绿芸的衣领,可是那夏绿芸还是傻乎乎的笑着,脸上两个梨涡,甜蜜可爱。他又放弃了一般道“罢了,终归是找到了。”

穆玉茗,哼,真不愧是穆丞相的千金。穿着打扮自与人不同,这头上的发饰都抵得上一间珠宝铺子了。看了不关是坊间传说的那样有才,且还很有财。”姬棠逸又看见旁边的穆玉茗讽刺一番,这艳俗的样子,晃得人眼睛都花了。“看你是夏姑娘的朋友,这次就饶了你不敬之罪。”

穆玉茗卑微的点头认错,将夏绿芸这傻丫头拉到自己身边护着,心道这位爷一时风一时雨的,莫不是看上了当初的穆筱乔?看今天这番情形,恐怕是误将夏绿芸当做她了,此时怎能揭穿,要他发现自己心里喜欢多年寻了多年竟然是这样的形象,还不一气之下杀了她们!

“吁!”一架马车驶了过来,下来的人竟送秋铭,他匆匆忙忙地对姬棠逸行礼道“在下宋秋铭,见过宸王爷。微臣是过来接两位小姐的。”

“嗯。这两位是你何人?”

宋秋铭远远的就看见穆玉茗这副花花绿绿乱七八糟的样子,近了一看更是哑口无言,倒像是街头巷尾里的泼妇跟谁打了一架的样子。也不顾着穆玉茗瞪她,“这位穆小姐是在下的……未婚妻。约了一起西城边赏荷花,想必这夏小姐是来陪同玩耍的。”

这下连姬棠逸都有些惊讶“宋副将果然是眼光独特。这样的未婚妻还是快快领回家,切某要放在外面吓到了旁人。”

“噗!”后面的太监忍不住笑了出来。

宋秋铭却没有任何不适,仿佛姬棠逸真的是在夸他似的。“是,我这就领回去。”

“嗯,夏小姐就由我亲自送回去。”姬棠逸说着就要请夏绿芸上马。

穆玉茗抢白道“那也要看绿芸愿不愿意。”

“我……我愿意。”夏绿芸急着回答出来,脸又红了。穆玉茗心里暗骂这傻丫头没出息,却也全无他法,只好分开两路走了。

远远的还听见那两人的说话声,“你原来叫夏绿芸?”

“是,绿芸即绿云,是一种罕见的兰花儿,我母亲喜爱兰花儿才给我起的这个名字……”

等人走远了,穆玉茗才叹了一口气。宋秋铭上去拉着她往马车处走,调笑道“莫不是为了我,小姐才费经心思打扮成这样的?秋铭真是好生感动。”

“呸!你也配!”穆玉茗找到那只丢出去的鞋子,跻在脚上,拖拖拉拉的往前走。“我不回穆府啊,我要去看荷花儿。”

“这个……其实刚才你哥哥派了小厮快马过来,让我去接你们的。”

听了这话穆玉茗真是有气了,完全忘了是因为自己车子才行进到这样一条路上来的“那你怎么这会儿才来!”

宋秋铭还未说话,轿子里便钻出两个穿着美丽的女子,只是看打扮就知道是歌姬之类的人物。那红衣的女子倚着马车门框道“宋公子我们何时去赏荷啊?”

宋秋铭一看穆玉茗脸色不好,就低声道歉“可不是我找来的,我只是忘了前些日子也约了她们,谁知道我今日未去,她们到自己找上门来了。”

“你就因为这个耽误了时间?!”穆玉茗气的都想打人了。

“你且小点声,给她们听见该不高兴了。”宋秋铭将她拖到一边,“她们两个可也是不好惹的。”

“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穆玉茗一脚踹过去,宋秋铭跳开,心虚的笑着。“你可知今天就因为你来晚了一会儿,就害的我们犯了大错!”

穆玉茗越想越气,揪着宋秋铭的耳朵道“你给我听着,今天之事就算了。你过几日去我府上,告诉我父亲你不想娶我。不然……我定不放过你!”

“玉茗你不喜欢我?”宋秋铭问到。

穆玉茗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脏的自己都厌恶的不行。“你别告诉我你喜欢我!”

“喜欢啊。”宋秋铭眯着桃花儿眼笑着。

穆玉茗指着站在车子上的红衣女子,问道,“她呢,你喜不喜欢?”

“喜欢。”

穆玉茗又指着旁边的白衣女子“那她呢?”

“也喜欢。”

“你还喜欢谁?”

“凤仪楼的翠翠,合欢居的落花和逐水,啊,还有……”宋秋铭一边摇着扇子如数家珍。

穆玉茗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道“花花公子!”

打的宋秋铭一楞,恼羞成怒的说了个“你,你……”却没你出个一二三来。

“找人送我回去,如果你不取消婚事,我也不会嫁给你。反正看谁想得出法子来。”穆玉茗道“我劝你还是不要跟我斗,真要娶了我包你以后没有安宁之日。”

一路无话,过了好久穆玉茗他们才绕回大道,行至穆府后门,两人下车,穆玉茗从这里可以直接进入翠竹苑。

“我哪里不好了?像你这样……这样……”宋秋铭后面的话,忍了忍没说出口。

穆玉茗冷笑“像我这样没有一分姿色的女子,有人娶就应该很高兴?不知公子可听说这样一句话‘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从未觉得自己是什么才女更无容貌,唯有的,就是一颗真心。我只愿得一人之心,相伴到老。宋公子如果只是想去一位傀儡夫人回府,好纵容自己在外花天酒地,恐怕公子找错人了。”

一番话平白易懂,却是宋秋铭从未听过的,竟然有恍惚不知其意。

“哼,好一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到是真有些才华。”嘲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宋秋铭回头,是夏绿芸和宸王爷。原来夏绿芸想着还是要先来这里一趟,省的玉茗担心,就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你去吧,我改日再去你府上寻你。”姬棠逸道。

天色已经晚了,穆玉茗去丫鬟们的住处看了受伤躺在床上的秋官。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秋官又是惊又是愁“幸好你们得救了。那宋秋铭果然是个不着调的主,竟然为了歌姬耽误了事。小姐绝对不能跟了他,今日之事是小姐做的对。至于夏小姐的事情,我看不妙,你快去洗洗,换身衣服,改日再邀了夏小姐说说此事,绝对不能露馅儿了。”

穆玉茗答应着,她小时服了毒药,一直到现在都身体虚,今日这么折腾那里还扛的住,秋官就让茉莉扶着她回了房间。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夏绿芸坐在那儿吃着糕点等着她。穆玉茗也坐下嘱咐茉莉道“叫下人送晚膳过来,然后派下人告知夏大人,说绿芸今儿就在我这里歇息了。出去把门带上。”

门一关上,夏绿芸就将手腕上的翠绿镯子褪下来放到穆玉茗手中。“这镯子是好东西,我虽然喜欢,但现在却不能要了。”

穆玉茗看着镯子,不知为何。

夏绿芸红着脸说起“前几日我向穆哥哥讨要礼物,穆哥哥将我带到僻静处,问我是否喜欢他。我当时说喜欢。他又问,是否愿意嫁了他。我当时觉得嫁给谁都一样,还不如嫁给穆哥哥。就说了愿意。穆哥哥就将此物给我,说是定情信物。”

穆玉茗气的拍了桌子“这种话你也能随便答应的?!既然答应了,现在不要了又是为何?你以为这是你想要就要,不要就不要的东西?”

夏绿芸从未见过穆玉茗生气的样子,委屈的又流下泪来。“玉茗,以前你说喜欢,我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对我好的人我都喜欢。让我开心的事物我也喜欢。可是今日遇见了宸王爷,我心跳如鼓,才明白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况且,你今日在后门说的那一番话,更是开导了我,我这也是愿得一人心而已。”

“你今日只不过见他一面,就说喜欢他。可知道他为人如何?又是为何对你好?!你怎么这样傻!”穆玉茗看见她哭的伤心,语气不禁也放软了些。

“我知道,玉茗你若是遇见命定之人,自然就会明白。看着他,仿佛周围的人啊物啊都不在了,只听得见他的声音,看见他的笑容。我从未遇见有人跟他一样的。”说着夏绿芸擦擦眼泪道“玉茗你帮帮我,我知道他是因为那蓝玉簪子才对我好的,你千万别说揭穿了。”

穆玉茗没想到那个平日里笑呵呵的天真女孩,今日第一次在她面前流泪,居然是为了一个男子。叹了口气,替她擦干眼泪“我自然不会说。我当日是被逆臣常闻道捉了起来,父亲为了剥离与逆臣的干系,将我关在这翠竹苑八年之久,这世间早已没人知道我就是当初那个女孩了。只是你以后也少在他面前提起此事,以免露出破绽。到时候不仅是你,连我也逃脱不了关系了。”

“他说他八年前为了阻止他父亲见常闻道,淋了一夜的雨。后来烧了好几天,醒来时已经记不清之前那女孩的相貌了。所以只要姐姐不说,我便能瞒过去。”夏绿芸终于喜笑颜开。

茉莉在外面敲了敲门,说可以上菜了。穆玉茗让夏绿芸先吃着,自己紧紧的攥着那玉镯。穆淳这人憨厚痴情,平日里见着夏绿芸的那副欢喜失措的样子,大家都看在眼里。而且他那日能对夏绿芸说出这样的话,想必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定不负她。

可是这傻哥哥哪里知道,他不负别人,别人,却要负了他。这世间情爱,哪一个不是这样的?你总要负一人,也总归会被谁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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