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如海和他闹过很多次的离开分手,李仁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小脾气。可是这一次,他感觉到了尽头。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没有愤恨也没有不甘,只是仿佛很累。她把她的日子安排得很好,他的存在只会让事情变糟,不会更好。曾经,他期盼过这样的女子。信任他不管做了什么?宠了哪个?最终都会与她携手。她最好可以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妥当并快活,好让他不要那样的愧疚与忧心。
然后……佛祖这是成全了他的奢望吗?
他的王妃具备了一切他想要的特点,只是……除了喜爱他!或者说,也许真如海是喜欢她的,却那样一点点,敌不过她的骄傲和霸道,更敌不过他要她一次次的付出,且没有尽头。
当有情不如无情,曾经种种便如大梦一场,尽是玩笑!
“我再想想。”
李仁留下这句话后,便走了。而安娘则左看右看,面如土灰。还是到了这种地步吗?依然会是这样。在王室内任何****都比不过其它。而女子的命运不是伤心的死去,便是无心着离开。
“姐姐,你说王爷会同意吗?”
“会。”季淑很痛快的相信这一点。一点也不迟疑的反应让旋丽有一瞬间的伤心:“姐姐,您为何能说得这样干脆?”好象没有半点留恋。
“你这丫头,难道你希望我哭着说要离开他?”
那当然不想。可是,叫嚣了很多年的分别……等到这一天,变成了事实。真是叫人心里怪怪的!“那姐姐说,王爷会让你回银水村吗?”
季淑想了想:“或许,但我觉得更可能的把我寄在某户人家,或者养在哪所别苑里。”
“为什么?”
“因为他不想让我改嫁吧?或者说保护我的安全。”理由有很多:“但你放心,我没有再嫁的想法,而关在某处……其实这样的日子也不错。且,待过上几年,他有了娇妻美妾,子女成群,许多事便都淡了。到时候再离开,也不算坏事。”
旋丽本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何听了姐姐这样的想法后,却是忽然心酸。一个人躲在无人角落处,哭了好半天。
这样的事自是瞒不过李仁的耳目。可旋丽为什么哭?却还遮掩着不让真如海知道?
点墨最擅察颜观色,便找个机会在院外堵到了旋丽。
“姐姐昨日为什么哭?王爷忧心得一夜没合眼呢。”
该说吗?
旋丽在思量,可点墨笑嘻嘻仿佛玩笑的模样却让她看得生愤。话顿时便没好气:“王爷一夜没睡,这么高兴啊?只是自己高兴了,也别小气着让别人也欢喜些。我家姐姐还是年轻貌美,王爷可千万别想出什么把姐姐关在某处一辈子的想法。这世上男子并非皆象他那样,无情人偏做痴情状。也说不定我家姐姐跟了别人便会欢喜,也能诞育。所以,给自己积点德吧!还有,把我家姐姐的东西赶紧还回来。我们还等着收拾行李,好早日上路呢!”
噼里啪啦放炮完毕,旋丽还是愤愤,回到屋里后,便问姐姐:“咱们可要带些什么上路?我也要早做准备。”
带什么上路?
季淑想了想,摇头:“不必精心,只到时备两身粗葛的换洗衣裳便是。我家又不缺金银,何苦要他来送盘缠。”
倒也是!
不过:“若王爷不关着姐姐,姐姐以后打算过怎样的日子?回银水村继续酿酒吗?”
这是个好提议!
在山里住没有市镇里的许多烦心事,而且银水村也是知根知底的老地方了。那村的人又需要琥珀酒,自然得顺着她。唯一讨厌的便是容惠了!她并不介意让她沾光,反正她其实也是沾光的。可容惠的性子却最是贪得无厌的,又已经许多年没见,谁知道她如今是罗刹还是菩萨?
可若要是到别的地方?却一时并没有头绪。
“旋丽,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地方吗?”
结果旋丽想了半天也说没有。可总得想个所以然出来才是啊。故之后的日子里,季淑便和旋丽两个看地括志,后来旋丽嫌麻烦,还让安娘借了王爷书房中的域图来瞧。
两个人忙得不亦乐乎,可李仁这边却是辗转反侧,无法决断。偏生他左右又无一个果真明理聪慧的长辈在,最后实在无法,便去信给了姑母。
清河接到信后,惊得半日说不出话来。驸马看见她这般模样,便知肯定是郁林王碰到麻烦了。无人时便问清河出了何事?可清河看着驸马鬃角处的层层霜色,却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二日,程处亮便让人请了小温夫人过来。同样的话,清河没法子和驸马讲,却能和宝袭说得明白:“老天定是在罚我。我与驸马闹了许多年,结果如今仁儿和那个慕容氏也走到这样地步了。”
“她怎么了?”小温夫人吓了一大跳。
清河便把慕容氏要离去的事讲了,小温夫人心头咚咚跳,要离了吗?季淑要离婚,她该怎么办?
“宝袭,你说这可怎么办?我瞧仁儿是欢喜她的。如何她便那样拗?横竖仁儿把那些人都打发了,她怎的便不能……”清河一肚子牢骚,可说到一半看宝袭那样瞧她,便说不下去了。
对于这件事嘛,其实小温夫人觉得:“郁林王已经有抉择了。”
“你什么意思?”
“他犹豫了,不是吗?公主,若此时三郎要纳别人为姬,我二话不说肯定与他和离。而我若好端端的胡闹要和三郎分开,他肯定会打我一顿,让我再胡闹。可是,郁林王没有。他又在评量得失了。他要子嗣传承,可慕容氏却有子息上的难事。他要尽可能的减少郁林王府的磨难,所以他但凡遇到事,便要将风险转架。当然,我也不是说郁林王不好。只是,千古人事难两全!他又想功名利禄,又想情义无双,那怎么可能?”
清河让说得无语,稍后小温夫人走了后,便与驸马讲了。程处亮还以为出了何事,却原来是这等儿女情长。“我瞧弟妹说的没错。郁林王有决断了,只是他不肯自己承认罢了。”
清河不高兴了:“还说他,你当初又干了些什么?”
程处亮卡了一下,随即笑了,揽住了公主挨在耳边低声讲:“可我却早已打定主意,要用一生来赔你。哪怕你气我恼我,我也不悔。”清河听得软了:“可仁儿这里又如何?”
“那公主不妨去信问他,到底要的是祖宗基业?还是儿女情长?两个都想要,是根本不可能的。便是佼幸,他都得了去,也定会在别的地方大大吃亏一番。要他利落些,别拖拖拉拉的。该舍的舍了,才会有得。”
清河又仔细想了两天后,终是给李仁回信了。信中语气凌厉:“儿其实早有决断,又何必故作缠绵悱恻,来让姑母作这恶人?罢罢,本宫便做一回恶人。慕容氏如何比得过祖宗基业,吴王嫡裔又怎能断绝?你速速答应放她离开。稍后姑母自会为你选配继妃儒人等,免得你这儿女情长毁了雄心壮志,断了一族血脉。”
李仁接信,羞臊茫然。
他如何便是早有决断,却要姑母做恶人了?姑母把他想成了何人?可……姑母要为他选妃了,让他赶紧送了真如海离开……
他能舍下真如海吗?今生今世再不见她?然后,让她嫁给别人?生子育女?共携黄泉?
李仁没有决断!
然三日后,驸马程处亮却来信了:“……吾少年时为人诱骗,负了公主。后又为了保家族安康,十数年拖着隐忍不言。然,吾从不后悔。为家族计,当时无法;为情义计,任凭公主出气,绝无二话。哪怕今日身无官职,为外人所笑,却自问无愧于心。况苍天有偿,长兄得保爵位,三弟官高厚禄,前程似锦。一人得失?一族得失?程处亮失只是自己声名前程,保的却是全族性命大义!……”
又过五日,李仁踏进了凝露院。
院中寂寥无人,屋中旋丽与真如海却正对着域图和地括志讨论得热火朝天。李仁站了许久,这两个才发现了他的存在。
“王爷。”
“你先出去,我有事和你姐姐说。”
一本正经模样,终于来了吗?旋丽出门时,看了一眼姐姐。她好象很平静,在冲王爷微笑。可旋丽,却在出门时,带上了房门。
“我今天来,是来回复那天的事。不过,有件事我要先问你。你准备再嫁吗?”
季淑没料想李仁会问这样的问题,她很尴尬,又觉得好笑。所以只是摇头,没有说话。
李仁握紧了拳头,极力让自己不要笑:“既是如此,我在柳县那里有一处别庄。庄里有温泉,院外便是青山。离这里不过四五十里,若真有事也来得及。你先到那里住一段时间。我把乔翌调回来,再拨十名暗羽去那里。燕七贺强还有安娘都还跟着你。先过了这几年,看看朝中的情况再说。”
“你素来是机警聪慧的,所以我不限你出门与否。你的东西,我也会让人给你送回来。若你想回银水再补些东西,亦可。只是要先和我说一声。”
“真如海,也许,你当初的决定是对的。而我,不该带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