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长兄去追慕容氏了?”
李琨才回来就听到这样的事,惊到大怒:“她作什么妖?万一这样出去,引得人发现长兄的痕迹,可如何使得?”
病美人正和四弟对弈,听得老三这样讲,眉头便是一簇:“长嫂。”只两个字,可是李玮向来是话越少意越深的。李琨不想违逆二哥的意思,可也着实唤不太出来,便只得避过讲:“二哥,你也没劝劝?”病美人一时没说话,可旁边璄小郎却说:“那等事,岂是做兄弟该管的?”这句话是徐娘教璄小郎的,璄小郎这会子拿来用,却让三哥在脑门上狠弹了一下:“小娃娃家,没你的事。”
什么吗?璄小郎不高兴了,扔下棋子气咚咚出去了。
看着四弟那不高兴的模样,李琨心头越发不适,扭头与二哥讲:“长兄是不是喜欢她太甚了?连四弟都好象偏过去了。”
关于这个问题,李玮当然也有过疑虑。毕竟慕容氏太美!长兄又在年轻,那又是他亲自选的。虽说他看不出慕容氏有何特别之处,可也许长兄有所发现。但……李玮摇头:“长兄不是那等儿女情长之辈。”
李琨眼前一亮,脑袋一转便是明白了:“难道说长兄这般行径,是为了把慕容阴明暗中藏下的力量引出来?”慕容氏出走,慕容阴明自然没有不急的,他不能动,手下人便得动。而暗羽居然会跟丢人?长兄待慕容氏那样好,她又有什么理由要跑?
“难道是长兄长嫂做下的套子?”给慕容阴明钻?
李玮没有说话,李琨心头便顿了一下,有些失望:“难道是长兄故意逼走慕容氏,好借机看慕容阴明的手下有多少?”
而这次,李玮仍然没有说话。
“好了。是我错了!别喝哭了。”
适才情热,一时糊涂;可山风清冷,回醒也最容易不过。李仁束好自己的衣袍,过来替真如海解开了她手上的系带。腕上又红了,好在是冬天了,袍袖偏长,遮掩一二也不怕被人看见。可她还在叭嗒叭嗒掉眼泪,咬着唇瓣都白了,却一声不出了。李仁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个真如海做事从来不在他的预想之内。他认为她该想的她不想;他认为她该避讳他的,她不避讳;而他认为她该想得通的,却是怎么也想不通。
“好淑儿,听话。乖乖和我回去。今后不管如何,我都和你保证,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你,如何?”
这话李仁自觉说得体贴,她不是怀疑他有了别人后,会欺负她吗?那他就保证不会有那一天。可她的脸色却是唰的一下白了,回头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一瞬间李仁仿佛觉得她离了他很远,不自觉的抓住了她,可季淑却一把推开,冷冷的看着地面:“我要收拾衣服。”
话很冷,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心死如寂般的感觉让李仁惶恐。反思一下刚才的话,李仁大概明白她想成什么样了。可是……他能承诺以后没有别人吗?李仁没有那个决心,也没有那个自信。为此牵她出洞时,握手格外用力。李仁几乎觉得他已经握疼了她,可是真如海的脸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暗羽本在外面散落守卫,见世子世子妃出来,便立时组队回聚过来。旋丽让两个黑衣女卫看着,动静相随,惊惧得不能自已。季姐姐看上去很普通,可为什么会惹来这种追兵?这会子见一个相貌也是普通的少郎拉着季姐姐出来,可季姐姐脸上却有泪,脸色冷若冰霜,便心底一半踏实一半更加没底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仁与暗羽这次出动,装扮的是富商大户派头。一路高头大马,很是惹眼。可最惹眼的派头往往也最容易为人忽视。尤其回程时,这队人马直回田州,更是扯干净了隐阳这个小地方的嫌疑。至于中间多少偷龙转凤便不是季淑该关心的事了。事实上,她一路上很少吃东西,也很少说话。虽然每天晚上都是李仁抱着她入眠,可是她却好象夜夜睡不着的样子。又兼之一路骑马奔驰,待回到隐阳时,已然发现真如海瘦了一圈。
“让何郎中过来给你把把脉,怎么样?”
李仁先送真如海回家,可她仿佛累得很,进屋后便歪在榻上不动弹了。摸摸额头,仿佛有些热,便问了一句。可真如海一句话不说!李仁叹气,出去后便与徐娘讲了:“要她实在不想吃,便让安娘弄些药膳。”免得苦苦的汤药灌进去,让她越发不自在。
李仁是这样想的,可徐娘却突然心里咯噔一下:“世子妃有些微热?”
“是。”
“那、这些天可是不思饮食,夜不安寐?”如此追加几问,李仁自然是没有反应不过来的了。算一下日子,七八天了。不会这么快吧?可这等妇人之事,他也不好决断。倒是徐娘见世子那般模样,就知道肯定有事了。赶紧去请了何郎中过来,
可才七八天的日子是神仙也诊断不出来啊!何郎中瞪了徐娘一眼,搁下一句不知道便走了。
何郎中说不知道可以,可是徐娘不能就这样啊。婉转问了世子哪天的事后,徐娘矛盾极了。左右不过七八天的功夫,确实说不准。可徐娘也见过这样的,才有胎气便辗转不安。若不是倒也好,可若真是有了……
“二郎,不如您与世子说说?”这话徐娘一个婢子不好讲,会有僭越之嫌。可是二郎讲便没关系了吧?毕竟宗嗣可不只是房中之事。
徐娘这样想,李玮也觉得他必须和长兄说说了,便在次日长兄过来后,开门见山:“听说长嫂可能有孕了?”边说边仔细看长兄的脸色,果然变了一下,李玮的心沉了一沉,不死心的又问一句:“长兄可有决断?”
李仁挑眉看二弟,紧抿着唇一句不发。李玮心思越沉,低亲耐滴看手边棋子:“长兄,按说这种事做弟弟的不该管。可她是慕容氏。目前情形又不明朗。若只是她一人倒也罢了,长兄信她,我们也自当信她。可慕容阴明还在,此时若有子嗣,与谁都不是好事。”
“那你是意思是?”李仁的话里什么意思也听不出来。李玮突然一阵难过,看着面前这方寸之地……他深恨自己这样的身体,若非困于这一线之地,又何必事事弯弯于讲?长兄聪慧,这样试探一二,怕是已经不悦了。可这次的事,李玮实在是想不通了!
“长兄,这次长嫂出走,到底是长兄长嫂合计?还是长兄自己计策?”李玮想搞明白的其实是这一点!他不再转弯,可长兄却嘴角勾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手指慢慢敲在桌案面,看向窗外:“你觉得是哪项好?若是我与她共同合计——连自己生父都下得去手的女子,心肠不免太狠。而若只是我在计策,那么她始终还是站在生父那边的。二弟,我觉得这两条议项,你都不会喜欢。”
李玮哑然,低头叹了一口气。
李仁看看二弟模样,又淡淡瞧了一眼里室帘下的那一点点青色,复又讲:“而若此刻,我若说,她只是单纯的与我甩脾气,不想和我在一起,你又能信几分?”
什么?“那是为何?”为何长嫂不想和长兄在一起?李玮讶了。他不信,李仁初时也不信,他自觉对她不错,她没有理由逃开。可是:“她是女人!二弟,她是在银水村长大的女子。虽是帝裔,可到底有自己的小私心。”
这话李玮还是不明白!
虽有些丢脸,可李仁还是讲了,很无可奈何的讲:“她很聪慧,既知我与慕容阴明之结必有开战一日,也深知她劝不动任何一个,又势必深受其累。不管哪一方都会恼她气她!她不愿那样,也看得清楚,若有那一日,她便是跟在我身侧,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所以,她想离开,过她从前容淑娘的日子。”
李玮渐自懂了。慕容氏这样想,确实也没错。长兄自信擒得住慕容阴明,可若其父死了,长嫂纵使原配,跟在长兄身边又算是什么?就算她那个阿爷再不得她喜欢,与杀父仇人在一起,便是长兄喜欢她,那样日子又算是什么滋味?而她这会子离开,不管怎样,总是可避免那一日的尴尬和再无退路。
只是:“若是她单人要走,为何暗羽能跟丢了她?”
“你这是在怀疑慕容阴明使手下玩计,才哄过暗羽的?”长兄说得十分自信,并有愉悦在话声中。一个机灵,李玮突然明白了,大喜出色:“难道慕容阴明并无得力手下?”若是有,不会不知道长嫂离家,长兄追去这样大的动静!而他若是没有,以后处置起来便方便多了。长久以来,慕容氏深不可测的形象瞬时崩塌,结在心头的一块哽石消弥,李玮觉得身上都畅快许多。可他才喜,便见长兄依然在看他,心头不免讪讪了。若果真是这般,那暗羽之所以跟丢皆是长嫂聪慧之故。而她之所以要走,情理也再正常不过。身处亲夫亲父夹缝之中,为难痛苦的女子自来便是不少。可象她这样,能舍下一切说走便走的却不多。
而长兄……“长兄欢喜她,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