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岁月静好,是如何模样?
李仁并不曾想过这样的问题,却觉得如今日子大许便是那般模样。白日他在外办事,处处顺遂畅快;晚间回到家里,有真如海在等他。桌上有她亲手做的食羹,虽比不了安娘所做的美味,但自有一股暖暖的心意。而饭后闲聊也是句句都是乐趣。她总是与别的女子不太一样,心思奇巧,让人捉摸不定。有时候李仁也知道真如海在故意逗他,却不感觉惶恐防备,只觉得趣味。至于再晚些的床笫之欢……李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并不曾有什么特别的花样,可却一日比一日觉得沉醉几不可自拔。他喜欢她大部分时候的沉静,由他摆布;更喜欢她偶尔的泼辣,呛得他浑身上下无处不舒坦;尤其最最喜欢她紧紧抱着他,颤抖低吟,简直让人爱得想咬死她!
“你怎么回事啊?”刚才还好好的,可现在却一口一口咬起人来了。还不是玩的那种,是越咬越疼了!季淑气得推他,可她越推,李仁却越是来劲,笑着缠过来,逮机会就低头咬一口。腻腻软软的香肉含一口在嘴里,勾得心里痒痒的。可真咬下来是不行的,咬咬过过干瘾还是好的:“真好吃,不信,你自己也来一口。”
哪有人这样的?季淑气得失笑,这人最近越来越奇怪了:“你若是馋了,明天让安娘给你买一车肉回来。干什么一定要咬我?”难道这人最近在长牙期,牙根痒痒?
“那些东西哪有你的好吃?”
“你还没完了?疼死我了。”
“那我的也给你咬。”李仁童鞋自认为公平又大方,递过膀子去她咬。季淑看那结实健壮的肩头,一眼横过去。李仁平白心头跳了一下,见真如海慢慢的笑了,很是诡异。他心底打鼓,却更好奇。紧盯着她看,却见真如海笑得狐狸一样。抱过来,先是伸出粉红小舌在肩头舔了几下,左瞧瞧右试试,象是在琢磨着哪块更好下嘴。然后忽的一张口扑过来,李仁心里一紧,赶紧咬牙。结果……
“噗!”真如海看着他笑出来了,她根本没咬下去,却瞧见了比她咬了更让人好笑的模样。
李仁又气又笑又喜欢:“好你个小东西,又作怪。”
“我哪里作怪?分明是你自己怕疼。”还咬牙,还一副大军临城、全然戒备的模样,真是笑死一个了。
李仁自然不甘心让她这样作弄,便又挠又点的还了回去,专拣她平时最是怕痒的地方。可他熟了真如海,季淑也知道这男人在外头端肃严厉,帘子放下也是俗人一个。一时两个人你挠我一个,我挠你一个,倒象是玩得得趣一样。只是不象曾经以前那样,下手没轻重。他顾着她,她也不好果真翻脸下手狠辣,可这样彼此顾忌着,倒是玩几下便没意思了。
好端端的又一起躺在被里,李仁搂了她,手放在腰腹上慢慢的摩挲。依旧平平的,这一二月来,他并没有避那样的日子,可这里却似乎并没有动静。这半年来她的药是一直没断过的,可为何就是不见成效?难道果真伤着了?看来得给何郎中送信过去,问问怎么回事?
“在想什么?”
“噢,在想长安的事。”李仁素知真如海灵慧,怕她想到那个地方伤心,便顺嘴说了长安的事。后又想,那边事情将定,也该是让她知道些的时候了。便又讲:“计划很顺利,当初栽害父王的那些个匪臣遭了报应,并应验了鬼神之说。家里有知情的让吓到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说出了许多事来。高宗便是天子之尊,也不能个个都防住。可何况那些心里有鬼的,自然惧怕灵异之事报应在他们身上。又兼之有知情人陆续无缘无故的失踪,便更吓到了他们。把昔年长孙无忌逼迫他们作伪,拥戴吴王,逼死皇裔的事通通抖了出来。满城风雨,谣言日盛。”
“防民之川,怕是高宗很难为吧?”
“那是自然。”虽说是大计将成,可是李仁心头却一点高兴的心思也没有。反而想起父王当年被逼自缢,又痛又悲。把她抱得更紧,话也不禁说了更多:“若不出我所料,高宗为了朝廷脸面,无论如何也是要为父王平反的了!可他受了这样的逼迫,怕是日后会待我们更加苛刻。只不管如何,我们都要回去。都要把吴王府再建起来!”
拣一个破了的、残了的、臭了的、还是从仇人手中施舍来的东西回来?有意义吗?
季淑觉得很没意思,可这世界上并不独有她一个。更有她亲近的人,选了与她绝然不同的路。上辈子,或者说一千多年后,如何定论这个时间段,季淑不想想那个。可她却一直搞不明白妈妈的想法!
是的!她是失忆了!八岁以前的事,她一件也记不起来了。和她曾经失明掉的眼睛一样,那八年的记忆永远的不见了。无论如何,她也想不起来,而她能看到的只是那些好象是她的照片。那些她们一家三口到处玩的幸福照片!爸爸和妈妈一起抱着她,从她呱呱坠地开始,一岁两岁三岁四岁,像册足有十几本那样多。似乎完美记录了她那八年的所有日子,印证着一种快乐。
可是,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有些事的真相是永远掩藏不住的。
她开始听到了一些流言,看到了邻居们可笑又同情的眼神,她们甚至为此搬了家,可那样的行径却只是欲盖弥章。她开始着意探查,而曾经发生的事,终是让她慢慢了解。
“不错!你爸当时和他的一个学生好上了,那姑娘很漂亮,迷得你爸神魂颠倒的。回来要和你妈离婚,结果不防让你听见了,你去找那女的理论。结果那女孩一失手,把你从楼梯上推下来了。”小姨发现了季淑在查什么,与其让她乱七八糟的听些风言风语回来,不如她干脆告诉她。“你当时就摔昏迷了,流了好多血。把那女孩吓死了,赶紧打电话。你爸和你妈赶过来,你妈抱上你就往医院跑,你爸则顺手抄起楼梯间放的棍子就揍了那个女孩。那棍子是半截的,断开的头,一下子就把那女孩的脸划烂了。她吓得哭了,可你爸却看也没看她,扭头就往医院跑。”
“你的那场手术做了七个小时才做完。你爷爷你奶奶姥姥姥爷全赶来了,你爷爷气得要抽死你爸,可手术完了。一天后,你醒了。丢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而且,谁也不认得了。”
“你爸跪在全家人面前发誓,他和那个女的一刀两断,以后绝不再干这种蠢事。”
“而他后来是如何对你的?你难道不知道?”
是的!爸爸后来对她很好。她瞎了,他就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教她写字。带她北京上海广州全国各地的跑,一定要治好她的眼睛。她说什么他都答应,她要什么他都给。可是……她再也无法爱那个父亲了!甚至于她无法再爱那个母亲。她理解不了她的思维,她怎么就能那么没骨气?那么没血性?和一个那么恶心下贱的男人重组所谓的家庭?
而她,甚至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甚至连‘挑开’的理由都没有?
因为季淑不知道,不知道如果她挑开一切,撕破所有的假象,破坏了这个‘美满’的家庭…………会不会有人感谢她!认为:她,是对的。
进入七月以来,暗羽报来的消息大半使李仁愉悦。无论是来自长安的长孙氏荫封被削,还是长孙诠被彻底罢官。还是来自关内、关东、陇右等等道县的舆论滔滔,都证明着他的计划在稳步施行。朝堂上人或许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坦言替吴王平反之事,可是民间野外之人又有何顾忌?法不责众,言多无罪。他如何要做的事便是一件一件的燃着绯闻的柴薪加进去,烧得高宗无法自持。烧得那张龙椅变成染血的赤朱之色!而待他再也无法端坐的那日,便是父王冤情得以平反的那天。
一切进行得很是顺利!查不出症结的疯病,莫名其妙死去的大批心中有愧的人,还有诸多被往事逼疯之辈,成了他最有力的武器。
李仁相信,父王之案平反只是时间问题,最慢也有年前便会有结果。
可是,他不再为长安之事忧心,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另一方天地中的一个人。
“世子妃今天又是在屋子里,空空坐了一天。”
暗羽来报,这样的消息已经有七八天。李仁知道,肯定是自己那天抚摸她肚腹的事,让真如海起了伤心。她素来有些敏感,而那事又绝对会是任何一个女子都会在意之事。可何郎中回信的信,却让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已伤根本,小心保养。何时有儿,且看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