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婷一怔,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半躺半靠在他的怀里。她再低头,看到自己紧紧抓住的那只手,明白了。原来方才第一个赶过来抓住她手的,竟然是这个家伙!
她用力抓了这么久,刘曜的手已经有些发青。说来奇怪,她全身都脱力了,却唯有手上力气不减。因此方才她一爬上来就昏迷过去后,刘曜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却发现她抓的死紧,便只好任她这么靠着自己昏迷着直到现在。
现在,蒋婷醒了过来,自然不能再继续抓着刘曜不放,便松了手,使力想要坐起来。一旁的知画和恋绣看她已经清醒了,忙上前将她扶着坐正了,让被她拖累的一直坐在地上的刘曜脱离开。
“婷妹妹,你没事儿吧?有哪个地方觉得疼吗?你先忍一会儿,已经让人去叫大夫了。都赖我,要不是我非要拉着你出来的话……”
孙芸自己也是受了惊吓,虽然没受伤,但情绪却十分不稳定,说着便大哭起来。以前姑母就嘱咐过她,不要随意往栏杆上趴,那样太危险。可她总是觉得趴在栏杆上往外看,才能看得更清楚些……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先趴在了栏杆上,婷妹妹也不会受她的牵连掉下去了。
蒋婷虚弱而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她示意着孙芸来到身边,摸着她的小脸宽慰的道:“你能没事儿,真好。”
孙芸当即拉着她的手嚎啕大哭起来。春蔓和夏藤两个在一旁着急的安慰着她,却怎么也不能让她停下来。蒋婷眼里也蔓延出止不住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流泪的脸上依旧笑着,对春蔓和夏藤道:“你们姑娘只是有些吓到了,让她哭一会儿你们就带她回去吧。”
春蔓和夏藤点了点头,扶着孙芸到雅间里的矮榻上坐下,一边轻声安慰着,一边收拾着东西准备带她回去。
蒋婷擦掉了脸上的泪,觉得全身的力气似乎恢复了些,便松开了知画和恋绣的手,对着刘曜和刘铭郑重的行礼:“多谢两位世子爷的救命之恩,此生我将铭记于心,感恩戴德。若有一日,二位需要我出力,我必衔草以报今日大恩!”
刘铭连忙摆手不敢居功:“蒋姑娘不必记我的恩情,是表弟发现你们掉了下去后,直接从那儿跳过来救了你。等我从里面绕过来时,他已经和她们几个丫头将你们拉上来了。”
蒋婷顺着刘铭的手指望过去,果然看到他们所在的雅间里也有晾台。想来也是,这观月楼的雅间应该是同一个布局了。只是,他们的晾台与此地之间隔了得有快一米远,刘曜是怎么跳过来的?
蒋婷有些诧异又有些糊涂的望向刘曜,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何会那么做。从以往两人的交往中看,他实在不是一个能壮着胆子,从一个高台跳到另一个一米多远的高台上的人啊。
只是诧异归诧异,糊涂归糊涂,无论如何今次这救命之恩,蒋婷必须要谢。她再次对刘曜屈膝下拜:“今日能得景王世子您相救,蒋婷铭感五内……”
刘曜青黑着脸瞪着她,这么好一会儿了却一直没说话,只是一张脸冷的能冻死人。因此虽然几个丫头也对他对自家姑娘出手相救感激万分,但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对他表达半分感激之意。实在是他那一张冷脸,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看了便心中发寒,又怎敢再出言烦他?
此刻蒋婷开口道谢,刘曜如同冰块一般死板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他青黑的脸上露出几分烦躁神色,摆手打断了蒋婷的话,说道:“行了,你也不用道谢了。上次你救了我的命,这一次,咱们才算是真的两清了吧。就这样吧。”
说着,他便转身便要离开,可走了两步,他又停了脚步,似乎有些别扭转过头来的嘱咐道:“后面的热闹虽然好看,不过你应该也没什么心情去看了。我看,你们还是快点回府去压压惊吧。”
刘铭看着已经出了晾台的刘曜,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对蒋婷拱了拱手,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蒋婷由着知画和恋绣扶着进了雅间,看到孙芸似乎也哭得差不多了,但却依旧不肯离去的样子。蒋婷便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道:“行了,咱们不都没事儿了吗?别哭了,这热闹咱今天也不看了,还是快点儿回去压压惊吧。想来,咱们这里生了事,你哥哥他们已经知晓了。你若还留在这里只会让他们更担心吧。咱们让人留在这儿看了,等回去后再说给咱们听也是一样的。你觉得呢?”
“婷妹妹,都怨我,要是我不去趴在那儿就好了。呜呜呜……”孙芸抹着眼泪哭得伤心且自责。若是两人真的都掉下去了,她还会泅水扑腾两下,还有活下来的可能性。可蒋婷却是一点儿也不会水儿的,掉下去那就是一个死啊。虽然湖边的人不少,可都隔着那么远,能赶过去救她们的又有几人?
“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事儿怎么也怨不了你的啊。你想想那么粗的木栏杆,咱们又不是跟狗熊一样重,怎么可能就把它压断了呢?你想想,这间店是你姑母的,她能粗心到让自己店里的晾台上,用朽木做栏杆吗?而且,那断口处那么平整,显然是才不久前刚被人锯了的。唉,这事儿是咱们遭了无妄之灾罢了。芸姐姐,你别哭了,若哭红了眼睛,回去后伯母就该担心了。这件事,不是你的错。”蒋婷拿着帕子一点点的帮孙芸擦着眼泪和鼻水,仔细的跟她解释着,这件事情里透着的蹊跷处。
孙芸怔怔的望着蒋婷,愣愣的问道:“你是说,有人要在姑母的店里害人?真不是我的错?”
蒋婷苦笑着点了点头。她在心中暗叹自己真是够倒霉的。自从出了西北之后,她似乎便与霉运结了缘。好心救人,却救来个小对头。被强迫着赛个小马驹,也差点儿丢了命。这次更扯,她们真的只是来看热闹的,竟然还遭遇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不行,我要去找姑母!”孙芸突然振作起来,抹了眼泪便拉着蒋婷站起身来,说道:“婷妹妹,你先回府吧。你手臂上受了伤,虽然刚才景王世子已经帮你擦了药膏,但必须得让大夫看看才行。我再派个人往我们家相熟的医馆跑一趟,让大夫直接去蒋府。有人要在姑母的店里害人,肯定不止冲着那要害的人,恐怕也是要对付姑母家的!我得快点去找姑母,好让她早作打算……”
蒋婷拉住了急急慌慌的孙芸,劝她道:“芸姐姐,你还是先回家去吧。咱们这里发生的事情,想必很快就会有人传到你姑母耳朵里去的。你若实在不放心,就让春蔓或夏藤跑一趟就是了,也不用非得自己过去不可啊。你若不赶紧回去,等伯母伯父他们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很担心的。”
慌乱的孙芸这才略微冷静了些许,定睛看着蒋婷依旧苍白如纸的面容,又拉住她的手掀起衣袖看着上面的新伤旧疤,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流:“你身上原本的伤都还没消去呢,现在又添了新伤了。都怨我,若我不趴到栏杆上就好了……”
蒋婷苦笑着看着自己称得上是伤痕累累的手臂,对孙芸摇了摇头道:“这点伤不算什么,咱们都没什大事,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而且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件事真的错不在你。谁能想到那栏杆是被人锯了的?唉,咱们这回就当吃一堑长一智了,以后再也不这么不小心就是了。人都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咱们虽然不是君子,但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以后还是注意着点儿,不要再到一些危险的地方去了。好吗?”
孙芸猛点头的应着,显然这次是真的学乖了。而且,从此以后她也确实没有再做过这种危险动作了。
隔壁的雅间里,刘曜满脸阴云密布的坐在矮榻上沉默着,脸上神情冷得吓人。刘铭坐在他对面,面色也是一样的阴沉。他对着屋顶的空处声音阴冷的道:“让人去查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用查吗?他们肯定还是不死心,所以才有了这样的算计!若早晨时,我没有让人来专门换了房间,如今我恐怕就已经掉进湖里了!我真是蠢到家了,才会相信父王临走时说的话,他什么时候真的对我那么好过?”说着,刘曜抬手挡住了自己的双眼,不让对面的刘铭看到其中隐忍的痛苦神色。他已经决定从此以后要学着成熟,要学着真正独立,若一直靠着刘铭,他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学会成长?
“不,这件事情应该不止是要害你性命这么简单。这段时日,你一直防备的很好,这样简单的设计,成功的可能性实在太低。而且,若是今日掉下去的没有孙家二姑娘,只是一般的名门贵女的话,你仔细想想这会有什么后果?”
刘铭沉吟着,尽量想要将事情分析透彻一点:“这是个一举数得的局。一方面若是你没躲过去中招了,那么他们的最终目标就达到了。而且如此,说不定还能达到分化你我关系的目的。这滨水居可是信国公府的产业。而信国公府那可是我嫡亲的外祖家。即便你没中招,别人中招了也一样,总归会给信国公府添上些麻烦的。而这滨水居又是我舅母的嫁妆,真出了事,恐怕也会牵连到孙尚书家。好在,如今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事情,而摊上这事儿的人又是孙家的二姑娘,还有与孙家亲厚的蒋姑娘,否则这件事情,我外祖家还真就不好收场了啊。嘿嘿,这么看起来,那些人要对付的可不止你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