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吸脂肪的蚊子
从颁奖礼回到酒店后,柏之摩便去了穆穆倪的房间。
他问穆穆倪说那个不吸血只吸脂肪的蚊子,还需不需要什么别的功能。
穆穆倪反正无聊,顺着他的意思想了一下,便说:“就是吸脂肪,然后将那些脂肪变成人民币排放出来就好了。最好吸得越多,排得越多,像投币贩卖机那样。”
“真是幼稚,而且肤浅贪钱。”柏之摩一边说,一边将要求记在了随身笔记本上。
穆穆倪狠狠地捶了一下他的脑袋,大吼道:“幼稚肤浅贪钱就不要记啊!”
她本来就不擅长想这样的东西,会这样说也完全是为了想要顺着柏之摩的意思聊天,看看能不能找点共同话题。
柏之摩捂着头说:“只要排放人民币吗?不过应该将排放改成排泄更合适点,毕竟是生物嘛。”
穆穆倪立即怒吼回敬:“这东西还能叫生物啊!”
柏之摩接着说:“排泄出来的,是英镑或美金也行吧?不一定要人民币吧?黄金、钻石可以吗?”
“也行。”穆穆倪宽容地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要越南盾或日元。”
柏之摩一边记录一边说:“那津巴布韦元和印尼卢比之类的你估计也是不要的了。”
“那是什么?”穆穆倪愣了一下,她还没听过印尼卢比是什么东西。
“嗯……比较不值钱的货币。”柏之摩一边挠头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看来这样的条件令他有些为难。
“出去走走吧?”穆穆倪说道。她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和柏之摩谈论这些东西,虽然他有无限的热情,但穆穆倪对异国的圣诞街道更在意一些。
窗外白雪皑皑,穆穆倪看得都有些呆了。
这是她第一次出国,离家这么远,这里的雪和她故乡的雪不同。她家乡的冬天只偶尔才会下雪,而且并不多,也不大,经常只是轻轻的、些微的一小点,零零散散地在天空中飘飘荡荡,像是长大后的灰尘一般,夹着清冷的舞步。
而斯德哥尔摩的雪却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之间都几乎要被落下来的雪花填满了。穆穆倪看着这样的美景,就想和柏之摩出去走走。这种时节适合和恋人挽臂走在街上。虽然没能有真正的恋人,但穆穆倪觉得,柏之摩这种算半个的家伙应该也能将就着拿来用一下。
说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何这两个从南方来的,理论上从未见过雪的男生,会对这样的热烈的雪景不为所动。
“走去哪儿?”柏之摩继续研究着他的笔记,头也不抬地问穆穆倪。
“就走走啊。”穆穆倪不耐烦地回答。
柏之摩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抬头皱着眉对穆穆倪说:“走是个动词,但我们要有目的啊。就像你说,我们去拿个东西,拿不可能是目的啊,拿到那个东西才是目的啊。”
穆穆倪无奈地说:“你不懂得‘散步’吗?”
“我懂。”柏之摩又沉思了一会儿,抬头说,“那我们要散步去哪儿?”
穆穆倪顿时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缺氧的感觉,她再次觉得长孙蝶男所说的话果然是对的,柏之摩这家伙果然会拉低身边的人的情商!
她迅速地打开房门说:“反正我是要出去散步了,你出去散步不?”
“好吧……”柏之摩无奈地说,然后默默地念着,“伟大的柏之摩就浪费这么一点点生命,这真是罪恶的事……”
不可否认的是,异国的圣诞街道有着不同的美,穆穆倪和柏之摩走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成双成对的情侣,心里不禁有了些温暖的感觉。
她牵上了柏之摩的手。
柏之摩愣了一下说:“你干吗?”
“牵手啊!”穆穆倪有些愤怒了,这些事本来就不应该是她主动的。
“你的脚扭到了?”
“没有啊!”
“嗯……走路不方便?”柏之摩再次问道。
“没有啊。你是怎么了?”
“如果没有这些,为什么要牵手呢?”柏之摩说,“我们的手上带有一定量的细菌,很多都是可以通过身体的接触传染的。”
“你到底牵不牵?”穆穆倪停下了脚步,在街边对着柏之摩发怒道。
“好吧。”柏之摩叹了口气,然后从口袋里翻出一双橡胶手套戴上,然后又翻了一双递给穆穆倪。穆穆倪一看气得掉头就走。
“你别走啊!”柏之摩大叫道,“我可以解释的!”
“好!你怎么解释?”穆穆倪猛地停下来,转身瞪着柏之摩,她还真想看看他这次能怎么解释。
然后柏之摩解释道:“虽然我是从口袋里拿出来的,但它是包装好的,而且是消过毒的。所以你不要生气,你可以放心地很好地使用它的。”然后他笑着补了句,“没想到你比我还注意这些细节,果然都说女生比较细心。”
“你是在哄我吧?”穆穆倪说。
“你居然知道?”柏之摩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怎么看穿的?”
穆穆倪顿时被气得都快要吐血了,她走到街角的一个商店买了个公仔熊送给自己。柏之摩得意地喋喋不休地说:“原来你出来还是有目的。都说女生爱说谎,说没有的东西偏偏是有的,果然是这样。”
穆穆倪已经懒得理柏之摩了,但是那家伙兀自在说着:“我觉得我现在更了解女生的心理了,我觉得我离爱的真谛又近了一步。”
穆穆倪停下来,没好气地对他说:“你的确是曾离爱的真谛近了一些,但现在,你被出局了!红牌下场!”
“为什么?”柏之摩惊讶地大叫了起来,“我知道那个手套的事情,是我没有用消毒柜储存,但如果因为这样要将我赶下场,那爱的真谛也太严谨了!”
太严谨……
穆穆倪真的是没有话可以来形容柏之摩那家伙,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只能想到爱的真谛太严谨这种事……
于是穆穆倪便懒得理他,只顾着往回走。
回到酒店后,穆穆倪去找了长孙蝶男。她不知道这家伙怎么了,销声匿迹了似的,之前微博事件的后遗症,他应该已经忙完了才对的啊。
2.圣诞礼物
此刻,长孙蝶男正在他的房间里的床上坐着。
他穿着皮卡丘的连身衣,静静地坐在房里。而他的老师谢丁一,就坐在他的身边。
他不敢和她说话,只是静静的,静静的。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在斯德哥尔摩的酒店度过幸福的圣诞节。
穆穆倪敲响了长孙蝶男的房门。
“进来。”他说。
穆穆倪走了进来,柏之摩也跟着从门口挤了进来。
“你怎么了?”穆穆倪看着长孙蝶男的那副样子,问道。
“没什么。”长孙蝶男说着挤了个微笑出来。
穆穆倪没有回答他,据她对长孙蝶男的了解,挤出这种笑容就肯定有什么了。不过她也知道,对方不想说的事,她也没什么办法。然后她扔了一个盒子给长孙蝶男,说:“圣诞礼物。”
长孙蝶男看着被扔在床上的盒子,说:“圣诞礼物?”
“嗯。”穆穆倪回答。
“今天圣诞节啊。”长孙蝶男的嘴唇抖了一下,他看着那个盒子,突然说,“这是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啊。”穆穆倪说,“一个小礼物能让你这么意外?”
长孙蝶男苦笑着看了一眼他身边的谢丁一老师,他知道,别人根本看不见她,可是她一直存在他的身边。
许多年了,他还是舍不得她,她大概也舍不得他。
“就算你不相信礼物是真的……”穆穆倪拉过柏之摩横在她的面前,然后对长孙蝶男说道,“这货总是真实存在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吧?”
“我当然是真实存在并独一无一的。”柏之摩满意地说,不过一会儿后,他又补了句,“什么叫这货?而且我的圣诞礼物呢?”
“没有你的份!”穆穆倪气鼓鼓地说。
长孙蝶男突然说道:“我那天好像看到了我的父亲了。可是我不知道这到底是真的,还只是我的幻觉。”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谢丁一,谢丁一对他微笑。
“哦……”穆穆倪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知道一些关于长孙蝶男的家事,但她不怎么敢提那些事情。对她来说,他一生的成长历程太可怕、太恐怖了,让她连提都不敢提。
“说起来,”柏之摩说,“我倒是想起,我很久没见到我爸了。”
“你爸?”穆穆倪觉得,柏之摩的父亲应该也是个神奇人物。
“嗯。”柏之摩说,“我给他买了机票,让他来参加我的颁奖礼的。”
“怎么没见到他?”穆穆倪问道。
“大概迷路了吧。”柏之摩说着。
长孙蝶男打断他们的讨论,笑了一下说:“没关系啦,我会好好的,放心吧。总之圣诞快乐。好像在斯德哥尔摩过个圣诞节也不错,不如我们出去逛逛?”
“不会吧?”柏之摩说,“我刚浪费完生命回……”他还没说完,便被穆穆倪和长孙蝶男连推带拉地带出了酒店。
3.不想迁就
陈先生在公司的办公室里,他接了酒吧里女招待的电话,和他诉苦了一大堆事情。
好不容易挂掉电话,陈先生松了口气,起身去了洗手间。
他在酒吧工作了一阵时间之后,和酒吧里的人熟络了。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有时他也讨厌被女同事之类的人烦着,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陈先生自己也明白,他就是太不会拒绝人了。
他看着洗手台上镜子里的自己,发现头发稍微有些乱,便顺手整理了一下。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去家里了。那次穆穆倪告诉他说,他送过去的礼物被女友要了回去,他终于对女友发火了,然后一直没有回去,对女友避而不见。
而且陈先生向女友提出了分手,这一次他是认真的。
或许,他想着真的应该借这一次,断了和女友的联系。他从来就不觉得他们是合适的一对,只是之前,一直在迁就着。
现在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累了。
有时候这个世界也挺有趣的,想想前阵子,陈先生还在为了钱的事苦恼自己是不是配不上女友。而现在他一决意分手,女友却反来哀求他,两个人的主动权都掉换了。
最近陈先生的女友一直有打电话给他,希望和他谈谈。但陈先生已经下了狠心,不愿意再见她。
他现在已经有些憎恨她,甚至觉得,即使有个这样被抛弃的下场,也是她自找的。
让陈先生觉得有些古怪的是,最近他打电话给穆穆倪,也总是提示无法接通,要不就是关机。
他有些担心,不知道穆穆倪会不会出些什么事。
有时候,他也会嘲笑自己。其实想想,他的心,可能早就飞去穆穆倪的身边了——在很早很早以前。
陈先生对着镜子整理好头发,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
他突然觉得,前所未有地了解了自己的心。
4.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柏之摩拿了奖金之后,他们一行人从斯德哥尔摩起程回国。
到了机场的时候,长孙蝶男让人开车来接了他们。柏之摩不知在琢磨着什么,一路上也不大说话。但因为旅程劳累的原因,已经没有人去理他了。
到了学校的时候,柏之摩也没有跟其他两个人一起回高加索山,而是说他有事,独自去找了校长。
校长正在他的办公室里,脸上还是一片瘀青。
他和长孙澜打了一架,长孙澜明白了他的意图之后还手了。
校长让柏之摩进来后,柏之摩一直盯着校长的脸,然后说:“我在研究院的同事那边听到说你受伤了。”
“也没事啦。”校长有些尴尬地说,“不用太在意,不是什么大事,没有很严重。”
柏之摩瞪着他说:“怎么就不是什么大事了呢?!怎么能这样说呢?”
校长看了柏之摩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我倒是不觉得你会有这么在乎我。”
“我当然不在乎啊。”柏之摩说,“可你是我的老师啊,你七老八十了啊,你还跑去跟人打架!你这样为老不尊,让伟大的柏之摩上街怎么面对世人的目光啊?你可是我的老师啊!我当时就是害怕发生这样的事啊,现在果然发生了!”
“你果然是爱惜自己的羽毛啊……”校长笑着说,“还好我早就想到了你这家伙的个性。”
“其实我不只是爱惜自己的羽毛。”柏之摩说,“我希望你能因为牵连到我的名誉而感到内疚。”
“然后呢?”校长问道。
“然后为了补偿我,你批准我下一个研究项目的经费就可以了。”
“要多少?”
“一百万。”
“研究什么?”
“吸脂肪不吸血的蚊子。”
校长停了一下,看着柏之摩说:“你这家伙进步了不少啊,现在居然懂得了用迂回的办法。”
“那是。”柏之摩得意地说,“你批准了?”
“当然不批。你不是有奖金吗?”
“真的不批?奖金肯定不够用啊!”
“当然不批,你也知道你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早知道我就不会在斯德哥尔摩时,祈祷你不要被打死了。”柏之摩看着校长说,“那时听说你和人打架,我还为了我的研究资金担心了好一阵。”
“你真的是……”校长发现他对柏之摩还真的是十分无奈。
原来柏之摩在回来的路上心不在焉想的就是这件事。
穆穆倪回国后,陈先生终于打通了她的电话。
穆穆倪回到高加索山后倒头便睡,时差和旅途都令她有些困倦。如果不是陈先生打来的电话,她还真是十分不愿意接。然后她在电话里,用自己也无法说明的语气告诉陈先生,因为柏之摩的事情,她去了一趟瑞典,和他一起过了个圣诞。
陈先生“哦”了一声。
但穆穆倪有些听出来了,当她说到和柏之摩去瑞典的时候,陈先生的语气变得有些古怪。
即使穆穆倪疲倦莫名,但仍忍不住心里的笑意。这是她第一次觉得,陈先生有些失态。她喜欢这样,这证明他在乎她。
然后陈先生约了她见面,说来高加索山接她,她便答应了。
只是在答应之后,在为了陈先生在乎她而高兴之后,穆穆倪才忽然想起,她已经不知要怎么去面对陈先生的一切。
她现在和柏之摩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穆穆倪说不清楚。
这是她第一次对陈先生的事情产生了犹豫。
即使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事情。
她突然有些害怕。
可是她又实在想不出,理不通,自己现在和柏之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柏之摩在回高加索山的路上,突然看到了那辆黑色的TOYOTA。他看着高加索山雕花的木质大门打开,穆穆倪从里面出来,轻轻地走向了车子。
柏之摩断然站在路边怒吼了一声:“不要去!”吼完之后,他自己也感觉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