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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有关山体地形,果洛常用的有:“日”,一般意义上的山的通称。“岗”,山岗。“通保”,高山。“则”,顶峰。“塘”,滩。“隆哇”,盆地。“尼哈”,垭口、豁口。“普”,山沟深处。“绒”,川地。“松多”,三叉口、河流汇合处。“木达”,山谷口、河的下游。“桑”,丘壑。“拉果”,山口。“岗日”,雪山。“杂日”,石崖山。“哲日”,岩山。“旁日”,草山。“亚日”,层岩山。“纳日”,有树的山、林山。

巴颜喀拉山脉似一条游走的苍龙,与莽莽昆仑为伴,自西北向东南蜿蜒而去时,在青海果洛久治县境内一变其沉雄大度为睁嵘挺拔。昔有智者从西域云游归来路经此地时,垂首合十,进而叹道:“山势突变,精灵汇集,宝地,宝地!”年保山便是这宝地画卷中壮美的一道风景。年保山又名果洛山,是巴颜喀拉山自西北而到青海、甘肃、四川三省交界地的延伸,且有昆仑山相依相伴,其行驾之隆重、气势之豪迈,让观山者无不为之一惊:巴颜喀拉山所为何来?

进人久治县境,山势便渐显陡峭,有青褐色的岩石裸露,渐次向上高耸入云。年保叶什则傲然独秀,海拔5369米,诸峰环绕青岩烘托之下,犹如白色莲花怒放于空中。据传说,年保山有山峰3600座,大小湖泊360个。走进年保山,只见嶙峋怪石扑面而至,湖泊如同天上掉下的星星闪烁其间。岩崖陡壁上有莲花生大师的足印,山谷间有格萨尔王及王妃珠姆的温泉浴池,及山神的修行洞窟等。壁立千仞的悬崖,似剑似戟的群峰,如果不是造化神功的刀切斧削,怎么会有如此姿态?年保叶什则北麓,峰巅的冰川会使人想起李白的诗:“若非群玉山头现,应向瑶台月下逢。”日光下和月光下反射的光泽倒映在一个大山怀抱着的湖泊中,这个湖就是果洛无人不知的西姆措湖仙女湖。蓝天白云,群山默默地守护,雪峰高高地俯望,湖水幽幽地把湖边的一切拥人心怀成为倒影。静极,静极了就是肃穆,这山与湖的气息就可以净化心灵,人啊人,你还躁动什么?你还折腾什么?你心神宁静你就知道何为幸福,你感觉山水你就明白为什么要心存敬畏。你再看看湖畔的那些青草野花,那草是绿的那花是黄的,枯荣有时,那青草从来不会说我要分分秒秒地绿,那黄花从来不会想我要一年四季地开。它们柔弱极了,柔弱得跟水一样,因而这仙女湖及仙女湖边的草与花,就这样平静淡泊,平静淡泊得跟天上的白云一样。

也许有读者会说,那年保山的花岗岩难道不是坚硬的吗?是的,一点都没错,当大地被创造的时候,山就是大地的骨架,它必须是坚硬的可以沉载、负重。你看仙女湖对面的群山像不像一方水土的守望者?是不是这个大地的思想者?它坚硬但平静,它从来不以坚硬为坚硬而攻击柔弱,它只是启迪我们:能像山一样坚硬地守望就好了,能像山一样庄严地思考就好了。

果洛的草地上散落着一些石头,巨大而浑圆。当地人说,这些石头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了,风吹不动雨打不蚀,永远是无声的存在。冰川学家说,这是大冰期时,冰川从年保山上一路搬运过来的。当冰川消退,大地复苏,这些巨石便再也无法回到原先的山峰上去了。而它们曾经是触摸云天的高度之所在,如今则为青草黄花簇拥,也成了果洛传说中的一处出发点。“那是果洛山仙女远眺湖光水色的踏脚石。”有牧人如是说。“那是格萨尔王一时性起手托巨石跟王妃珠姆闹着玩的。”有藏民这样说。

与仙女湖相邻的是妖女湖。

和仙女湖两侧山坡的平缓不同,妖女湖两岸是几乎笔直的石山石壁,奇形怪状风姿别具,峰巅壁顶是阳光下耀眼的白雪。湖岸曲曲折折,水色时有变幻,岸边的沙滩中有红色沙粒,与洁白的雪遥相呼应,会使人想起超短裙、红色碎花点与如水秋波。风吹湖水那涟漪微波抚摸着沙岸,是抚摸而不是冲激,然而抚摸不也是冲激吗?那沙滩湿漉漉地脸红了被感动了。

湖的尽头有三顶帐篷一只藏獒。

藏獒警觉地走动、狂吠,雪山下的藏獒是威猛、忠诚、勇敢的象征。它守护的帐篷外是几个织牛毛绳的妇女,她们悠悠的编织,如同雪域高原上悠悠的岁月,那悠悠的牛毛绳牵挂着天地神人。

仙女湖、妖女湖里都有鱼,藏民不吃鱼,神山下严禁杀生,这湖里的鱼便不怕人。它们大概以为来到这湖畔的人一如往昔都是藏民,却不知这些年已经渐渐地有了游客。那些游客是除了四条腿的板凳两条腿的人以外,什么都想吃什么都敢吃的人,何况鱼?故事:2002年9月,有从成都经阿坝过来的五个广东摄影爱好者,一路跋涉,到了久治县城。夕照下,县城西边的雪山泛着白里透红的光。再行60公里翻过两个山口,汽车顺河谷进人草原又行8公里,翻过年保山景区管理处后面的小草坡,便是仙女湖了。这是一批荒野雪山圣湖的虔敬者,他们惊讶,欢呼,拍照之后发现了湖中的鱼。他们站在湖边,鱼向他们游来,生猛湖鲜近在咫尺,几个人便摘下头顶上的帽子往水里一自,居然各自酉得一条大鱼。众人雀跃,合计着回到久治怎么找锅找作料熬鱼汤、做红烧头尾时,恰有两个骑马的藏民经过。他们不愠不怒不说话,只是把塑料袋中的鱼放生湖中,看着它们得水重游便翻身上马走了……

历史上的果洛为羌人之地,《后汉书丨西羌传》有载。《尚书,禹贡》也有“浮于积石,至于龙门西河”及“织皮、昆仑、析支、渠搜、西戎即叙”的记录,指出古雍州有大河,从积石山流至龙门,西戎即羌人羌地之称。这就告诉我们,先秦时黄河上游源区的积石山即阿尼玛卿山已为中原所知,当时河源地区已有羌人驻牧。《后汉书.西羌传》对羌人习性和民俗的叙述犹为珍贵:“所居无常,依随水草,地少五谷,以畜牧为业……其俗氏族无定,或以父名母姓为称号……父没则妻后母,兄亡则纳嫠嫂,故国无鳏寡,种类繁炽。不立君臣,无相长一,强则分种为豪酋,弱者为人附落,更相抄暴,以力为雄。杀人偿死,无它禁令。其兵长在山谷,短于平地,不能持久。果于触突,以战死为吉利,以病终为不祥,堪耐寒苦。”果洛的名称及其土官的授封,正式见诸汉文书籍是在清代康熙年间。清代史书上的译写名称并不统一,用字各不相同,读音大致相近,通常称为“郭罗克”。清末赵尔丰用兵这一带时又译作“俄洛”,自20世纪50年代以后,统一名之为果洛。

果洛又有三果洛之称,藏语为果洛克松,也有直译为果洛三部的。据藏族学者智贡巴贡却乎丹巴绕布杰所著《安多政教史》所说,三果洛的名称正式出现于明朝。在藏传佛教前弘期,有一朱氏官人到了年保山一带驻牧,到了朱拉加这一代,其子朱安本兼修佛教和本教成为佛、本两教大师。之后,朱安本与岭部官人不和,再迁,与当地部落争斗。朱安本战而胜之,强者而立。朱安本有三子,遂发展成果洛三部,即上果洛昂欠本,中果洛阿什姜本,下果洛班玛本。果洛一词,在藏语中有“反败为胜的头人”之意。

三果洛在口口相传的传说中,是一个美丽动人的神话故事。

相传,在古代有一个年轻猎人因不堪头人的欺凌,孤身一人背井离乡,翻过九十九座山,涉过九十九条河,从康巴来到年保叶什则山下的俄措湖。年轻人被这湖的景色迷住了,心里也平静了,便去湖边的丛林中打猎,夜晚一边数着天上的星星一边听着湖面上轻柔的涛声进人梦乡。有一天,猎手正在追击一只黑熊时,突然乌云翻滚,俄措湖里波涛汹涌涛声大作,俄顷电闪雷鸣,冰雹纷纷。只见空中飞来一只黑色老雕,爪如利钩,头若巴斗,突然间一头扎进湖水中叼起一条秀丽的小白蛇,拍翅升空。就在黑老雕吞吃小白蛇的一刹那,年轻的猎人射出一箭穿透了老雕的一只翅膀,老雕剧痛之下一松口,小白蛇重又掉进了湖中,于是风平浪静。

当夜三更时分,年轻人先是听见帐篷外有声响,继而见一华贵夫人飘然而至,自称是年保山神的夫人,白天年轻人救下的那一条小白蛇正是他们的儿子:“尊山神之命前来相谢,不知何以为报?”年轻人起身施礼道:“夫人大驾光临,不胜荣幸。我只是凑巧在湖边打猎救了你们的公子,实在无需报答。”夫人闻言面露赞许之色:“山神吩咐请你到舍下一聚,另有除暴安良的大事相商,如何?”年轻人说:“如此者可以。”年轻人随夫人出得帐篷,夫人只是把他的右手轻轻一托,但听得衣袂飘飘声,随即离地。进得宫来,门窗俱是和田白玉,温润而泽熠熠闪光,墙壁上嵌有绿松石及红宝石,宫殿中央的黄金宝座上山神慈眉善目地端坐着。年轻的猎人落落大方地施礼,山神离座答礼毕,侍女献茶,那茶杯却是碧玉琢成,几根银针似的茶叶渐次舒展,几片绿叶,满室清香。年轻的猎人端起茶杯,那淡而清幽的芳香便从鼻孔里进入,荡漾于脑海之中,继而便把茶杯轻轻放回茶几。

山神道:“为何不饮?”“闻香足矣!”山神说起了这款名茶的来历:“此乃中土周穆王送西王母之宝物。周王将归,西王母于西海设宴饯行,歌罢饮茶,众人齐声赞道:好茶!西王母乃赐各路山神各一撮,置于玉盒,先祖宝之,传至今日。”言毕,又有侍女捧出黄金百两,山神又道:“区区薄礼,请小英雄收下。”猎人答道:“我有一弓一箭一帐篷,岂非胜黄金无数?”山神挥手侍女退下,哈哈大笑:“是我年保山中人也!”继而拱手:“茶不饮,金不收,我却有事相求。”“凡我所能,尽力而为。”山神一声长叹道出了重重心事:“昨日之黑雕魔欲占我年保山已非一日。此魔住在昆仑山下一丛林中,先是偷吃昆仑山仙草继而在冰窟中炼就金刚不坏之身。与我几番交战,互有胜负,你昨日之箭却又因何能洞穿其翅?”“我有两种箭,平时行猎只用竹箭,昨天情急之下一时慌乱抽出了另外一种箭,幸运万分,托山神的福。”“此箭非同小可,敢问何所来?”“我在阿尼玛卿山辞别师父时,师父说:你孤身远去,当有几番磨难一番事业,这三根由万年神木制成的霹雳穿云箭,当妥为保存。此箭如为行恶,则弓碎弦断箭石飞;如为除恶,则天下妖魔无论有何等功力,均能洞而穿之。”“此乃除恶之箭乎?”“甚是。”“昨日之黑雕魔,明日化身力大无比之黑牦牛,欲踏平本神之宫殿,据年保山黎民百姓为己有,小英雄肯相助一箭之力乎?”“当然!”第二天,山神化作白牦牛与黑牦牛决战于山神宫殿之外,犄角碰撞作崩云裂石之声,呼啸雷鸣有地动山摇之状。难分难解时,年轻的猎人挽弓搭箭,“嗖”的一声箭便从黑牦牛脑门对穿而过。行将倒地,这黑雕魔依然大吼一声,然后喷血而亡。

除得一害皆大欢喜,山神殿里庆功宴毕,猎人正要告辞时山神又道:“稍等片刻,总要收样礼物以资纪念。”“何物?”“我最小最漂亮最疼爱的女儿。”“不敢。”“尚有何虑?”“我想要个女人,山神所言正合我意。但你的女儿贵为公主,嫁给我后,不住宫殿,云游打猎,不知能否答应?”山神稍一沉思:“远走高飞吧!”说毕黯然泪下。

这个故事的结尾是,年轻的猎人抱得美人归后,次年便生下一子,后来又得三个孙子,忠厚传家之风从此使年保山一带一派升平景象。这三个孙子分别叫昂欠本、阿什姜本、班玛本,子孙勤勉繁衍生息,是有上、中、下三果洛。

每年藏历五月初四是果洛山神节。

各个部落的男子汉们、寺院的僧侣都会骑马乘牛来到年保叶什则山下的仙女湖畔,煨桑祈祷怀想山神,当然也怀想仙女似的山神之女儿,那是三果洛的起始啊!这时候,湖畔草青了,花开了。

天上有鹰飞过,果洛的鹰比果洛的人还多。

鹰飞过时成群结队在空中巡视,那是年保山神在降伏黑雕魔之后放飞的、巡行三果洛天地之间的吉祥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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