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侈带堂兄公孙衍进宫见梁襄王魏嗣。襄王见公孙衍身材魁梧,浓眉大眼,一副大将风度。但他不以貌取人,问:"公孙先生可习过武?"
公孙衍再拜,说:"小民自幼攻孙武兵法,习武,却一直没有机会拼杀沙场,惭愧。"
魏嗣赶忙扶起,说:"先生坐着说话,不必拘礼。"
公孙衍起身,魏嗣说:"梁、秦世仇,嬴驷亡梁之心不死,早晚要拼个你死我活。而今公孙先生回梁,孤自有大用。"魏嗣说罢,问有何良策对付狼秦?
公孙衍说:"如果不是秦内部有事,早兴不义之师了。除了齐、楚,中原诸国都不如秦强。但如联合,则秦不敢小视。"
卫鞅为秦的强大,鞠躬尽瘁,到头来被车裂而死,魏嗣由此想起蜀王鲜、蜀王弟角和巴王肴的惨死,如果自己落入狼秦之手,结果不会比他们好。眼下除了联合抗秦,别无出路。梁国地处大梁,秦要入中原,必先破梁,所以,梁又要比其他国家危险百倍,襄王说:"依先生所见,梁当如何筹措,方可保无事?"
公孙衍说:"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赶快派使节至赵,极言利害。赵雍是明白人,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又有名相蔺相如,名将廉颇、李牧等辅佐,赵必然以大局为重,不计前嫌,结为盟好。只要两国同心协力,狼秦便不敢轻举妄动。再与齐、楚联合,则不但可以拒秦大举入中原,还足以将它赶出关外。"
魏嗣听罢,长久不语。不是他另有高招,而是顾虑梁多次率军攻赵,而今又央求联合,万一吃闭门羹怎么办?魏嗣说:"公孙先生之见好是好,就怕梁、赵世仇,赵不应允。"
王益在一旁,一直找不着机会一显身手,说:"卑职有同门师兄弟齐焉、子相在赵,可以找他们通融。"
话刚出口,王益就后悔了。心想:"万一齐焉、子相不肯出面,便无法向襄王交代。"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这时,襄王用鼓励的眼神看他,说:"待孤修书一封与你带去。"回头对公孙侈说,"这事是梁国求助于人,不便空手而去,公孙相筹措一下,准备些礼物给王大人吧。"
公孙衍说:"如大王以为可以,小民愿往。"
公孙侈说:"兄长刚从秦国回来,还是别去的好,免得引起误会。"
魏嗣说:"要紧的是梁已无栋梁之才,公孙先生既然仗义回梁,孤就把指挥军马重任交给你。有什么不够明白之处,问公孙相或孤均可。"
公孙衍再拜谢恩。襄王授予令旗,赐予佩剑,说:"孤命公孙先生为大将军,统领梁国军马,令行禁止,违抗者斩!"
公孙衍领命而去,即刻上任。公孙衍一面走访边关、军营,了解情况,深挖堑壕,加固城楼;一面训练军士。除了鼓励将士用命保家保国,还仿效吴起,从自身开始,将官与军士同吃同住,打仗身先士卒;论功行赏,晋爵。由于有公孙侈在,公孙衍用新法治军,向襄王禀报过一次,襄王说:"很好,就按公孙将军的主意办吧。以后除了大事,无须禀报。"
情况紧急,襄王不敢怠慢。他虽然年轻,却不莽撞。襄王一面加派暗探,留心秦军动静;一面派使节至楚联络。
王益师从庄周,学的既不是孙武兵法,不是忠孝节义,也不是纵横术或者治国之道,继承老聃,却和老聃不同。先生的这些东西,说大,大到无边无际,包罗万象,让人怎么想也出不了先生划定的圈子;说小,小到身边琐事,小到一片树叶,一棵草,一颦一笑;说空,空得必须心静空灵,进入无我无他无物境界,在这个境界里,天地间万事万物都变得通明透亮,善恶分明;说实在,实在得看得见,摸得着,点点滴滴。奇怪的是,天地间万象,全包罗在先生简单的几句话里。而这几句话,说深邃,深邃得难以理解;说浅显,浅显得连小孩也能明白。无为而无所不为,这看不见的东西,大得无边,空茫浩渺,它管天管地,管着自然,管着人类,管着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却什么都在做。
人生祸福都不是独来独往,不全是福,也不全是祸,而是相依相伴;福中藏着祸,祸中存在着福。弄得好,祸变成福;弄得不好,福变成祸......先生说,这世界,有大才有小,有上才有下,有轻才有重;有生才有死,有败才有成......所以,不如意、挫折、失败、死亡都再正常没有了。王益、赵江、京力、子相、齐焉出仕的时候告别先生,先生什么也没说,但谁的心里都没有把事情想得一帆风顺,因而豁达,坦然。
眼下,王益就是这样的心情去找他的同门师兄弟的。他们三人,王益最长,子相最小。在濮水学馆的时候,王益、京力常常合伙欺负子相,一会儿说他瘦得像藤条,一会儿说他走路像蹦跶。子相知道他俩没恶意,有时气不过,吵几句也就算了。
赵武灵王仰慕庄周,相信他的门人不会差。虽然齐焉、子相暂时没有职务,却安排在身边听用。就是说,他俩没有固定要做的事,没有实权。在皇帝身边,运道不好,一辈子与官无缘不说,犯了死罪还不知道。运道好,一下子成了大官。王益到邯郸,这里平静得没一点要打大仗的味道。见着齐焉、子相,王益说:"我怎么觉得这里味道不对呀?"
子相很机灵,问:"什么味道不对?"
王益说:"战事临头,怎么还像没事似的。"
齐焉说:"梁国地处秦入中原要道,难道不先攻梁而先攻赵?"
王益说:"白起用兵,诡计多端,常常出人意料。难说他不趁赵不备而先攻赵。"
子相问:"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王益说:"要推进,就要扫除障碍,这是常理吧?是常理,人人都想得到,怎么出奇制胜?如果白起连这也不知道,如何连战连胜?"
齐焉觉得王益说得有理,说:"那该怎么办呢?"
王益说:"最好能见到大王,陈言利害,别让白起有机可乘。"
王益怀揣着梁襄王手书,请齐焉转交给武灵王。鉴于眼前情势,武灵王不计前嫌,立即召见王益,王益命随从献上礼品,再拜,陈说眼前情势之后说:"吾王有心与赵盟好,联合抗秦,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王益不卑不亢,轻松自如。武灵王说:"此事孤已有思谋,如王大人不来,孤也会派人去求见贵国大王的。孤想知道的是王大人有何高见?"
王益说:"小生先生常说,意料之中与意料之外同在。白起用兵,诡计多端,个中要紧的是出其不意。如今是人人都以为梁国挡道,秦入中原,非先取梁不可;小生以为,白起很可能绕道攻赵,再回师攻梁。梁以为无事,没有准备,赵又无力救梁,梁、赵就危急了。"
王益闪眼见武灵王额头冒一层细汗,知道眼前这位君主被吓醒了,进一步说:"小生以为,赵可将计就计,暗地作速计较,表面无事一般,诱秦军深入,梁即来助,来个关门捉贼。"
武灵王想想梁国多年来打仗失利,马陵、伊阙两战输得更惨,虽然原因很多,但没有多方面看问题,做多种准备,是最要命的差错。武灵王想:"王益到底是庄周的门人,高人一筹。"当即说,"孤即修书一封,命齐焉、子相替孤回访大王,签下盟约,速速返回。"
王益离赵回梁,武灵王立即召见蔺相如、廉颇和李牧入宫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