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亮煤油灯，烧一盆热水，找出来两条章丹风的长裤，让她们先擦洗、穿上。傻傻和师母穿上裤子后，下身疼痛得不能走路。我就让她们躺到床上，她们痛苦地呻吟着，傻傻又哭义骂：“这天杀的日本鬼子，比禽兽不如。“傻傻哭声停止后，甸我倾诉道：“你们上山不久，日本鬼子就进村来了。留在村子里的村民，一下慌了神。我看见不少人拔腿就逃，也有人随手捧上个包裹逃。但他们逃不多远，我就听见一阵枪响。我对父亲说日本鬼子开枪了，咱们就钻到腌菜缸里躲一躲吧！父亲说躲什么？他们来了，老子就请他们吃拳头。父亲不肯躲，母亲也跟着不躲，我就更不能躲了。当然腌菜缸也不保险，我把门关得紧紧的，母亲跪在菩萨前念起佛来。我刚取下我们练武用的大刀，日本鬼子就踢开了我们的家门。那个日本翻译官问：‘村里人都到哪里去了？，父亲：’不是被你们枪杀了吗？‘翻译官说：’你的，米西米西的。，父亲说：‘什么米西米西，老子给你们吃拳头。你们这批日本鬼子，狗杂种，老子与你们拼了。’父亲夺过我手上的大刀，朝日本鬼子头上砍去。他一连砍死三个日本鬼子，其他日本鬼子一时傻了眼，吓呆了。父亲发疯般又举起大刀时，翻译官掏出手枪瞄准父亲啪啪两枪。父亲当即就死了。我与母亲哭喊着扑向父亲时，几个日本鬼子上来拉扯着我们的衣裤。“听傻傻的倾诉，让我全身战栗不已。
我想先上山去把避难的村民接下山来。深秋的天气，孩子和老人在帐篷里憋着容易着凉生病。我飞奔而去。月光明晃晃，冷冷地照在大地上。一种悲愤和凄凉，溢满着我的全身。我知道那些被日本鬼子烧毁了房屋的村民们，将面临无家可归的局面。我只有动员地下共产党员、精武会和读书会成员，帮助接纳那些无家可归的村民们暂住到自己家里。
山上的村民知道可以下山，都松了一口气。但当他们知道留守村民们的遭遇后，就响起呜呜的哭声。我的动员得到了村民们的认同和支持。村长许长海也拍板说：“我会向镇政府反映情况，尽快解决受难村民们的住房和生活问题。“大约个把钟头，村民们都回到了被日本鬼子扫荡得乱七八糟的家。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也被暂时安置到了各自借住的地方。
第二天，地下共产党员、精武会和读书会成员，协助村长许长海检点尸体，而我与师兄们则把师傅独眼龙的尸体扛到我家里，让他躺在一块木板上，蒙上一块白布。傻傻扯开白布，见父亲的尸体被烧焦得惨不忍睹，扑上去抱住父亲，又是一阵哇哇大哭。她这一哭，惹得在场的人鼻子一酸，都哇哇大哭起来。哭声是那么凄厉、那么悲伤、那么浸透骨髓。
师母一直躺在里屋床上，不肯见人。我们采了草药给她喝，她不停地说：“罪过，罪过。阿弥陀佛。“我们忙着给师傅打棺材，并且讨论着如何在村里为死去的村民开追悼会。我们那一瞬，把目光过多地关注着年轻的傻傻，而忽略了年长的师母。，那天下午，傻傻与我们集中在蚕房里，讨论师傅独眼龙的后事问题，还有形势变了，抗敌后援会获港分会今后的工作也该变了。我们不能用文艺社这类名义做宣传，而要直接拿起枪杆子来。譬如，参加和组织敌后游击队，与敌人进行面对面的战斗。我们正讨论得热热烈烈时，章丹凤和高美丽忽然神色慌张地跑来说：“不好了，不好了。师母她，她。“傻傻性急地问：“她，她怎么啦？“高美丽说：“她上吊自杀了。“傻傻啊的一声，全身瘫软下来，晕眩过去了。
我们把师母的尸体与师傅的尸体放在一起。傻傻大哥得知母亲忽然吊兀，执意要把父母的尸体搬回家去。我就由着他们兄弟几个，把他们父母的尸体用大板车运走了。傻傻也跟随着他们一起回家，住到她大哥家去了。他们走后，家里一下安静了不少。章丹凤收拾房间后，冲我说：“长根，快来帮我给家里消毒，我们要冲冲这耻辱和晦气。“我与尹玲娜重新联系上后，已是年的元月了。尹玲娜让我解散苕流文艺社，联系长超的李哲人。她在回信中说：“李哲人正在组建‘人民抗日义勇军’，而你正在组建敌后游击队。你们彼此可以沟通、学习和帮助。“她的信由交通员秘密送来，我的回信自然也是让交通员秘密传去。交通员走后，我与精武会成员开展了讨论，并建议把我们的成员合并到人民抗日义勇军中去。我的建议得到了大家的支持。正是寒假期间，我决定去长超找李哲人。
那时光我一走，我的岳父就来家里帮忙。田里的活，岳父也是一把好手。章丹风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产了。那天我把她揽人怀中，用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乳房。我是那么温柔，渴望与她达到那种强烈风声的效果。然而她却把我推开说：“不能做，孩子生出来要得瘌痢。“在我们乡村有一种说法，怀孕七八个月后的孕妇，若行性事，就要生出痢痢头孩子来。
为了不是擗痢头孩子，我们只能拥抱在一起。说实话，结婚这么些年来，我还从没有与章丹风接过吻。不知为什么，我就是不能与她接吻。一接吻，我的舌头还没有抵达她的舌尖，我的涎水已经直流，，这时候，她总嫌我脏，而我就没有接吻的兴致了。不接吻就不接吻吧，抚摸也是一种亲热。我从她的头上，一直抚摸到脚丫。她的大脚‘胖乎乎的，让我想起了姑姑的三寸金莲。对了，我很久没去看姑姑了。我想着去长超找李哲人时，就从重兆村绕过去吧！
那晚，我把头埋在章丹凤的大肚上，听着小家伙在她肚子里拳打脚踢的声音。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而且睡得特别香。睡梦里，我看见牵丹风的大肚突然自动裂开，一个婴儿哇的一声，跳着蚕桑舞腾空而飞。
那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我在喊叫中醒来，章丹凤说：“你喊什么？“我说：“我梦见女儿啦！“章丹凤说：“梦与真实总是相反，那我一定又是生儿子。“章丹凤的话，令我扫兴。
一大清早，我就出门了。一路上，我快步如飞。重兆村一片荒凉，被日本鬼子烧得变成焦炭了的木屋框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我心里’喷怒着，却看见姑姑家的房屋安然无恙。我砰砰地敲门，小妾披麻戴孝地走出来，令我十分吃惊，我说：“我姑姑？“‘’为了她，我丈夫林峰也不在了。我这是为我丈夫披麻戴孝。”小妾冷冷地说。“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我迫不及待地问。她见我问得急，并没有让我进屋坐，站在门口就把话题扯开了：“在日本鬼子扫荡前，你姑父带着我们离开村子，准备到长超山上去。可是半路上，他觉得没带上你姑姑心里不安。他说必须回去把你姑姑带出来。他执意要去，我就没有阻拦。没想到这一去，就成永别。
我没想到姑父在紧要关头，会去救一个已经疯了的女人。而这疯女人，已经被他抛弃很多年了。这令我十分意外。我猜测不他当时的想法，是受到了良心的谴责呢，亦或是良心的发现？为了救姑姑，姑父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上了。真没想到这个平时吃喝螵赌的姑父，还能做出舍命教人的举措。我忽然地对他刮目相看。尽管他已经死了，但我从前对他的冤气，一股腑儿地消散。小妾说：“这个家就剩我与阿狗两个人了。幸亏阿狗长大了，可以养我了，要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呢！“我安慰她说：“我会常来看你们的。“我说着就向她告别，带着悲痛和性急火燎的心情去长超找李哲人。
李哲人前几天在草田兜附近，击溃了多次窜扰长超的几十名日本鬼子。初战告捷，声威大震。这两天不少爱国青年，纷纷慕名而来。我走进李哲人执教的路村霜圩小学，见他在接待客人，就等在一旁。他是这所学校新来的教员。教员身份是掩护化干革命的一种方式。他接待完客人，我才上去自报家门。我说：“我是荻港小学校长许长根，是上海‘社联’尹玲娜介绍而来的。“他热情地伸出右手与我握手，并招呼我到里间坐。
我们谈得很投机。李哲人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英气勃勃。他说：“明天我们正要成立人民抗日义勇军，你来得正好，在这里住一晚怎么样？“我说：“好吧！让我多学习学习。“他客气地说：“哪里哪里，互相合作吧！“这晚，我们天南海北地聊得很多，也聊得很晚。我把精武会成员合并到人民抗日义勇军的建议告诉他后，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兄弟，我们好好干。“我说：“嗯，我们好好干。“第二天，他在大会上宣告：“人民抗日义勇军，正式成立啦！“当宣布李哲人为主任，许长根为副主任时，台下群众一片欢欣鼓舞。那热烈的气氛，址我感到组建武装部队的必要性和及时性，在一片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声中，会议结束了。后来老百姓并不叫它”人民抗日义勇军“，而是简称这支抗日武装为”长超部队“。
我回到获港村召集精武会、读书会和从前的农民赤卫军成员，告诉他们人民抗日义勇军已经正式成立，你们都是士兵了，一切得听从主任李哲人的召唤和安排，不得自由散漫，拿出军人的骨气和样子来。他们异口同声地说：“许会长放心，我们会出色地完成任务。“我听了很高兴。这些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兵，现在要让他们去跟随李主任打仗，确实有点依依不舍。
我表面上仍然做着小学校长工作，但实际上我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长超部队。有时为了和李哲人商量工作，我在荻港和长超之间来回跑。那天我们根据《抗日救国十大纲领》等国共两党有关抗日的文件，为部队制定了军事、政治、经济、教育等发展规划。由于根据地搬到了长超，那些活动也大都在长超进行。村里练武的人，基本上都参加了长超部队。长超部队很快发展到五百多人了。我们编为六个中队，中队长分别为：李阿二，庞九斤。丁一松，高大年，严家辉，杨鸿庆。早上，荻港村村东那块练武场地，虽然练武依旧，但完全是正规的军事化训练了。
村民们很快恢复了正常生活。那些被烧掉的屋子，也很快由镇政府资助盖起了茅草屋。村民们种田、养蚕、采桑、养鱼，小日子又过得清贫而有味。月底的那天，章丹凤突然肚子痛，没来得及找接生婆就生下一个儿子。她生儿子，真是比我解大便还快。章丹凤生产后精神状态很好，她说：“长根给我们的小儿子取名字呀！“我想了想说：“就叫许村吧！字抗敌。“章丹凤呵呵地笑起来说：“咱们的小儿子也抗敌呢！“，又到了蚕月时光。章丹风做产，我们家的蚕月就只好由我岳母帮忙。我的岳父和岳母，见章丹凤又为他们添了小外孙，高兴得直夸我是生儿子的好男人。他们一点不知道我心里盼的是女儿。但无论如何，我生了八个儿子呢！这让我打心里自豪。只是那两个丢的，四个死的儿子成了我心里永远的痛。
我从没有给儿子们办过满月酒。这一回小抗敌满月了，我热热闹闹地给他办了几桌。大家说着、笑着、聊着、哭着，凄凉和悲伤总是时时袭上心头。这多灾多难的村庄啊，年轻的村民们个个都有雄心壮志。
复仇的欲火燃烧着，我们借着小抗敌的满月酒，将围剿敌寇的进攻，血战罗田漾，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