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济仁也看着窦春芳道：“我们是一个考察组的，出国考察，机会难得，多么的不容易，都肩负着工作重任。我是考察组的组长，要对单位负责，对考察工作负责，也要对每个成员负责，包括安全、健康等等。你也要对考察组负责。不出问题，你好我好他好，当然好。万一发生问题，这对你、对我、对全组都不好。我总得对大家、对单位、对你的家人有个交代。你不要以为你是一个孤独的人，而是我们考察组的成员，你的安危牵扯着我们全组的人，我们要对你负责，你也应当对全组负责，要对得起大家。”
窦春芳本没有考虑这么多，若仅仅是韩克调侃自己，当作笑料一笑了之。可赵济仁郑重其事说了这么多，且有理有情，看来不能一笑了之。不如实说不成了，他脸色红一阵、紫一阵，口中支支吾吾，尴尬地承认道：“我是去了红灯区，同妓女混了一晚上。”
“哈哈！”韩克大笑道，“夜不归宿，原来是开洋荤去了！怎么样？洋滋味如何？”
窦春芳自知理亏，甚是难堪，经韩克笑嘻嘻地一调侃，赵济仁也笑了起来，在缓和的气氛中，窦春芳也自然了些，说道：“什么怎么样，还不就是那么回事，一个滋味，还花了钱，怪后悔的。”
韩克又笑道：“那你花了多少钱？”
“六十美元。”窦春芳回答道。
“这么多？”韩克吃惊道，“一个月的工资就一下子跑掉了，真划不来！”
窦春芳懊悔道：“就是划不来，本来要买点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也买不成了。”
赵济仁板着面孔，慢条斯理地道：“性行为与婚姻、感情紧密相连，只有美满的婚姻、良好的感情才是快乐的，仅仅是生理上的性行为与其他动物的交配并无本质的区别。但对人来说，绝对不是低等动物的交配，否则，这同畜生岂不一样。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的性行为就有了社会性，关系到人文习俗、伦理道德，甚至法律。绝对不能简单化。胡来乱搞，非同小可，后患无穷，轻则有违伦理道德，败坏名誉，遭人耻笑、唾骂，影响夫妻关系、朋友关系，影响声誉，染上疾病；重者，酿成生命悲剧，触及法律，致人身败名裂。可谓有百害而无一益，确实需要严肃认真对待，切莫含混马虎，轻举妄动。”
说者严肃认真，听者马马虎虎，韩克打起了呼噜，窦春芳也昏昏欲睡。赵济仁也困倦了，便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又参观了美术馆、雕塑、艺术中心，精美的艺术品令他们新鲜好奇，他们参观出来，韩克道：“美国与中国就是不一样。”
赵济仁问：“有什么不一样？”
“这不明摆着。”韩克道，“画的人像、塑的人形，都光着身子，简直叫人不敢细看。”
窦春芳笑道：“你真是个土包子，不会欣赏，什么叫艺术？这就叫艺术。什么叫美？这就叫美，美不胜收。”
韩克争辩道：“中国的绘画、雕塑，大都是穿衣服的，难道不是艺术？难道不好看？”
窦春芳道：“我们不是一个水平，说不到一搭。”
赵济仁笑道：“你们是牛说牛大，角说角长，两个人其实抬的是一个杠子。依我说，都美，中国画有中国画的美，西洋画有西洋画的美，都讲究美，都追求美，从美学角度讲，都是一致的。只是欣赏角度不同。由于民族、文化历史的不同，形成了不同的风格和流派，中国画、西洋画的差别，仅仅是风格流派的不同，不能仅依穿不穿衣裳评判艺术高低，美与不美。”
韩克：“你这样讲还说得通。”
“这还差不多。”窦春芳道，“不偏不向。”
他们又来到一处景点，见在一座巨型的穹隆式建筑前面，立着一个四方大牌子，仔细一看，这个大牌子则由许多六面体的方框组成，方框的一角朝下，对称的另一角朝上，上下左右互相连接，结合成一个立体的四方框架。
面对这个物体，韩克发疑道：“这是什么东西？广告不像广告，货架不像货架！”
周菊英则心不在焉，旁顾着别处。
胡艳丽知道，她是在操心与她恋人会面的事，因为联系不上而烦恼。为了排解她的烦恼，分她的神，胡艳丽便望着她道：“这好像是航天馆。”
周菊英会意道：“这里就是航天馆，走，咱们进去看。”
赵济仁等进到里面，见摆着各式各样的飞行物模型。有中国的风筝、古代火箭，别国的滑翔机，莱特兄弟发明的第一架飞机，再到各式各样的飞机，再是人造卫星、阿波罗飞船、月球车等等。
胡艳丽看着周菊英道：“这个航天馆确实新鲜，有创意，大有看头。”
周菊英点了点头。
韩克则这里转转，那里看看，看不够。
在返回住处的路上，大家仍游兴未尽，议论纷纷。“原来这里摆置的，都是上天的东西！”韩克道。
赵济仁回应道：“就是，都是上天的东西。这个航天馆，反映了人们认识宇宙、征服太空的探索历程。”
“怎么理解？”窦春芳疑问。
赵济仁道：“人类虽然生活在地球上，却想入非非，欲知道天上的事，从夸父追日到嫦娥奔月，再到孙悟空大闹天宫，异想天开，以为有个天堂，反映了人们欲上天的愿望。甚至在设想上天的手段——天梯。风筝、火箭、飞机、人造卫星、宇宙飞船等等，则反映了上天的探索过程。别小看风筝，虽然简单、细小，却是人类征服太空历史长河中的一个里程碑。它表明人类利用自然力，脱离地球，迈出了上天的第一步。往后的每一步，都是在它的基础上进行的，是它的继续。”
窦春芳则说：“你这是夸大其词，一个风筝有什么了不起。”
“别小看风筝，”赵济仁道，“它虽然是娃娃的玩具，却开启了人类上天的第一步，具有里程碑的意义。1969年7月20日，美国将阿波罗飞船发射到月球，这是人类征服太空的又一个里程碑。阿根廷哲学教授恩里克·埃内斯托·费夫拉罗，用七种语言，给一百个国家写了一千封信，倡议设立朋友节。他在信中说：‘我将登月看作人类向宇宙表达友谊的方式，同时我认为，一个有朋友的民族是不可战胜的民族。’他收到了七百封回信，其倡议得到了很多人的响应。十年后，布宜诺斯艾利斯政府首先颁布法令，确立朋友节的合法地位。此后，这一节日传播到世界各地，如今已经有一百多个国家庆祝这个节日。
“再过若干年，当人们登上火星及其他星球之后，回首登天历程，宇宙飞船也如同风筝一样，只是这个长河中的一个里程碑。地久天长，人生苦短，人的一生，也就是人世上转了一圈，旅程应该更远些，更高些，在我们幼小时，我们何曾想到地球的另一面。可如今，我们却飞到了地球另一面的美国。我们于上午从北京起飞，飞了近二十个小时，到美国仍是上午，过了十二小时的白天，仍是白天，连续二十四小时皆是白天，所以昏昏欲睡，倒不过时差。总有一天，人类登上月球及其他星球，也如同我们到美国一样，有个倒不过时差的问题。”
“有趣，有趣！”韩克道，“肯定更会倒不过时差，昏昏沉沉的。”
在参观了多个景点，度过了星期六、星期天，又到星期一，赵济仁一行向世界银行走去，走到草坪上的一条小道，道旁席地而坐着两个白人中年妇女，各带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当路过她们身旁时，她们一边伸出拿着的空罐头盒，一边说：“请给以帮助。”小孩也以天真而乞求的目光望着路人。赵济仁等只得投五美分硬币给她们。一边前行，一边回首，示以同情的目光。
赵济仁一行，复又来到世行包先生的办公室，仍由张先生陪同、翻译，安排后续的考察事宜。
张先生翻译道：“包先生讲，你们的培训工作属于执行世界银行扶贫开发项目，这是综合性的，牵扯到各个方面，为了搞好培训，要搞好调查研究、预测需求，制定培训规划、培训计划，明确培训内容，相应地解决教材、案例、师资等问题。世行专家主要不是讲课，而是审查、批准、规划、计划、教材、案例。为了搞好培训，你们要争取有关方面的支持，包括中央和省上的项目办公室、教育部门和有关的大专院校。培训的关键是针对性要强，要有用，要讲究效果。世界银行可在项目经费和指导专家方面给以支持。除了在世界银行的活动，安排你们到纽约及其他地方的一些大学去考察，我们打电话联系好接待的教授，你们去直接找他们就行。”
赵济仁一行于当天下午乘上火车去纽约。他们一到纽约，却见与华盛顿判若两个世界：这里的楼特别高，直插蓝天，且特别密集，一幢紧挨着一幢，五颜六色，缤纷多姿，街道似乎很窄，汽车塞满了街道，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擦背，接踵而行，都在急匆匆地忙碌。韩克仰头看天，天仅似一条缝隙，白云倏忽而过，骤然觉得，这里的世界特别拥挤。他们于人流中穿插行走，终于在楼群中找到了一家旅馆，门卫、柜台里全是黑人，暂时安顿了下来。
一觉醒来，红日照窗。韩克道：“你说怪不怪？一夜睡得特别好！”
窦春芳也说：“就是，我也睡得格外香！天光大亮才醒来，是到美国来少有的。”
“看来，时差倒过来了。”赵济仁说，“据说，从中国到美国来的人，总有那么几天，白天不清醒，夜晚睡不着，过了五六天才适应。我们来美国快一周了，也该夜晚睡得香，白天能清醒了。”
“原来如此。”韩克习惯地说，“怪不得睡得格外香，原是时差倒过来了。”
周菊英一到美国，总操心她男朋友，在华盛顿打了几次电话未联系上。一到纽约又打电话，仍无人接。同房的胡艳丽睡得特别甜蜜，而她仍睡不着，念念不忘男朋友，想着相好的经过，回忆着在一起的甜蜜时光、热恋的情形，越想越有滋味，越是睡不着。心想：为什么打不通，是不是电话号码变了？电话号码变了也应该来信说明，为什么不来信？想不通，捉摸不透。想着想着，困倦了，迷糊了，终于进入了梦乡。可男朋友的影子仍在脑际晃动。一块儿吃饭的事，一块儿上课的事，说笑的情形，做作业的情形，还梦见他来看自己，久别重逢，不知如何是好，变得似认识，又陌生。正在睡梦之际，胡艳丽叫她、推她，她才睡眼惺忪地起来，原来是迟迟睡不着，梦中睡不实，天光大亮了，又迟迟醒不来，起得迟了。仓促中洗漱之后，跟着胡艳丽来吃早餐，与韩克三人一起吃过了早餐。
就近叫了一辆小轿车，迈上了要去大学的道路。开车的却是一位华人。异国他乡，同胞相遇，乡亲之情油然而生，更兼语言相通，免不了询问对方的情况。
心快口直的胡艳丽道：“老乡见老乡，心里很喜欢，到美国，凡来自中国的人都是老乡，请问师傅贵姓？日子过得好吗？”
师傅回答道：“免贵姓吴。说到过日子，经济上比大陆宽裕些。就是工作紧张些，整天围着钱转，干就是钱，不干就没有钱，不好过。”
韩克张口道：“地位怎样，人看得起看不起，受不受歧视？”
吴师傅回答道：“说到地位，我们在黑人之下。白人自不待说，最优越的；其次是犹太人，原因是他们有钱，讲团结；再其次是黑人，黑人之后才是华人。”
“为什么？”胡艳丽问道。
吴师傅回答道：“中国人来美国的，多半是出卖劳动力的，再是在国内处境不好，逃难寻活路的，求学找出路的，均比较穷。美国是富人的天下，有钱才有地位，穷人哪有地位？再加上不团结，容易受人歧视。”
“从来都是这样吗？”周菊英插话道。
“也是有变化的。”吴师傅道，“我家是父辈手上来美国的。1949年以前是狗都不如的，以后地位逐渐上升，到中美建立外交关系时地位升了上来，但是近几年又有所下降，原因还是穷，不团结。
韩克疑问道：“《解放宣言》发表一百多年了，为什么还存在种族歧视？”
赵济仁插话说：“《解放宣言》也是有缺陷的，一是《解放宣言》关于解放奴隶的内容，没有触动其他边境地区的奴隶制度，也没有把土地分配给他们。因此，南方黑人奴隶虽然从奴隶制的枷锁下解放出来，却在经济上穷得一文不名，同时，内战结束后，林肯遇刺身亡，亲奴隶主的副总统约翰继任总统，几乎赦免了所有叛乱分子，奴隶主在南方复辟，南方各州的立法、行政大权又落到奴隶主手中，对黑人大肆报复，致使奴隶解放不彻底。黑人领袖道格拉斯说：在历史上还没有这样的例子，即解放的条件是那样的不利于被解放的阶级。造成了贫富两个极端，为以后的种族歧视埋下了祸根。黑人在政治上没有地位，经济上没有财产，上不起学，发展就受到限制。这样一来，政治地位、经济地位、文化地位就低。不仅如此，由于文化知识低，就业机会少，失业的多，犯罪的多。据有关资料显示，美国失业人口中黑人多于白人，蹲监狱的黑人多于白人，既是传统，也是现实。”
韩克明白道：“难怪存在种族歧视，原来是历史上形成的，是现实的不平等。”
赵济仁接着说：“种族歧视的祸根，华人也受到影响。1882年，美国国会通过了《排华法案》，不准与白人通婚，不准落户，不准进入国会等部门，直到1943年抗日战争时期，才废除了《排华法案》，但其影响仍未消除，隐形歧视仍然存在。”
胡艳丽道：“说来说去，还是要有作为。有作为才有地位。有些华人很有名气，有的当了教授、工程师、建筑师，有的成了有名的科学家、学者，这些人还是有社会地位的。”
赵济仁接上说：“这些同胞远涉重洋，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依靠自己的勤劳和智慧，事业有成，也为美国的发展做出了贡献，争得一席之地，确实是不容易的，看来，关键是要有作为，无作为哪有地位，有了作为才有地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