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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烧花生(2)

头儿一个一个看过了我们的脸,“怎么不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他说着抓起一堆干草,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很漂亮的打火机,“叭”一下点着了。他抓着花生棵往火上放。我们围拢过去。大家吃着烤花生。每个人的嘴都是黑的。头儿干净的小脸上也抹了黑灰,我们就觉得他更加亲近了。他感兴趣的当然是老安,把他的“鸡叨米”拿到手里。我们问他敢不敢放枪?

他说:“中国人民解放军不敢放枪吗?”

我们让他打一只野物看看。

他说:“那好,你们跟上我走吧。”

我们就跟他到林子里去了。

这一次他给我们打了一只兔子。我第一次听到老安的枪这么响。它的声音很闷,火舌喷出来是紫色的。原来枪筒里没有霰弹,装的只是一些粗沙粒。我们在给兔子剥皮的时候,发现穿进兔肉的都是一些粗沙粒。

头儿笑着说:“你这枪打不远的。”

他比划着枪筒告诉我们该放多少火药才安全。他说如果放多了,炸了膛,那也就完了。

“能给我们讲个打仗的故事吗?”我们当中有人这样要求。

头儿抿着黑乎乎的嘴唇,“我们这样的年纪赶不上打仗,不过,”他眨眨眼,“不过我们抓过一个女特务。”

大家立刻兴奋起来,一动不动盯着他。

“那时候我在连部,晚上也像你们一样要执勤。我和我的副手走到马圈那儿,看到一个黑影闪了一下,就赶紧跟过去。我们贴着墙往前挪动。马圈里射出一线灯光,一点声音也没有。我们就贴着墙壁站着。那个影子只要一活动就会通过那线光亮,那时候也就看得清了。停了一会儿那黑影真的闪在光亮里了,我们都给吓了一跳。因为她是个女人。我对副手小声咕哝一句:‘逮到她!你从后边,从马圈的后窗那儿堵住。’他按我的命令跑开了。我小心地往前。我看到那个女人拐到里面去了。我想如果没有弄错的话,那么她一定是要往马料里投毒的。因为不久前我们刚听首长讲过,以前就有人在战马身上打主意,使队伍吃了败仗。我一点一点挪到那线光亮里,又赶紧闪到黑影中。我从门缝里望着。我看到在一个大青骡子旁边,那个女人俯在马槽里抠着什么。我要一个箭步扑上去把她逮到,事情也就结了。可我有些好奇,非要看清她在干什么不可。”

“那时你带枪了吧?”老安问。

他点点头,“我的手正扣在扳机上呢。我探着头,终于看清,她抠着草料里面的豆子,摸索着往嘴里填呢。我愣住了。但我还认为她是女特务,不过饿急了眼而已。我掏出枪来,吆喝一声。谁想她机灵得很。你想她们都是训练过的,这时一下跳进马槽里,又攀着槽沿滚动一下,爬到青骡子的肚腹下面。我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她就跳上后窗跑了。我想也好,那里正支着一架网呢。窗外传来尖尖一喊,副手把她逮住了。我也跳出窗外。我的副手正反扭着她的胳膊。我们把她押到连部,连夜审讯。女人有十七八岁,长得好看。一张口就是外地口音,这更让我们起了疑心。可她什么也说不清,还挤眉弄眼的。于是我们就把她简单地绑了绑,由我的副手和另一个战士押着交给上级去了。”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们就换防了。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搞不清。不过我临走的时候受到了首长的表扬。”

大家呼呼喘气。本来期望更有意思的事在后面呢。大家都有点不满足,就叭啦叭啦剥着花生壳吃起来。

头儿走了,我们有点遗憾,觉得这儿的看护工作未免有点太平淡无奇了。这个夜晚我们互相讲着鬼怪故事,填补着什么。

这些故事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发生在身边的丛林里。大家把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故事移植到这片黑压压的无边无际的原野上了。于是我们就被巨大的恐惧包围了。实在寂寞得很,就往空中打了一枪。那沉闷的响声震动了四野。一群鸟雀被惊得四下逃窜。也就在这天夜晚,我们听到了一阵泣哭。老安和几个同学都紧靠在一块儿。不知是寒冷还是害怕,大家的身子竟然抖动起来。最后我提议带上手电筒,带上“鸡叨米”,迎着哭声下去看看。

越往前走,哭泣的声音越遥远。我们停住脚步,那声音却在原来的地方。好像是女人的声音,尖尖细细,十分伤心。她哭的什么我们也听不清。我们只觉得她一边哭一边数叨着。

那个夜晚我们谁也没有睡着,篝火几乎燃了一夜。

第二天是星期天。接近中午的时候,那个广播员同学来了。

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用烧花生招待她,还到远处的渔铺里提来几条鱼。她说来看看我们。老安总用眼瞟她,使我不快。傍黑的时候她要走了,大家极力挽留。老安还说:“你就当我们的女特务吧。”她一愣,我们都笑了。老安掏出“鸡叨米”在她身边站着。我把他推开。

她无论如何要离开,我就去送她。我跟老安借“鸡叨米”,他迟疑了一会儿,交给了我。

我陪着她穿越了大片草地,一点也不害怕。我一路都听见她轻轻呼吸着。我很想对她讲点什么,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后来她问:

“你们在这儿过得有意思吧?”

“开始有意思,后来就没有了。”

她不断地回头张望,好像真的舍不得离开我们。

我回来的时候,老安他们已经睡着了。我把他们捅起来:

“这时真有人偷花生你们也发现不了!”

老安说:“得了吧,你把枪带走,我们有什么办法。”

他说着一把夺过枪去,往屁股上的羊皮套子里猛地一插,“轰嗵”一声,枪走火了。所有的人都从草铺上跳起来。有一个还爬到了木梯上,又咕噜噜滚下来。

我们都蒙了。

老安发出了“哎哟哎哟”的声音。我打开手电一看,天哪,老安的半个裤管都打飞了,屁股右下方还流出了鲜血。幸亏沙子是垂直射下去的,没有打很深,只是豁开了几道口子;严重的是火药的烧伤:好大的一片皮肤都被烧得乌黑翻卷。大家吓得气也不敢出,只听着老安“哎哟哎哟”哭叫。

老安身边一块草地也被打着了,这时火苗烧着了老安破碎的裤角,我赶紧把它踩灭了。

老安疼得在床上滚动,直滚了半夜才安稳下来。我们几个同学商量着要把他抬回学校去,老安死也不肯。他让我们把他的下身衣服脱下来,给他翻转着身子。他说停几天就会结疤的。我们照他说的办了。但脱下他的衣服我才发现,老安这个家伙也许会顶得住的:我们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他长了什么皮肤啊,又黑又糙,结实极了,简直像牛皮。

第二天那个老渔民来了。他见了老安的腿伤就说:“这是烫伤,得赶紧上点獾油。”

我们慌了。后来那个渔民找来了一小碗獾油,我们给老安擦上了。

老安再也不能下草铺了,一天到晚躺在上面,寂寞了就自己哼呀一声。我们从渔铺那儿讨来鱼,烤熟了给他吃,不断送花生到渔铺去。大约隔了一个多星期,老安的腿才结住了疤。他一拐一拐跟我们走回学校,一挨近校门口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一年我们学校收获了整整十大车花生。巨大的收获使每个人都兴奋起来。学校把花生卖掉,赚了一大笔钱。我们每个同学还分得了满满一篮花生。

第二年冬天,校头决定开垦更大的土地。于是我们的大队人马又开到荒滩上了。这一回我们使用了更简便的方法:放火烧荒。北风吹着火焰,一会儿就漫延开去。大火一直烧了一天。我生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火焰,一颗心扑扑跳着。我亲眼见到那么多的野物惊慌逃窜。老安忘了带他的“鸡叨米”了,不然真可以乘机打到一个猎物。

大家都被冲腾的火焰惊呆了。晒了一个冬天的茅草焦干焦干;个别地方残留的雪迹也化为轻烟。不知为什么,这片荒原让人有点心疼了。我几乎听到了无处不在的呻吟。远处渔铺的人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迎着烟火蜂拥过来。

这无边的烟火啊。

我想:大海就在前面,要想扑灭这一片火海,大概只有大海才能帮上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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