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的老同事于德绥这阵子还是饭局不断,明人约他喝茶一聊,直至春节长假的某个下午才如愿。这小子身为一处之长,又是聪明之人,外号“鱼得水”,“八项规定”他竟敢置若罔闻?
见了面,明人就开门见山,咄咄逼问了。
鱼得水也不恼,不急不缓地反问明人:“你是怎么处理的呢?”
“我怎么处理?我早就推掉外边的饭局了,省下时间正好健身,体重都减十来斤了。”明人说。
“八项规定不让吃饭了吗?”鱼得水又问道,神情坏坏的。
“可是也不能乱吃呀!”明人道。
“我可没乱吃。但有些饭局你不参加,就会失去很多,失去信息,失去沟通,失去领导,也失去群众,最终你失去仕途……这你懂呀!”鱼得水感叹。
“所以你就叫鱼得水嘛!”
鱼得水呵呵一笑,说:“我告诉你,我吃前必有‘三问’。”
“三问?”明人甚感好奇。
“是呀,你听我说下去。一问谁买单?如果是政府部门,包括街镇买单,断不能参加的。公款吃喝,顶风作案。有一回,吃到差不多了,一个部门办公室主任抢先买单了,我让一个民营老板立即把这换了过来。二问在哪吃?五星级酒店,富人、官员扎堆的地方是不去的,后来还加上私人会所。三问都有哪些人参加。人多嘴杂,参差不齐,会惹事。还有那些老玩手机的,时不时来个微博、微信现场直播的,把吃饭情景都记录无遗,不是害人害己吗?”
“老兄,你真是如鱼得水呀,难怪那边查得紧,你这边依然风平浪静。”明人笑说。
“全国都处理了三万多人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不过,你天天这么吃,还是像在走钢丝。”明人为老同事担忧。
“没关系的。我想这‘八项规定’的紧箍咒,早晚是要放松的。”鱼得水充满自信地说。
也就是春节上班的第一天,鱼得水被查了,说是小年夜他参加了一家民企老板的吃请,还拿了礼品。最后买单的是老板的弟弟,他在开发区管委会工作,用的是公款。是上边暗查时发现的。
这老板兄弟是竭泽而渔呀!这鱼得水呀!明人暗暗叹了一口气。
饭局
春节前,明人约几位发小一聚,订的是家门口的一家饭店,价位不高不低,生意还蛮兴隆。
明人先到饭店,有办婚宴的,挺热闹。明人订的是包房,也就显得闹中取静了。
人到齐快开席了,忽然谢兄的大嗓门响起来了:“你们玩手机的千万别拍照,别录像。”他说得格外严肃。
“有这么严重吗?”有人说道。
“你们真别大意。我们一位处长元旦在外吃饭,饭桌上有人晒微博,拍的是桌上的菜,但把他的头像和面前的茅台酒瓶也带进去了。照片不知怎么就传到网上去了。被上边查了,饭钱全部退出不说,还背了一个处分回去,这些日子蔫蔫的,谁再叫他出来吃饭,他就骂人!”
谢兄也是机关的一位处长,这样的提醒是有效果的。果然,大家自觉将手机揣入衣袋或置放于一旁,不再随意拨弄了。
刚喝了两杯酒,正为大家逐个倒酒的刘金也突然面露紧张,原来女服务员在拨弄手机。服务员连忙解释,她在回复一个微信,没有拍照。刘金毫不客气地对她说:“如果你再要动手机,就请到外面去,打好了再来。”女服务员不好意思了,说:“那我出去回吧。”
服务员一出门,有人就说刘金是否太敏感,太冒失了。刘金说他吃过亏。半年前和同事吃饭,饭后,一个外地民工打来电话威胁,说有他们公款吃喝的照片,付他一千元,可以……否则……
刘金和同事想了想,估计是那家饭店的服务员偷偷拍了照,虽然也没吃多少钱,但他们在法院工作,还是息事宁人为好,便按要求打了钱过去。
有人说:“你这不是扔冤枉钱嘛!”
刘金则说“花钱消灾,也免得麻烦呀!”
座中大部分是在公家干活。这顿饭气氛就有点怪。虽然明人再三强调,今天是私人聚会,由他个人掏腰包买单,但大家还是有些拘谨。
酒过三巡。明人放在外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转身去衣架上取。忽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有人录像!”背后骤然一阵骚动,他再转身一瞧,竟然目瞪口呆了。谢兄狼狈地钻进了桌底,刘金迅雷不及掩耳地逃进了厕所。还有几位,要么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面,要么伏下了脑袋,双臂挡住了脸。场面一片混乱。明人再抬头,发现包房门开着,外面大堂有人高举着摄像机……
门内侧,服务员托着菜盘愣在那儿。
明人走出去,大堂正是婚礼高潮。那摄影师正聚精会神地拍摄着婚礼场面,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吓着了哪些人……
你穿错了谁的鞋
办公室陆主任这一整天都惶惶然,丢了魂似的。他打明人电话时,说话也是舌头打了结似的,像有人拿枪顶着他脑门。
明人说:“你急什么呀,出了什么事,这么紧张!”
陆主任结结巴巴地说:“真,真,出了,出了大事了!”
“什么大事!不会是你贪污受贿,或者闹出什么绯闻了吧?呵呵,瞧你这熊样,谅你也没这胆量!”明人调侃他,因为他知道陆主任从来谨小慎微,不会出这种事的。
“这,这,这也是大事呀!”被明人一逗,陆主任在那一头略显得放松了些。
“那快说呀,别吞吞吐吐的。”明人催促道。
“我,我,穿,穿错,穿错鞋了。”陆主任终于说出了事由,虽然颇为艰难。
明人倒笑了:“你又不是穿错人家裤子,穿错鞋有什么关系呢?”
“不是,你不知道,这是谁的鞋。”话一说开,陆主任倒挺顺溜了。
“是谁的?”明人纳闷。
“是刘市长的,我他妈的这回栽了!”陆主任那边又犯急了。
“刘市长的?”明人问。
陆主任叹了一口气,叙述道,上午他随刘市长一行看望老领导。老领导家收拾得挺干净,他们在门口都自觉脱了鞋,换上了拖鞋。估摸着快结束了,陆主任提前出门引路,当时门口横陈着一大堆鞋,他匆忙套了一双带绳的黑色皮鞋。没想到,一回家,老婆就发现了异样,问他是不是又买新鞋了。他矢口否认,再仔细一看,脚上这双鞋虽然式样色泽都与自己的那双相近,但明显穿着舒服,也显气派。显然,自己是穿错鞋了。
他赶紧打电话给随行的老领导秘书小张,问当时有没有谁找不着鞋的。小张回忆说,好像是刘市长低头找寻了一会儿,后来也没说什么,穿上鞋走了。
穿错的是刘市长的鞋?他头炸开了,立马惊慌失措起来。
“那么赶快去换呀!”明人说。
“我怕,怕刘市长生气,你知道他脾气。”陆主任直言自己的担忧。
“那你也不能不去换呀?”明人又说。
“我,我是想请你帮个忙,你和刘市长关系近,他不会对你咋样。”陆主任说道。
“原来你是让我当替罪羊,为你当冤鬼呀!这行不通呀,我又不在场!”明人说得是实话。
“你替我问问他,就说被老领导的什么客人穿错了,人家发现了,要与他换回来嘛!”陆主任这回说得真够轻松的。明人电话里又嘲讽了他一通,当然最后还是爽快答应了。举手之劳嘛!
他打给了刘市长,偏偏刘市长一口咬定,没穿错鞋,自己的鞋在脚上呢!
明人又打给了张秘书,让他再逐个问问,结果竟然没有人说穿错或被穿错鞋的!
明人晕了,陆主任更晕了,老婆也在一边责问他,“你到底穿错了谁的鞋!”
“我肯定是穿错了别人的鞋呀!”陆主任都快哭了!
明人拿过那双鞋,翻来覆去地察看,看见鞋底刻着几个字母,他以为是拼音,仔细辨识,他念出了声,“哎呀,这是A铁狮东尼!”
“是,是什么?”陆主任夫妇都瞪大了眼睛。
“这是意大利最著名的品牌之一了,快有上百年历史了,这价格不菲呀,你们看,这绳带都是人工精心制作的!”
“大,大,大概需要多少钱?”陆主任又结巴了。
“少说也得三千美元!”明人说。
“这么贵!”陆主任目瞪口呆了。
明人若有所思说道:“估计你是找不到这鞋的主人了。”
“啊,那,那他不是白捞了一双好鞋吗?”陆太太说。
“他敢穿这鞋出门?他穿上,就被人认出了,人家在暗处,不敢换,还不敢恨他?”明人道。
陆主任夫妇频频点头赞同。
“我究竟是穿错了谁的鞋呀?他什么时候会给我穿小鞋的!”陆主任不禁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