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领导见明人来了很高兴。他高兴的表现方式就是滔滔不绝地说话，言语中不乏对当下时事的抨击。这次，他直言不讳地对一些老部下不容情面地予以批评：“这些人每年来拜年，还大包小包的。我让他们人来就可以了，还带什么东西呀！他们说，这一定要送，这是他们的一片心意。每次看到他们来，都带这么多贵重礼物来，我就难受。这是我们当年参加革命时难以想象的。如此破费，是否太奢侈了！我说他们，他们依然如此。今年倒好，这些人大都不来了……不来，我就明白了，他们当年用的是公款，现在规定严了，他们真没招了。”
明人下意识地瞥了瞥自己带来的礼物：两盒老领导爱吃的新疆干果，一袋刚在超市买的水果。这未免太寒碜了吧。
这时老领导又开腔了：“你带的礼物我喜欢，这说明你是自掏腰包的，是真心实意的。”
明人心里一暖。他对老领导的尊敬是发自肺腑的。每年来拜年，从无他求，就是表达这一心情。
老领导又说：“其实我早就再三说了，你们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不要带什么礼物来！我可从来不是礼物的俘虏。”
这时，邻居敲门，送来一封邮件。老领导接过，就迅即撕开了，是一张贺卡。老领导又感慨道：“自从公款严禁购买邮寄贺年卡，这玩意儿在我这儿也是稀罕物了。”
“物质是精神的基础。没想到很多同志的情意是寄托在公款上的！”老人又重重地说了一句。
明人一时无言。屋子寂静无声。
好久，老领导一动不动。明人忽然感觉异样，走了上去。
此时老人双手捧着刚收到的贺年卡，双眼濡湿。贺年卡一看就是自制的，粗糙而又简朴。
“这是一位我老部下寄来的，当初我批评他最多，他退休时还是一个科级干部，回了老家境况并不好。但他每年都会给我寄一张贺年卡来，按现在说法，都是私人定制的！……”老人显然太激动了，哽咽了。
明人小心接过这特别的贺年卡，心情也随之震颤不已……
贵人
那天清晨，早早醒来，小乔就起床了，她到自己的服装店去瞅了瞅。外来妹小唐吓坏了，老板从来没这么早到店里，是对这里不放心，来查岗的吧？幸好她今天按时进了店门，如果像前几天那样迟到半小时的，还不被抓个现行！也幸好今天路顺，看老板的脸春意盎然，这个小服装店的唯一伙计，心从嗓子眼落窝了。
小乔今天确实心情愉悦，因为她下半夜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人告诉她，今天她将遇上一个贵人！
这几年侍弄这个小服装店，一年下来，也没多少进项。她已经有些心灰意懒了。她的好些同学或发了大财，或做了不大不小的官，或在欧美办绿卡去了。自己还只守着这个租来的小门面，打发时光，真是憋闷得慌。她不相信自己只是这般命运，她觉得只是缺少机遇。没想到，残梦将尽，却令她心中不无窃喜，贵人，今天你在哪里？
她这么早到店，只是象征性点个卯。她不相信贵人会在这里出现。她出了店门，往对面的咖啡馆走去。
上午的咖啡馆冷冷清清。女招待员看她的目光也是冷漠的，她点了一杯卡布其诺，不加糖，轻轻咂上几口。直至杯子见底了，也没见什么人进来。她觉得自己挺像守株待兔的，站起身，走了。
在门口，她撞见了她的一个老同学。老同学和她寒暄了几句，便匆匆告辞了。她望着远去的老同学的背影有点怜悯。据说老同学早早下岗了，生活很不如意。
她沿着商业街一路溜达过去，在一家妇女用品商店闲逛时，又邂逅了她的一位中学老师。那中学老师白发苍苍的，当年还真挺喜欢她的。有一年期末考试，她得了59分，她想这下得补考了。没想到补考名单里没有她。当然，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老师给她加了1分。她应该算是小乔的贵人了。可是，现如今老师早退休了，中学的退休老师有多少大富大贵的？小乔自然也不会判定她是将出现的贵人。
在人民广场，她还碰上了一位保安。是她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时，这位保安伸手拉住了她。保安不帅，却憨厚。小乔再三道着感谢，也没将这放在心上。
快傍晚时，她接到小姐妹的一个电话，邀她晚上去参加一个饭局，也没什么事，就是好多朋友聚聚。
她去了。有点扫兴，都是与她混得差不多的男男女女。有几个帅哥向她频频敬酒，她也无精打采。她知道自己的姿色，小乔的名字不是白起的。但她对情爱之类早已淡漠，赚钱才是最大的追求。有一部新戏是这样说的：“女人不能缺钱。”
又一个高个子男子姗姗来迟。当别人一介绍，小乔眼睛亮了。这人才是她期盼已久的贵人！一个投资公司的老总，据说三年创造了资产从百万到数千万的商业奇迹。再听他侃侃而谈，口若悬河，金融那一套信口拈来。
小乔毫不犹豫地判定，贵人非他莫属。她和他聊得很热络。他说他能帮她短时间内资产快速增值。她留了他的电话。那一餐，她真是心花怒放呀！
餐厅出门时，有一乞讨老者挡在面前。贵人从衣兜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扔在了地上。小乔心生怜悯，蹲下身，捡起百元大钞，递给了乞讨老者。
乞讨老者连声道谢。小乔心中的贵人，此时已大步离去。
数日后，小乔将一笔存款悉数打入了贵人的账户，期待着贵人给她带来福音。
但一个月不到，她就听说那贵人已成“贱人”，被公安局抓了，罪名是诈骗。小乔的头真炸了！
她作为受害者被请进公安局，像被霜打过的茄子，完全蔫了。因这笔存款被那“贱人”骗了，而自己的服装店也因动迁将被拆除。
她欲哭无泪。
不过，警察却对她说：“你如此磨难，幸亏碰到一位贵人了。”
她抬头，以为警察是在嘲弄她。可那警察目光清澈，绝无虚假。
警察让她想想，那一天碰到的贵人是谁？
过电影般的，小乔在脑海里搜索思考。老同学？中学老师？保安？外来妹小唐？就连咖啡店那个冷漠的女招待员，她都想到了。还是无法判别谁是真正的贵人。
警察说，那位贵人帮你说了话，追回了你的存款，还帮你租了另一个市口更好的店面。
小乔很吃惊，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此人会是谁？
警察说，他不让我们说是谁。不过，我可以说的是，他是一个注重人格，知恩图报，还在乔装打扮工作的老警察！
小乔把这故事告诉了明人，让他帮忙分析这人是谁，明人听后感慨一句：“贵人也是未必露相的！”
并不荒诞的电话
张A与张B本来都很有钱，但后来都成穷光蛋了。都因一个赌字。
他俩无颜见人，离家出走，在邻近的城市鬼混。时间一长，渐渐也与家人没了联系。
他俩无聊地打赌，什么都赌过了，但因再无赌资，就显得更加无聊。
这天，坐在一条河边，张A和张B又无聊之至了，于是又打起赌来，并且想出了一个新花样。
那是张A提出的，说张B你随便拨打人家的电话，只能说一句话：“我原来很有钱，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能帮帮我吗？”张A说：“我准保你还没说完，人家就把电话挂了，不骂你有病算是客气的。”
张B偏不相信，他坚持说：“一定有人会答应帮我的，你信不信？”
张A不信。张B于是与张A谈妥，如果真有人在电话里答应帮忙了，张A就认输。张A就得挨张B一拳。从此，张A得听张B的，让他干啥就干啥。
于是开始了赌约。打开手机免提，张A胡乱地用手机拨了一串电话。通了，张B马上接听，用很愁苦的语调说：“我原来很有钱，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能帮帮我吗？”手机里稍稍沉寂了一下，然后爆发出一声斥骂：“你神经病啊！”随后，电话被挂断了。
张A大笑，朝张B扮了个鬼脸。
于是再试。
又是胡乱拨了七八个电话。结果都差不多，大多骂了一句，也有若干个电话，声音都没发出来，就把电话给挂了。这是无声地骂。
张A得意了，张B的脸哭丧着，可还是不想认输。
张A又胡乱拨了一个电话，接通时，张B又开始复述：“我原来很有钱，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能帮帮我吗？”
一说完，手机里沉寂了好久，张B对着手机说了句：“喂，喂，你还在听吗？”
手机里依然还是沉寂。
张B憋不住说了一句：“不会是聋子吧？”
对方竟然开腔了，是一个苍老的妇人的声音：“我，我，我帮你。”
张B眼睛圆睁了：“这，这……”
张B像木雕泥塑般地愣在那里。
那苍老的声音又说道：“孩子，快回家吧，儿不嫌母丑，母不嫌儿穷呀，只要儿子能走上一条正道……”
“这老太婆啰里啰唆的，是疯了吧？”张A说。
张B此时已泪流满面，他哽咽着“嗯”了一声，放下电话，一拳捶了过去：“这是我妈！”
这是明人听来的故事，在此一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