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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艺林一枝(6)

十几年前,画家樊洲走出西安,来到终南山主要山峰之一——翠华峰峦之上,开始了他隐居潜修、创作研究中国山水画的历程。翠华山离西安城不远,汉唐两代曾在此建过太乙宫和翠微宫,是历代帝王祭祀神仙和游乐避暑的地方,山上有湖曰“天池”,又称“太乙池”。翠华山山清水秀,其罕见的山崩地貌使之有“终南独秀”的美誉。樊洲游走名山大川,几乎走遍了秦岭,积累了大量的创作素材和经验。宁静的山林使他沉下心对自己追求的艺术进行思考,一方面专心研习历代艺术家的作品,从实践中体味前辈的创作特点;另一方面也了解和借鉴各种外来的、当代的艺术形式和理论。

樊洲在尽情书画创作的同时,兼习中国传统艺术。他修习古琴,推崇管平湖先生的中和纯净之风,也与佛道隐士交友,师从太极拳名师习练太极,研究太极理论,感悟到拳理画理的融通。他将自己在传统文化多个领域中的实践心得融会到书画创作之中。樊洲创作的《高山流水》《上善若水》,让我们耳目一新,线条的运用既有音乐的律动也有书法的意趣。他笔下的画,山水气势奔腾与心潮澎湃浑然一体,传达出其“物我两忘,因缘生法”的创作理念和精神追求。

中国传统艺术讲究厚积薄发,优秀的艺术家要具有广博的学识修养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唯其如此才能承担起传承和发展民族文化的重任。我们期待着樊洲在终南山的晴岚烟云中,在传统文化的滋养中,不断有所进步,创造出更为精彩的艺术作品,回馈人民和社会。

“樊洲画展”祝辞,2011年

永恒的文化乡愁

旧忆即忆旧、怀旧,这是永恒的文化乡愁,也是审美创造的一个永恒动机。刘明康先生以“旧忆”为主题的绘画展,汇集了自己数十年来的创作成果,展现了别有生面的艺术世界,敞开了艺术家宽广的文化情怀。

这次展出的四十来幅作品,多是国画,有水墨、淡彩,另有部分写生,有钢笔的、铅笔的、毛笔的。中国的山川,异域的风物,街头的见闻,人生的邂逅,景与人联系在一起,情与思交织其间,通过精心的构图,洗练的线条,生动的画面,将这些铭记在画家心底的记忆呈现给了观众,而其敏锐的观察力、高度概括的造型能力,也同时给人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真实是艺术的生命。讲求“真实和真诚”是明康先生绘画的重要特征。真实与真诚是联系的,是指艺术内容的客观实在性和艺术情感的真挚性。明康先生用画笔所记录所反映的,都是他所看到的,他所经过的,当然他也注意处理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的关系。这是从艺术反映生活的意义来说,而从画家的主观情感来说,又是“真挚”的,即所表现的艺术内容倾注着从其血脉中涌流出来的全部真情实感。这种真实与真诚体现在绘画作品中,也反映在作品的有关说明上,它是画面的解说,又是心灵的独白,更在平实的文字中有着哲理的沉思。

明康先生曾身居高位,主管中国银行业,可谓“炙手可热”。他在退位后才举办个人画展,让作品与公众共享,自是经多方考虑,其境界已为人所称道。我思考的还有一个问题,金融银行的专业职责与绘画的业余爱好,在刘明康身上,是风马牛不相及,还是大有关系?我以为不仅大有关系,而且相得益彰。对一个人来说,不仅要有精湛的专业技术知识,还应有美上的感情、明敏的思想,即有一个充盈的内心世界,这样才不至于心灵枯寂,发展偏颇。艺术是人类认识世界的另一种方式。在万丈红尘中能拥有自己心灵上一片澄明平静的天地,在繁冗公务之余能从事自己喜欢的艺术创作,这使刘明康感受到世界的丰富多彩和人生的无穷乐趣,使其精神得到涵养,心灵得到平衡,也当然促进着他更好地完成本职工作。这才是健全的人性。对一个人来说如此,对一个社会同样如此。朋友都称赞明康儒雅博识、文质彬彬,这种素养与风度,难道与他的绘画爱好无关吗?

对身负重任的刘明康来说,绘画虽然只是业余爱好,但他不把这一爱好仅仅看作是个人的自娱自乐。因为这是艺术。在他看来,“艺术是要有责任心和价值观的”。这个责任心,就是重视艺术的社会作用。忆旧、怀旧是刘明康绘画的一个重要内容。怀旧是对过去选择性的渴求。怀旧情结得以维系的前提是主体和对象之间的必然距离。当过去远离现在,时空距离就促成了心理距离,也成就了审美心态,过去也就具有了无穷的魅力。在刘明康的忆旧中,有人与自然的和谐、人间真情的温暖、大自然的伟大创造、传统的生命力等,这些又都是当今社会应重视的大问题,其中闪烁着“理想之光”,充溢着精神追求,因此就不只有了审美价值,同时有了社会价值。

值得称道的还有刘明康先生对艺术创作的执着与坚持。他并未因为绘画是业余爱好而有所懈怠,也从未为所取得的任何成绩而轻易止步。他始终以虔敬之心对待艺术。热爱艺术的天性与从小养成的认真学习精神与日俱增。他有一些画家朋友,虚心地向他们求教。他坚持不断地探求,努力提高自己的造型技能和技法,而且重视艺术形象神韵、意境的体现,突出作品的精神本质。他始终坚信:业精于勤,艺无止境。

法国社会学家莫里斯·哈瓦尔布瓦什从社会学角度探讨记忆,把记忆分为个人记忆、集体记忆与传统三种。我们不妨以此来看待刘明康先生的“旧忆”。这虽是与个人生活经历有关的个人记忆,但我们在看了他的作品后,进而上升到对过去的集体重构即集体记忆,从而自觉地传承我们的传统,守护我们的精神家园,建设新的美好生活,不是很有意义吗?

“刘明康绘画展”祝辞,2012年

匾额艺术

匾额艺术,其来有渐。相传汉相萧何,秃笔题殿额,榜书苍龙、白虎二阙,为滥觞焉。《说文》谓为“署门户之文”,良有以也。自此以降,遂为盛事,以至宫殿庙宇,街市店堂,亭台楼阁,书斋画坊,无不有匾矣。而天子士夫,大德鸿儒,亦莫不好为题榜。然此毕竟为书家之专利,非他人所能代庖者也。

史载三国韦诞,“诸书并善,题署尤精”,魏明帝筑凌云台,命为榜额;南朝萧子云,“善草隶书,为世楷法”,梁武帝造寺,令飞白大书“萧”字。此类故实甚多,无须赘举。故题匾榜额,亦成书家竞技之所。商甲周鼎,秦鼓魏碑,篆隶真草,花鸟鱼虫,皆各擅胜场,美不胜收;辅以雕漆、镏金诸般工艺,更为传统文化之奇珍矣。

惜乎光阴荏苒,此风渐歇。近世京辇,论及题榜,知名者仅齐白石、张伯英、陈半丁、董寿平、李可染、赵朴初、吴作人等数人。就紫禁城而论,亦仅林长民之“东华门”,郭沫若之“故宫博物院”,堪称佳构。直至近年,国势日隆,匾额艺术,始稍振兴。襄其事者,虽颇不乏人,然画家杨君为翘楚焉。

杨君名彦,非仅善画,亦且工书。其书先摹二王颜柳,后兼习明清各家,终奡兀耸荡,自成一格。其题榜之作,尤大气磅礴,变化无穷。是故倩为匾额者,络绎不绝。今《中国水墨》杂志爬梳所书,编辑成集,长幅短简,蔚为大观。杨君索序于余。余嘉杨君于传统文化能发扬光大,遂不揣谫陋,欣然命笔,具道所以,兼布贺悃。

杨彦《题匾集》序言,江西美术出版社,2010年

追寻乡村社会的文化本色

李小超的雕塑《父老乡亲》是一组关于中国乡村社会的记忆性作品。这种记忆是真实的,同时又似乎是梦幻的。他力图通过对乡村人物的再现,形成我们对曾经记忆的新的感知与认同。

传统的牧歌式的田园生活,在当下的中国已经渐行渐远。作为中华文明主要存在方式之一的乡村文明,在汹涌的城市化进程中难免被误读甚至被肢解、碾轧。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回望,作为一个负责任的艺术家,李小超用自己独特的视角,独到的艺术感觉,为人们对历史的回顾与反思,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

李小超的这组雕塑作品,我们感受到的不仅仅是乡村生活的困顿和辛劳,不仅仅是乡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漫长的生命延续。从咿呀学语的孩童,到神情淡定的老者,从脚踏实地的大学生,到雄心勃勃的打工仔,他们身上透出的那种纯粹与质朴,撼人心灵。那是生命的本色,也是乡村文化长久洇浸的色彩。这组作品塑造的乡村人物,大都多愁而不伤感,困惑却不懒散,悲凉、孤独却不沮丧、放纵。历史的背影并非总是阴暗的。中国的乡村社会历经了太多的贫瘠艰辛,“乡亲父老”们的生活就是其中的一种,但他们提供给我们这个社会的文化滋养,不应也不会随着社会图景的更迭而消亡。

以雕塑的形式探寻农村、农民的生存轨迹,李小超或许不是第一人,但是他的作品带给我们的视觉冲击与引发的思考,却是难得的。可以说,李小超用自己的雕塑充当了一个发掘者。他以敏锐的艺术触角,高度概括的艺术手法,发掘出了埋藏在“乡亲父老”们灵魂深处的最朴素、最原生态的本质:对生活的希冀,对命运的抗争,对美好明天的渴求,对日常人生的通达与领悟。他们的生命平淡而不平凡,脚步疲惫却不倦怠。像眼下所有的中国人一样,他们希望活得踏实而有尊严,希望他们或他们怀抱里的孩子,能够延续他们的生存智慧,在各自的生活道路上走得更扎实、更远。

站在一个个雕塑人物面前,我们仿佛面对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个体。这些来自中国乡村里的人们,尽管身披风尘,面容羞怯,却仍然心甘情愿把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向每一位愿意聆听的观众尽情倾诉。

认识了来自三秦大地上的“乡亲父老”,可以说就认识了过去和当下的中国。

“乡亲父老——李小超雕塑展”序言

吾非蚁,也知蚁之乐

青年画家小刘,豫华,是由家乡老友引见的,他的言谈举止带着陕西人常见的朴实无华。但是,当得知他坚持画蚂蚁已经有十几年的时候,还是有些意外:如此冷僻另类。翻阅了他的作品与文字介绍得知,他从我们的小县城入伍当兵,十三年间从西北到东北,又辗转到北京,其间无论如何曲折都一直坚持着他的画家梦想,难能可贵。

豫华从小酷爱绘画,中小学时期几乎每个寒暑假都是在美术学习班中度过的。“70后”的童年还处在物质贫乏、缺少玩具的年代,蚂蚁成为了他的好伙伴,豫华常常蹲在一棵梧桐树下,用饼干渣来喂养它们,仔细观察它们忙碌的身影。长大了,当了兵,他眼中井然有序的军营生活就如蚂蚁的世界一样,有着团结、奉献的精神,有着令行禁止的严明纪律。这更激发了他选择以蚂蚁为主要描绘对象进行创作的热情,从此他开始了画蚁之路。

从豫华的蚂蚁作品中可以看出,他有一颗不安分的心,他一直在努力尝试使用多种表现形式进行创作。在他的眼中,“蚂蚁”是一个永远取之不竭的灵感来源,绝不是俗世碌碌之辈,他在用他对生活的感悟来领略蚂蚁的世界、蚂蚁的精气神,他寻觅的是蚂蚁之乐,并且把这种乐趣同时带入了他的西部山水画创作中。他用执着的蚂蚁精神潜心研习已久,同样自得其乐。

但是,要我为他的画集和个人画展写点文字,我还是有些犯难。庄子曾被人质疑: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艺术也一样。面对繁杂的艺术界,我觉得直接把作品提交给大众和业内人士评判更为妥当。

豫华还年轻,只有三十几岁。年轻人在社会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他们在不同的职业里放飞自己的梦想。和很多年轻人一样,豫华身上充满朝气,执着、刻苦、勤奋,这些质量是我们下一代的希望。年轻人要走的路还很长,我希望他们能脚踏实地,不浮不躁地走好每一步。既然致力于从事艺术创作,就要秉持一颗赤子之心,用心汲取我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中的真善美,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大胆创作,在艺术世界里展示自我才情,回馈社会,才能最终成为真正的文化精英。

豫华正如一只蚂蚁。我非“此蚁”,但深知“此蚁”之乐也。

“刘豫华美术作品展”序言

法相庄严

这是一部具有历史与艺术研究价值的佛像专集。全书图像优美,文字精彩,诸佛菩萨法相庄严,慈悲祥和,动人心魄,因此也是一部很有看头的书。

该书收录佛像全部为李巍先生个人所藏,也是李先生收藏的众多佛像中的代表作。我曾经参观过他收藏佛像的展室,如同走进了古刹的万佛殿,几百尊佛像齐聚一堂,其收藏品位之高,数量之富,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一切来之不易。早在上世纪70年代末“文革”后期,他就开始了佛像收藏,三十多年风风雨雨,奔波劳碌,呕心沥血,把流散民间的佛像一尊一尊收集起来,积少为多,渐成规模,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和财力。正是这种几十年如一日的执着和追求,才使这一大批极有价值的藏传金铜佛像得以保存,这也是他为保护中华民族文化遗产做出的努力与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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