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袁少辉却说,你莫吓我,你要那样,我先死给你看!竟毫不手软,几下把女人剥了,恶狠狠饿狼般把女人放到床上。女人紧紧闭了双眼,如同死了一般。袁少辉见了这般情景,却又突然害怕了,身子早软了下来,喘着粗气,把那被子扯过来,盖在女人身上,重重叹息一声。正不知如何收场时,突听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张燕打来的,于是接了。
张燕儿问,今天卖了多少钱?袁少辉说,你不是不晓得下了一天的雪,有个啥生意!张燕说,又不是天天下雪,你急你妈个啥?等天晴了就好了。给你说,今天老娘不晓得碰上了哪路霉神,手气臭得像糊了鸡屎样!你叫杨姐给我拿几百块钱来。
袁少辉看了看床上一动不动的杨玉琼说,她病了,早睡了呢。张燕笑道,你们日妈小心点儿嘛,大雪天的,做完了好事赶紧叫她把衣裳穿上嘛,还要光了让你欣赏呀!袁少辉一愣,似觉得张燕儿亲眼见到赤条条躺在床上的女人一样,心里无端虚得不行,就说,我给你拿过来。张燕便挂了电话。袁少辉看了一眼依旧紧闭了双眼的女人,埋头走了。
过了许久,女人才慢慢起来,穿好衣裳,把那些弄散的衣物尽都放进皮箱里,把所有该带走的东西也都放进去,却又把箱子重又放回到床底下,竟一时不知自己到底要何为。呆了一阵,又只好坐下来看电视。
电视里正放着一段新闻,说有一个乡下女人进城来务工,被老板看上了,就和那女人弄出了一段死去活来的爱情。老板不顾一切和老婆离了婚,老板的情妇也说和男人离了婚,不仅有离婚证,还有法院的判决书。两个人就去领了结婚证,巴心巴肠地过起了日子。老板生意竟突然格外红火起来,以为是自己讨了个旺夫命的好女人,就心甘情愿把挣的钱都交给女人管。没想到,女人却把钱大都悄悄寄回了乡下,乡下男人用那钱,在老家修了老大一座楼房,还买了车跑运输。原来,女人拿的那离婚证和判决书都是假的,是她花了两百元钱在九眼桥买的。
杨玉琼老想看清那女人长的啥样,却总被一团乱糟糟的马赛克把那一张脸遮了。又觉得那女人的身形、说话的声音以及偶或露一点真容的脸,隐约中很像自己,把她吓了一跳。正要换个频道,却又转到另一条新闻了。先是主持人说,本台记者刚从现场发来的消息,今天傍晚,某中学读初一的学生某某,在放学途中遭人绑架。绑匪把人质劫持到了东门麻石巷的一座正要拆除的空楼里。现在警方已到了现场,让我们把镜头切换到现场。
先是听见一片乱哄哄的声音,画面随后才清晰起来。只见,老大一块空地上停了好几辆警车,警灯闪出一片红红绿绿的光来,似有意要弄出许多恐怖。在靠近楼房的地方,警察用一条黄带子圈出一道警界线,四周却挤了黑压压一大堆人。现场记者拿着话筒说,现在警方已制定出营救方案。为了保证人质安全,先要采取保全措施,尽可能使劫匪主动交出人质。同时,警方已调集特警和神枪手,正火速赶来现场。现在,警方的谈判专家正通过电声喇叭和绑匪谈判。镜头里,一个长得很胖的中年警察,正对着手里的喇叭朝那楼里喊话:你要冷静啊!你何必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呢!我知道你还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往后的路还长呢!只要你肯跟我们合作!你一定会得到宽大的!你看这月光多美好!这哪是个干蠢事的夜晚啊!想想你的亲人吧!想想你的女友吧!他们都等你回家呢!
楼里传出一个声音:狗日杂种!你居然敢报警!你不仁老子就不义!是你自己把你儿子往死里憋!你怪不得老子!
就见那警察旁边,一个女人喊了一声我的儿呀!一歪身子跌到地上去了。旁边的男人赶紧去扶。
喊话的胖警察皱了皱眉,又朝楼里喊:我知道你是一时糊涂!你只需要回过头去!一切都会照旧!我知道你不是要杀人!你就是为了钱!这说明你对生活是有指望的!你有啥要求就给我说!我保证满足你!
又听那楼里高声喊道:你妈个肥猪!你把老子当二百五了!你以为老子要上你的当!老子只要一放人!你们就要把老子打成筛子!你当老子不晓得呀!
杨玉琼早已看得心惊肉跳了,又觉得是不是在搞啥演习,或者是在拍个啥电视剧。好几次看见电视里整得飞天悬火[61]的,结果是人家在搞演习,要么是在拍电视剧。正这样想时,又见来了一帮特警,沿着墙根把那楼从四面围了。
胖警察还在朝楼里喊话,显然是要迷惑楼里那人。这时,有几个特警正顺着墙角外沿往楼上爬,竟然跟上楼梯一般轻松。再一看,那楼顶不知何时已上去了好几个拿枪的警察,都把枪口往那楼里对准,却似乎找不到目标。
这时,画面一转,却见背后那座楼顶,早有好几条枪对准了那座楼里的那道窗口。镜头里,看得见一个人,正背朝这边和楼下那胖警察喊话,哪里知道背后好几条枪已悄悄对准了他。杨玉琼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竟为那绑匪担心起来。这时,背后的电视镜头慢慢把那人拉近了,只见他把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夹在腋下,手里拿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能看得清清楚楚。杨玉琼早吸了一口凉气,那刀子咋这么眼熟?咋像是林涛自己做的那把刀子?再看那背影,竟是活脱脱一个林涛!杨玉琼这一惊差点背过气去,再去看电视画面,那人正好转过头来吐了一泡痰,这下看得更明白了,正是林涛!
杨玉琼急得朝电视里大喊一声,你背后有枪呀!禁不住一下跳起来,发疯似的往屋外冲。到了玉石街,要拦一辆出租车往麻石街去,却没有一辆车过来。不禁在街上又哭又喊,早惊动了街坊四邻,都跑出来看。
杨玉琼像一只无头苍蝇,胡乱朝玉石街东头跑,不防脚下一滑,咚的一声摔在地上,额角被一块碎玻璃硌开了一道口,一霎时流了满脸的血,却啥也不顾,一翻身爬起来又跑。刚跑到转角处,正有一辆车开过来,杨玉琼一翻身向那车扑过去,迎着雪花样明亮的两道灯光跪下来。那车一个急刹停在她跟前,一个人把头伸出来大骂,日你妈,找死呀!杨玉琼呼天抢地大喊,救命呀,他们要杀了他呀!
正是曾宪的车,和谢芹从城外看雪回来。曾宪正要再骂,却听谢芹说,是肥肠粉店的!见杨玉琼不住磕头,又是满脸的血,知道出事了,便顾不了许多,从车上下来,伸手要拉她起来。那女人却只顾哭喊,问了好一阵才弄明白,就赶紧把她扶到车上,叫曾宪往麻石街去。
女人上车后,只顾一路哭诉,说都是自己害了他,那天明明看见他从玉石街过,自己却躲开了,我要不躲,他咋会落到这一步呀!脸上流下的血泪,弄了谢芹满身都是。谢芹竟也忍不住陪她哭起来。
曾宪早听得心里烦躁,忍不住一踩刹车,把后座上两个哭成一团的女人差点从座位上颠下来。曾宪说,你只说麻石街,麻石街那么长,我往哪里开?谢芹说,你啥意思嘛,你不想去算了,我们打的去!曾宪马上软了,我是想问明白嘛。谢芹说,你不晓得把车开到麻石街先跑一圈再说呀,麻石街有几十里长,还是几百里长?曾宪说,好好,我依你的就是了。
到了麻石街,找到那座废弃的旧楼时,早已空无一人了。眼前是死冷一片,像从没有过人迹,只有一片月光散在地上,水汪汪的,像一滩碧血。曾宪说,是不是这里哟,咋影子都没一个?
忽听旁边有人说,都散场了。狗日的,枪法好准,端端打在脑壳上,像开了一朵花样!
是隐在暗影里的一个乞丐。
忽听杨玉琼骂道:放你妈的屁!明明还在这座楼里!只见她朝那楼一闪身奔过去。谢芹伸手要拉住她,哪里来得及。杨玉琼像个影子,一转眼已没进那死寂般的楼里了。
谢芹喊着女人,快步往楼里跑。曾宪也紧跟在谢芹身后跑进楼里,立时就被一片清冷的黑挡住了。谢芹朝那黑里喊了好久,竟无一点声息,就要进去找。曾宪说,你等一下,我去拿电筒。就快速去车里拿来电筒。两人打着电筒,从上到下反反复复找了无数遍,哪里有女人的影子?谢芹一边哭一边喊,却总无任何回音,忍不住又要去找。曾宪拉住她说,都找了这么多遍了,还找个啥?谢芹说,明明一个大活人眼睁睁钻进去的,咋会不见了?又往那楼里走,曾宪只好又跟着进去找。直到把嗓子喊哑,直到把电池放完,都不见杨玉琼的影子。
谢芹累得瘫坐在月亮地里,只是哭。曾宪有些不耐烦,忍不住说,说不定人家早就从哪个角落里走了,你还在这里自做多情。谢芹听了这话,大声哭道,我晓得你不耐烦了,你走你的,她不要你管,我也不要你管!
曾宪觉得很是无奈,就走到一边,拿出烟来抽。不禁去看月光下那座空楼,像是别的物体投下的一团阴影。心里也觉得不解,明明见那女人钻进去了,咋就无影无踪了,有这么日怪的事呀?
天上,一轮圆月有如银盘,地上的积雪早化了,竟无一点痕迹,只有一片不可收拾的月光随处流淌。
曾宪忍不住对着那虚无的一片银月轻声骂道,妈的,碰到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