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飞跑到街口,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家里。坐在车上,又不停打熟人的电话,到处问过一遍,都说没见到。回到家里,老婆又一阵劈头盖脸乱骂,两口子差点打起来,似乎是对方把儿子搞丢了。多亏邻居赶来相劝,才没再相互谩骂。却又没处去寻,急得在屋里乱转。邻居便提醒他们该报警。女人就像才睡醒了一样,立即就报了警。
警察留下他们的电话,说等会儿就有人来,叫她不要离开。
这时,尹老三却突然想起赵旭来。恰巧,今天毕慧叫他要提防那个赵旭,莫非是他个王八干的?就赶紧找出赵旭的电话来打,却一直打不通。屋里的人莫不焦心如焚。老婆一连声地怪起警察来,说他们承诺的市内报警五分钟以内到,都是他妈骗人的鬼话!嘴里骂着,老觉得尿急,连着往厕所里跑,进了厕所也不关门,生怕误了电话,也不管几个邻居都在客厅里。这一下,刚脱了裤子,那坐机却突地响了,女人连裤子都顾不得搂,光了半截屁股就往外跑。电话却被尹老三接了,女人赶忙提上裤子凑上去听。来电话的不是警察,是赵旭。
赵旭问,尹哥,你说话方便不?尹老三心都快蹦出来了,连说方便方便。赵旭说,对不起尹哥,你一定很着急,超儿在那个林涛手上。尹老三急道,在哪里?赵旭说,你莫急,听我把话说完。我本来是给你说了的,我们的事就算了了,你我二十年的兄弟,计较那点屁事做啥?没想到,那个杂种日的林涛,你说有他啥事?他偏要来打这个不平,说你欺侮了我,背着我把超儿都哄走了,才给我打电话。
尹老三急得头上都冒汗了,忙问,超儿咋样,他没欺侮他吧?赵旭说,你放心,超儿好好的。我把那林涛一直稳起的,我也搞明了,他说是替我打抱不平,其实是想给自己弄几个钱。我觉得,这事儿不好弄大,我给他说了半天,他同意你只要送两万块钱过去,他保证超儿啥事没得。
尹老三忙说,我马上给他送去!他在哪里?赵旭却说,你没报警吧?尹老三说,都急得只顾到处找人,哪还有功夫报警?你快说在哪里?赵旭说,你没报警就好,你要报警了,说不定超儿真还没救了。那我给你说,就在东门那边的麻石巷,那里有一处要拆的空房子,你到了那里就晓得了。我都给他龟儿说好了,等拿了钱他连夜就走,永远不来成都,这事儿就都解了。
尹老三放下电话就要进里屋去拿钱,这时,警察也正好来了。老婆见了警察像见了救星一样,哭喊道,快救我儿子呀!我儿子遭绑架了!警察三两下问明情况,立即就给指挥中心报告了。反而弄得尹老三没了主张,见警察已经报告了上级,也不好再私自拿钱去赎,只一连声地求警察不要伤了儿子。
警察叫上两口子,一路飞奔下楼,让他们坐进一辆停在院子里的警车,拉响警报,飞也似往麻石巷去了。
这边,谢芹吃完了肥肠粉,觉得浑身通泰,忍在骨子里的酒和寒气都一发散了。告辞了杨玉琼出来,却见那满满一天大雪竟然停了,从云缝里居然漏下一片月光来,不免好一阵惊异,只在这瞬息之间,竟换过了两样天色,跟做梦似的。刚走过对面,不料曾宪打来电话说,你在哪里?谢芹说,刚吃了一碗肥肠粉,正要回去呢,你让宇儿回来吧。曾宪说,人家和盈盈一起打游戏呢,早把你忘了。谢芹说,你快叫他回来做作业,要不,明天老师又要收拾他。曾宪说,这个你放心,作业早做好了。我是这个意思,这么好的雪夜,我们何不到城外去看雪?
谢芹不由看了看天,却见那从云中钻出的月亮,比寻常不知洁净了多少,让人无可承当的一片柔光,眼泪似的洒下来,心里好像又冷又痛。竟就觉得,那城外的光景一定别有意趣。嘴里却对曾宪说,人家要是看见我们了,多不好。曾宪说,你先往玉石街东头去,我随后开车过来。
谢芹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装出很随意地沿着人行道往东去了。却不曾想,杨玉琼一直在背后看她,心里正感叹,这女人那是多好的身材模样,她那男人咋舍得和她离婚?却见她接了个电话,竟一路往东去了,神色中似有一点慌乱。不多时,又见曾宪开了车出来,也往东去了。杨玉琼不免有些暗自惊异,便拿了扫把,装做出来扫地,偷偷往东边瞅,隐约见谢芹刚到了街头,曾宪那车屁股就在她身边亮起两团红来,只稍稍一停便开走了。再看那边,就没了谢芹的影子,像是被风刮了去。杨玉琼呆了一呆,才又进得屋来。心里似乎有点莫名的兴奋,好像谢芹和曾宪两人的事与自己有关。想想,又觉得荒唐,人家河对岸打锣,你跟着扭啥腰?
这时,袁少辉已收拾好内厨走到前堂来,见杨玉琼有些走神离魂的样子,就取笑说,你咋了,雪花儿飞到你脑壳里去了?杨玉琼不理他,顾自解下围裙,挂在大门后,便往那小屋里去。袁少辉正要点一支烟好好坐一坐,见女人脸上突然似凝了一层霜,就往小屋里跟来。杨玉琼进门来就啪地一声开了电视,只管盯着电视看。袁少辉像根枯木一样,站了片刻,就去把那个放在床下的取暖器拿出来,拧开,屋子里随即有了一团暖烘烘的黄光。他讨好一般,将取暖器放在杨玉琼面前,嘴里说,白眉白眼地下这么大一场雪,这屋里像遭水泡了样。
女人还是不理他。他便又去拿了一把竹椅,在一旁坐下,一边看电视,一边往女人脸上瞅。电视里正放着一组画面,先是青羊宫的重重道观,被一团紫雾罩着,那雾里竟是花花绿绿的男女穿梭如鱼;再是文化公园,亭台楼阁,花柳层层,却有一个穿了春衫的女人在那一蓬柳丝里走,轻得像个影子。就听主持人说,今年春节期间,要在这里举办大庙会。随即又放了一段往年大庙会的画面。
袁少辉说,我们今年也去赶庙会,去租一个小吃摊儿卖肥肠粉,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半个月下来还不要挣好几万?杨玉琼淡淡地说,你是老板,你想去就去。袁少辉忍不住说,你这些天是咋了,我咋总觉得你心里有啥事?杨玉琼本来要冷笑一声,却不防眼圈儿一红,竟落下两行泪来。袁少辉心里一慌,赶忙去外边拿了些纸巾来,要去帮她擦眼泪,被女人把手推开了。
袁少辉心里更不知底细了,不晓得她凭白无故咋又掉两串猫尿下来。心里不禁想,那张燕儿虽不像个婆娘,倒也痛痛快快,从不拖泥带水,要骂,就日爹捣娘骂一场,只可惜从里到外没一处像个女人。眼前这个,虽是水汪汪嫩闪闪的一个女人,却总是一副遭啥人暗算了的样子,就没见她开心笑过一回。其实,他哪里知道,杨玉琼心里像被一团软刺扎了一般,既挑不出来,又忍不了那隐痛。尤其自那天冷不丁看见抛下自己好几年的林涛,突然出现在这玉石街上之后,她那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老觉得,有一天林涛会突然跳进屋来,抓住自己和袁少辉,然后用他那随身带着的刀子,在他们身上捅开两道血窟窿,更害怕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血不是红的。
袁少辉心里突地有些不耐烦,闷声闷气地说,你一天到晚,不是甩一张苦瓜脸给人看,就是抹鼻子掉眼泪的,好像我欠你十千、八万样!我在你面前一直像个龟儿,生怕气出重了吹歪了你头发,哪里得罪过你?
没想到,杨玉琼脸一红,一下站起来说,我晓得,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猪嫌狗恨的烂货,是我自己求上门来讨你的下贱!我马上走就是了,免得卡瞎了你的眼!说完,顾自从床底下拖出一只人造革皮箱,把些衣服、用具飞快地往里装。
袁少辉一看,就晓得她不是装出来看的,心里早已慌了,赶紧从背后一把抱了她,嘴里一连说着好话。女人拼命挣了一回,却挣不脱这双拿惯了菜刀、锅铲儿,捋惯了猪肠子的大手,竟一狠心在那手背上抓了一把,生生抓出几道血印来。袁少辉却不恼,竟笑着说,你想不想把这手剁了?你要想剁下来,我去给你拿把快刀。杨玉琼忍不住骂道,你咋这么无赖?你还是个男人吗?你要是你亲爹下的种,你就把手松了!袁少辉益发厚皮实脸地说,我就不放,我不是我亲爹的种,是我妈偷三花脸儿[60]生的。
说完,觉得身子突然胀了。想想,竟有许久没沾过她的身上了,似乎这些天一直都有点怕她。这一激动竟是不可收拾,便一双手罩住女人一对又翘又尖的奶子,发疯似的一阵乱揉。女人又是一阵拼命地挣扎,嘴里骂个不休。袁少辉早已疯了,哪管她骂遍了亲娘亲妹子,干脆把一只手伸进女人裤裆里,一下摸着了那个要人命的东西,差点背过气去。杨玉琼却一下停了挣扎,只冷冷地说,我晓得你是个畜牲,你真要做我也挣不过你,你明天早上就来这屋里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