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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洛肯启动车子娴熟地开出停车位。我们以一两个街区的距离跟在那辆四驱车后面。我全身紧绷,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生怕跟丢了那辆车子。

“那保姆说什么了?”我问。

“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洛肯说,“她一直在看你。我假装自己的孩子刚转到这个学校,但是她根本没有注意听我说话。”

前面那辆车继续往前开着。我向前倾着身子,想要瞄见埃德。几分钟后,那辆车停在一座有铁门的大房子前面。

我从挡风玻璃向外探视,看见通向房子的大铁门开了。那辆四驱车开了进去,铁门又关上了,我和洛肯的车只好缓缓驶过。

“很好,我们现在知道地址了。”他看着我,“你还好吧?”

我点点头,尽量像洛肯一样保持乐观。虽然我都已经濒临崩溃,但我必须坚持住,为了埃德我得挺住。我盯着房子,我儿子和另外一个他认为是妈妈的女人就住在里面……阿尔特还时不时来探望他们。显然他们很有钱,埃德看起来被照顾得很好也很满足,是一个开心的孩子,至少这方面我感到很安慰。

这时我第一次意识到,埃德并不是一个亟待被解救的小男孩,而是一个生活安逸的普通孩子。这是一栋独立的三层砖房,房前有块草坪,草坪里种着玫瑰、橡树。但,高大的铁门紧锁着。

我看着自己所有指甲都被咬秃了的双手。我的一生都是个局外人:小时候不愿意告诉别人我父亲长期不在;少年时期不愿意承认他的去世,那个使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的事实。我总是置身事外,从来如此。此时此刻,我又与埃德的生活毫无关系。没有我的角色,没有人需要我。

但是,我要是进入埃德的生活,对于他的成长可能弊大于利,想到这我又觉得痛苦不堪。

“简?”我才发现洛肯在跟我说话。我转向他,试着忽略内心的空虚。

“我觉得我们已经有足够的证据去报警了。他们听了我们的故事,一定会安排做DNA基因检测,这样就能确定所有我们知道的事情了。DNA检测只需要几天,然后——”

“我等不了几天,”我打断他,“到时候阿尔特都已经带着埃德离开这里了。”

洛肯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放轻松,”他说,“警察不会让他们离开这里的。我们只要先向警察解释下我们发现的事情。”

我又看了看那房子:“我不想离开埃德。”

“好吧。”洛肯皱了皱眉,“你看要不这样……我给你叫个车。你去警察局解释一切。我在这里守着,如果有人来带走那孩子,我会跟上他们的。”

我想了想,这是个可行的办法。除此之外只能是我守在这里,然后洛肯去报警。但是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情,应该是我去说才更有可信度。

“相信我,简。我知道很难,但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好。”这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我瞄了一眼手机屏幕,本以为会是阿尔特打来的,但这回是海恩。我犹豫了一下,然后按了接听。

“喂?”

“喂,简。”她的声音有点嘶哑,语气紧张。“我真的很担心你。阿尔特差不多每五分钟就打个电话过来。他都快疯了。为什么你离家出走啊?一说起阿尔特我就能想起你的脸,你竟然怀疑……怀疑我跟阿尔特……想到这个我一整天都觉得心里不舒服。”她听起来似乎在不断调整呼吸,我能听见她在吸鼻子。“简,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没有任何感觉,只是盯着车窗外。另一方面,看到她现在的反应我又想告诉她我的发现……告诉她埃德的存在……告诉她阿尔特跟另一个女人过着双重生活……告诉她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已经有人被杀了。但是要开口说出这些是那么的难。

“简?”海恩显然快要哭了,“跟我说说话吧。”

我想起她说她确定阿尔特的“MDO”付款是“网上债务管理”。她知道的一定比她说的要多,我很确定。

“海恩,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我问,“如果你想要我信任你,你自己首先要诚实。我知道有些事情你并没有告诉我,不要再继续撒谎了。是关于钱,对吗?是阿尔特负债了?”

“他没有……不是他……”她啜泣着,“简,不是的。”

“不是什么?”

“没什么,”她又吸了吸鼻子,“没什么。”

她肯定在隐瞒什么,我能听出来。“如果你不想告诉我……”我顿了顿。

我们都沉默着,气氛很紧张。然后海恩开口了,“是……是关于……简,我是真的不想你知道这件事……”

刹那间我的心拧成了一团,“知道什么?”

海恩深深吸了一口气:“阿尔特那五万英镑是帮我还的。我那时候破产了,纳特刚出生,我又负债累累,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潦倒。我以为从网上债务管理公司借点钱就能还清所有账务,既简单又方便。但结果他们根本就是放高利贷,他们不断加息,追着我还债,威胁我……还威胁纳特……”

我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就我所知,海恩确实一直欠债,直到她嫁给罗伯。难道事情糟到那个份上她会不告诉我?

“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刚开始的时候是因为我觉得很丢脸……很没面子……你事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你出了书,找到了阿尔特……但是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工作,没有男人。”她停了停,“但是紧接着你又失去了那个孩子,我的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件事来得重要,所以……”她拖长了音调。

“但你却告诉了阿尔特?”她肯定是在瞎编乱造,“然后阿尔特就给了你五万英镑?”

“他是借给我的,”海恩更正道,“贝丝过世后我去看你的时候,阿尔特发现我偷偷在哭……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了他,然后他就提出说可以帮我。天啊,简,我已经把钱还给他了。东拼西凑还了好几年,去年罗伯才把所有的余额还清。所以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彻底结束了。”

我还是没法相信这就是阿尔特那笔MDO款项的来龙去脉。“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你缺钱啊!告诉我阿尔特给了你钱!为什么他也没有告诉我?”各种恐怖的答案在我脑袋中打转。我丈夫和我最好的朋友在背后谈论我,一个秘密接着一个秘密。

更多秘密。

“那你……你是不是……”

“没有,”海恩哭叫着,“绝对没有,简,你怎么会想到那上面去呢?我只是欠了不少钱,然后阿尔特帮了我。你也知道我那时候欠人钱。”

“那我上个星期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什么也不说?”

“我上星期没有告诉你,跟我八年前没有告诉你的原因是一样的。八年前我没有告诉你,因为……”她迟疑了。

“因为什么?”我在副驾驶位上坐直了身子,全身发抖。我能感觉到洛肯在我旁边,盯着我,满眼关切。“给我一个理由让我相信你,相信为什么你最好的朋友不知道你潦倒到那个地步?”

“还不是很明显吗?”

这他妈的又是什么意思啊?“我不——”

“简,天地良心,你刚死了孩子,你根本都不能正眼看我的孩子,看到他你就哭!”

“但是你还是可以告诉我啊!”我的心一阵阵揪着痛。

“我可以吗?”海恩的声音变得强硬起来。“那时候在你看来,别人的生活里就没有不顺心的事。”

我喘着气说:“你这么说不公平!”

“那是事实!”海恩厉声说,“你知道当一个单亲妈妈多难吗?我还是第一次做母亲……而我最好的朋友居然与我完全隔离了。”

“我知道我那时候对你的关心不够,但是——”

“天啦!我根本就不是在怪你!”海恩啜泣着,声音又柔和起来,“我知道那时候你很难受,也知道你一看见我和纳特就难过。我只是想解释,我那时候已经走投无路了,而阿尔特正好帮了我。事实就是这样!”

“不是的。”我还是没法相信。海恩已经背叛了我,就像阿尔特一样。现在我不能相信她说的任何话。她说的有可能是真的,但阿尔特完全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付钱给她。会不会是因为她发现了我的孩子是被偷走的?是不是因为她知道阿尔特有另外一个家庭?

“你是不是在勒索他?”我问得很直接。

“没有,完全没有,上天作证。八年前,你就像是已经死了一样。阿尔特也被打垮了,但是他站了起来,选择向前看。而你……你停止了自己的生活。老实说,我觉得在那之后你并没有重新开始生活,起码没有用心在活。”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认同她的话:过去这几年沉重的经历压倒了我;不仅仅是没了孩子,因为没有了孩子,其余的所有一切都被波及或摧毁了。

“我要挂了。”车里氛围很沉重。单调,沉闷。继续和海恩聊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我还是不能相信她说的话。

“简?”

“再见。”我挂断电话,闭上了眼睛。我的生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独自一人却要面对这样的现实:老公和我最好的朋友居然瞒了我这么多事情;不能相信他们俩说的任何一句话;在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陪在我身旁的是一个认识不到一星期的男人。

“什么事啊?”

“没什么。”我转向洛肯。他手里拿着电话,一脸疑惑。“你找到最近的警察局了吗?”

“找到了。大概离这儿五英里,在恩肖特镇上。我已经帮你打电话叫出租车了。”

我从车窗向外望了一眼我孩子住的那栋房子。真相还远没有揭开。

出租车到了。我又看了看那栋房子,没有任何人进出的迹象。我靠过去,在洛肯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你注意安全。”

“简?”

“到了警察局我再打电话给你。”

出租车向恩肖特镇出发了。我的手机又响了。我以为又是海恩打来的——或者阿尔特,但是这回是伯纳德·奥多内尔。我跟洛肯几小时前出发赶往谢普顿·龙骧后就没有跟他联系过了。发现埃德后我几乎完全忘了伯纳德了。

我把手机靠向耳朵:“伯纳德?不好意思没有及时跟你联系。我们现在在谢普顿·龙骧,我——”

“我也在这里。”伯纳德打断我的话,我立马收声,仔细听他有什么新发现。

“我一直在跟踪你丈夫,他今天下午早些时候又去了沃丁哈姆·阿姆斯旅馆。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阿尔特肯定是在我和洛肯刚启程去萨默塞特的时候就到了。”

“这次我就在外面等着,发现他离开了这个旅馆,走到了另一个叫爱丽斯公主的旅馆。”伯纳德语速很快,有些音连到了一起。“我看到他进了一辆大众汽车,然后就跟踪他来到了谢普顿·龙骧。他的车在一个车库外面停了下来,镇子边界的一片独立的车库,看起来他是在等人。”

我感觉头晕目眩。出租车转弯的时候我又看了一眼那座大房子:“天哪,伯纳德。”

“你找到那个礼品店了吗?”

“是的,而且……”我压低声音,不想让司机听见。“我们已经找到了我儿子。伯纳德,那是一个男孩,不是女孩。你的妻子……露西提到过这一点吗?”

伯纳德倒吸一口冷气,显然是被吓到了,“没有,玛丽只跟露西说‘那个婴儿’‘那个孩子’。是我们在网上搜索你们夫妇的时候看见你称呼自己的孩子为‘贝丝’,所以才以为那是个女婴。你确定是个男孩吗?”

“嗯,”我试着保持清醒,“那个独立车库具体在哪里?”

“在莱西路边的一块林地后面,那地方看起来很破旧。”伯纳德吸了吸嘴巴,“等等,来了一个女人,她刚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正向洛克斯利先生走过去。”

惊恐、狂怒,夹着好奇一起涌上我的脑门。“她是谁?长什么样子?”

“我不认识。她带着一顶蓝色的帽子,帽檐拉得很低,挡住了脸。身段很苗条,能看见金黄的头发。你丈夫刚从车里出来。那女人坐的出租车开走了,你丈夫正在和她交谈。”

我用力握着手机,出租车司机正从后视镜里面好奇地看着我。我避开他的眼神,将手机紧紧贴在嘴巴上。

“他们带着孩子吗?”

“没有,现在他们进到车库里面去了。”

我感觉心跳加速。有可能阿尔特正是和那个他称为妻子的人在一起——埃德会被带去跟他们碰面吗?如果埃德离开那座房子,洛肯肯定能看见的吧?除非……我的大脑在快速思考,洛肯是在前门等,房子可能有后门……后门很可能通向小树林……也许会有人带着埃德走后门到独立车库那儿去……也许阿尔特和那女的正在等埃德,想带着他逃走……

我转念又一想,也许洛肯也跟他们是一伙的。我摇摇头,甩开这个念头,不能连他也怀疑。

“我这就过去。”我挂断电话,告诉出租车司机去莱西路。“我们多久能到?”

司机扭头看了我一眼,“很近,就几条街。”

“请您快点开。”

出租车靠近伯纳德描绘的那一片树林时停了下来。看见那个独立车库,我的心怦怦直跳。不远处停着一辆车,并不是阿尔特的大众。才过去几分钟,阿尔特和那女人肯定还在,终于让我有机会抓住他们在一起了。我的心里设想着任何我可能做出的暴力行为,我想象着自己的狂怒通过双手发泄出来……把指甲狠狠地抠进她脸上的皮肤里……用脚把她踩在地上。

然后突然,我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埃德:跟她在一起生活了八年后,我的孩子已经成为了那个女人的儿子。

这个想法让我觉得恶心,但是伤害她就意味着伤害我儿子。两个念头正在我脑海中翻腾、纠结,出租车已经慢慢停了下来。当埃德还只是一个概念的时候,一切说起来很简单,他是我的孩子,我有权把他要回来。但是现在,我看过他的学校、他的家和他的保姆,最重要的是我还看见了他本人。他是一个生活安稳的、真实的人。也许这样的生活本不属于他——但现在这就是他的生活,是他已经习惯了的生活。而我,将要让他的生活支离破碎。我咬咬牙,这个问题以后再说。我是他的母亲,他也有权知道我的存在……有权跟我在一起,我也有权和他在一起。

出租车司机转过身看着我:“四英镑五十分。”

“稍等。”说着我在座椅上摸寻我的包,却诧异地发现我把提包落在洛肯的车上了。钱包在提包里呢!我抬起头,出租车司机正盯着我,他看起来很生气。

“不是吧?你要坐霸王车?”

“不,不是的……那个……妈的……”我结巴着,“真是对不起,你看你能不能等等,我约了人在这里见面的,他们会借钱给我的。”

出租车司机指着眼前空空如也的马路,“那现在他人呢?”他激愤地问道。

我顺着他的手势望去,伯纳德描绘的那一排独立车库就在我们面前几米处,但是却没看见伯纳德的影子。我焦急地四处观望。时不时有车辆驶过,但是停在这里的车就只有一辆——就在马路对面,车里显然没人。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我翻寻着衣服口袋,希望能从里面找出点现金来,可除了一张皱成一团的纸巾,裤子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出去!”司机粗鲁地叫着。

“不是,请您等等……等会儿……您要是走了我还怎么去警察局?我还要——”

“滚出去!”

没办法,我只好爬出出租车。打开车门的时候,我从车外后视镜里看见了自己苍白又紧张兮兮的脸。也难怪这个司机不相信我,我现在看起来就像个疯子。

我关上车门,出租车“轰”的一声开走了。我沿着马路疾走,四处寻找伯纳德,但还是不见人。我走到了独立车库前面。三个独立车库排成一行,每个车库都有扇生锈了的大铁门,第一个车库的半面外墙已经没有了,显然已经没有人使用这些车库了。

我站在那儿,两辆小汽车嗖嗖地经过我身旁。太阳出来了,直射在我头顶上。伯纳德到底跑哪儿去了?

我沿着马路来回观望。停在这儿的这辆车肯定是他的,为什么他没在这等我呢?阿尔特的那辆大众又在哪?我给伯纳德打电话都直接转到了语音信箱。

见鬼!我留下条消息说我在独立车库外面,会等他几分钟,让他尽快回电话。

一辆汽车经过,我依然能听见自己怦怦心跳的声音。我六神无主地等待着。每一秒都很漫长,而伯纳德还是没有出现。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涌入我的脑海,吞噬着我,使我没法正常思考。

伯纳德是不是已经走了?

阿尔特和那个女人也走了吗?

会不会,这都是骗我离开埃德的房子的诡计?这样阿尔特就可以去接他了。或者这根本就是骗我过来的一个陷阱?

除非……我看了一眼停在马路对面的汽车,那是辆租来的车。不对,伯纳德肯定在这里。说不定他正在检查某个车库。如果阿尔特和那个女人离开了,那伯纳德可能在跟梢。我得自己看看,这花不了几分钟,一会儿我就能离开了。

我深吸一口气,往前走去,经过第一个残破的车库。还好有一面墙已经倒了,瞄一眼就知道里面没有人。我又向车库后面的小树林望了望。树木浓密茂盛,从三面包围了车库。伯纳德说得很对——要想经过树林带进或带出一个人都很容易。第二个车库是用木板封起来的,我没法弄开挂在前面的那把大锁。

我在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车库前停了下来。车库前面的铁门虚掩着,但是并没有上锁。生了锈的门把手斜斜地挂在齐腰高的位置。这地方很安静,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是风吹树木、树枝相互敲打的声音。我推了推,门吱呀着开了条缝。我屏住呼吸,向昏暗中探视。

“伯纳德?”我轻声唤着。

没有人回答。

又有一辆车呼啸着从我身后的马路上经过。我迟疑了一下,不太想往里走。上帝啊,也许我无比愚蠢,这一切只是个陷阱……也许伯纳德也参与了其中,阿尔特和那个死女人在里面正等着抓我……

我必须得进去看看,不能只在这里瞎想是怎么回事。我捡起地上一根大棍子,它握在手里又结实又笨重。虽然不是件好武器,但是比什么都没有强。心跳加速,我用力把门全部推开,然后走了进去。

空的。我确定它是空的。里面光线不足,我看不清车库的各个角落。但是车库另一头的门大开着,从那射进来的阳光让我能看见堆在墙边、布满灰尘的板条箱。我握紧棍子,踮着脚尖向车库那头的门走去,全身肌肉紧绷,张着耳朵听着一切声响。

我到了另一扇门边。眼前阳光明媚,前面是一片荒乱的草坪,接着就是小树林。地上露出一只鞋,就在门边。

我凝视着地面,花了几秒钟反应我看见的到底是什么,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不是一只鞋,那,那是一只脚。

汗水从我的额头上沁了出来,我呆在原地,不敢向前。过了一会儿,我又壮着胆子向前走了一步。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地上躺着一个人!

是个男人:脸朝下,身体微微蜷着,一只手抓着什么。我跪在地上,慢慢爬过去,爬出车库,爬到草坪上,爬到阳光下。不远处的树林里鸟儿在歌唱。周围没有一个人。

我吓傻了,屈下头去看这男人苍白的脸。

是伯纳德!我颤抖着将手指放到他的脖子上寻找脉搏。没有。他皮肤微凉,眼神呆板空洞,一切都表明着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伯纳德·奥多内尔死了。

我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合上了他的眼睛。奇怪的是,我突然冷静了下来。我慢慢打量着他。他的衬衫紧紧包裹着腹部,有一颗纽扣只剩一根线吊着了。夹克上有一个洞,正在向外渗血。虽然从来没有这种经验,但看起来那是一个枪眼。我的眼睛停留在他的右手上,他手指弯曲,手心里抓着一个什么黑色的小东西。我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撬开他的手指,拿出了他握着的那个电话。我向后退了一步,离开尸体,思量着下一步要怎么办。虽然出奇的冷静,但是我没法安心思考。

伯纳德·奥多内尔死了,我脑子里好像就只记得下这个事情。他为什么走到车库里来了?跟踪阿尔特和那个女人吗?我看着手上伯纳德的电话,这里面有我刚刚在外面的时候打进来的电话记录。我突然想到,会不会是伯纳德想用手机拍那个女人的照片呢?

我按着键盘,颤抖着双手打开了手机相册,近期的照片都是露西·奥多内尔,并没有今天拍的照片。

突然刮擦的声音从车库里传出来——像板条箱在水泥地板上拖过。有人!我后退一步,眼睛一直盯着车库门。他们来对付我了。恐惧顿时包围了我,像是有人掐着我的喉咙。我的腿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还没等我想清楚,我已经转过身,跑了起来,一口气跑到了车库后面的小树林里。

我跌跌撞撞地穿过灌木丛。树种得很密,枝丫相互交错,低悬在我头顶上。我走在长满嫩芽的草地上,刚下过雨,满是泥泞。我喘着粗气,留心听着是否有人在跟踪我。我躲到一棵大树后面,靠着树干平复自己的呼吸。

我又张着耳朵听了听。除了林子里的风声、鸟叫声,还有远处马路上汽车的嗡嗡声,再也听不到一丝别的声音。我的脑子乱极了——各种念头和画面混杂在一起。我能看见埃德被拖着离开马路,看见洛肯的微笑,还有伯纳德卷曲着躺在草地上的尸体。

一阵恶心涌了上来,然后又慢慢平复下去,我终于理清了思路。我现在应该报警。999,这个从小就记得却从未用过的号码,我们国家的报警电话。

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不仅弄丢了之前握着的那根大棍子,伯纳德的手机也不知道哪去了,当我听到车库里有声音的时候它明明就在我手上。还好,我的手机还在自己口袋里。我把手伸进牛仔裤口袋,正要拿出手机来,我的右边有根树枝啪的一声折断了,我一抬起头就看见有人站在旁边。

是阿尔特。

妈妈老跟我说,要小心坏人。但是那天他们找我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们是坏人,所以这不能怪我。回到家,妈妈对我很生气。我想告诉她我不知道,但是她大叫着并不听我说话。她说她总是提醒我要小心陌生人,尤其是当她不在的时候,问我为什么让一个陌生女人拍照?然后爸爸走进来了,让妈妈不要再吼了,然后她就开始冲着爸爸叫喊,说他总不在我们身边,一切都是爸爸的错,然后他们让我自己先上楼。

我坐在床上,看着那件我经常猜想的坏女人的睡衣。妈妈走了进来,就像我自己猜到的,她告诉我学校外面那个女人就是坏女人,所以凯莉才一路强拉着我离开,妈妈还告诉我她对此很不开心。

妈妈说她要和爸爸出去对付那个坏女人,如果我再看见那个坏女人,一定要做妈妈的勇敢骑士,聪明地与她做斗争。妈妈这是在哄小孩,因为只有童话里才有骑士,但是我那时候还小。妈妈说那个坏女人会跟我说一大堆谎话,然后哄我背叛妈妈,所以妈妈说不管别人说什么或者怎样欺骗我,我一定要记住她才是我的妈妈。

然后,她告诉了我她的特别战斗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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