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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扭头看着别处,心里很别扭。我怎么就被洛肯看穿了呢?

“我们买的吃的也太多了。”阿尔特用手紧紧抓住那个大盘子,盘子上面还放了些装咖喱饭的纸盒。他显然没听到洛肯刚才说的话,但是他看我的那一眼让我暴露了自己的想法。

“我去拿些盘子来。”我的声音很高。我奔到厨房,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洛肯不可能知道露西·奥多内尔告诉我的那些一直困扰着我的事情。他那是在试探我。

我在橱柜里拿了三个盘子。

“嗨,你还好吗?”还是洛肯。他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我想你也许需要帮忙。”

“谢谢。”我把盘子递给他,然后向刀叉抽屉走去。

“对不起,”他说,“我不是有意要让你难过。”

“你没有让我难过。”我打开抽屉,拿了一把勺子和叉子。

“我知道保守一个秘密有多难,所以我就问了。”洛肯低声说。“你不必告诉我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知道你有秘密。”

“好的,谢谢你。”我把一卷厨房纸巾夹在手臂下,走回客厅。洛肯一直跟着我。

我们坐下,边聊边吃。我没吃什么东西。心里仍然觉得非常困惑。我意识到这种困惑来源于洛肯的直觉和我自己的反应迟钝。周末快过完了,我见露西·奥多内尔也快一周了。我在这一周除了查看阿尔特的银行记录,其他的什么也没做。因为找不到罗德里格斯医生,我感到非常焦虑。

最糟糕的是我不知道还要做什么,但是我又想要做点什么。

“简,你还好吗?”阿尔特问我。“平常你可是能吃很多香汁莲子豆的。”他试着用温和的语气和我说话,但话音中带着尖刻。我觉得和上次的晚会一样,他可能是因为洛肯在场而感到不自在。

“我很好。”我用勺子先挖了一勺鹰嘴豆,然后又挖了一勺,强迫自己把嘴塞得满满的。

洛肯开始回忆他和阿尔特刚二十岁出头就一起去美国的旅行。他们乘坐灰狗长途汽车去了东海岸。之后他就不断强调他们在摩根玛莎葡萄园的家中待的那几天。

“摩根也在那里?”我一边问,一边回忆阿尔特曾经告诉过我的这段旅行。

“是啊,”阿尔特回答道,“你知道的,我之前就见过她了,但是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当她知道我要到美国度假,她就提出给我们房子住。”他一边说,一边低头看着桌子。我敢肯定他一直都记着父亲对他的拒绝。摩根和她父亲却不一样。

我看着洛肯的眼睛。他意识到我很关心这事,于是就很快地点了点头。“伙计,我们很开心,对吗?”他开玩笑地碰了碰阿尔特的手臂。

但是阿尔特好像陷入了沉思。“我们没想到摩根也在那里,但你知道摩根那时就在给她的……我们的父亲工作了。她在纽约参加会议,所以就飞到那里住了些日子。”

“考虑到我们的情况,她给我们提供了住宿。她人很好。”洛肯转向我,咯咯直笑。“我们在那儿的大部分时间都像山雀一样快活。”

阿尔特点点头,但显得异乎寻常地尴尬。

“你还记得我们在摩根家旁边的酒吧里遇到的那个怪人吗?”洛肯问道,“就是卖给我们迷幻药的那个家伙?”

我望着阿尔特。在我印象中,阿尔特从来没有吸食过大麻烟卷。他过去含糊地提到年轻时曾吸食过一点大麻,可我想那应该是浅尝即止而已。

“有点印象。”阿尔特避开我的眼睛。

洛肯摇摇头,脸上呈现出癫狂的表情。“太疯狂了。”他对我说,“我们已经完全失控了,在那家时髦的酒吧里开始修建虚构的围墙。”

阿尔特又点点头,但什么也没说。洛肯咯咯直笑。“你像个军士长一样给我下命令,‘你他妈的把砖摆正’‘你这个笨蛋,把水泥抹平’。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阿尔特说话时仍然没看我。

“之后你姐姐来了,还劝我们别呆在酒吧里。你还骂了她。”洛肯转向我说,“我还从没见过谁这么生气。天啊,她眼里放射出死亡的光芒。”

我突然想起洛肯说摩根不喜欢他。现在我更明白了。想象一下吧,在那个时髦的东海岸酒吧里,自己并不太了解的弟弟受到一个又臭又硬、个头高大、满嘴脏话的爱尔兰人的坏影响,摩根该有多生气啊!

“你现在还那样吗?”我问道。

洛肯摇摇头。“不……好吧,可能偶尔会吸一口,但是不会总吸了。很多年都没吸了。阿尔特,你呢?”

“我不吸了。”阿尔特用手揉了一下太阳穴。

洛肯咧嘴笑。“你是个聪明人。”

我起身去再拿了些啤酒。阿尔特弯着身体,用勺子从盘子里舀了满满一口咖喱饭。洛肯看着我走到门口。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眼里充满了好奇和一种认同感。似乎在告诉我,他了解我。

我呆住了。洛肯将目光移开,我急忙走进厨房。我的手开始发抖。我从冰箱里又拿出三瓶啤酒。等我再回到客厅的时候,洛肯正在大笑。他抬头望着我,就在那一刻,他错过了我看他的目光。于是他再次转身面向阿尔特,又开心地和他闲聊起来。

我又陪他们坐了几分钟。我没去猜想洛肯眼神的含义。但那是一种别人对你感兴趣,而且是相当感兴趣的时候才有的眼神。我的手还在颤抖。我坐在自己的手上,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天啊,简,你要把握住啊。那只不过是个该死的眼神罢了。只不过是有个人盯着我看了很长的时间。

这时洛肯谈起了他的演艺工作。他参加了一部在科克拍摄,连续上演很长时间的电视剧。

这个片子现在爱尔兰正进行特别报道,而我对它一无所知。阿尔特也不熟悉,尽管他在都柏林参加各种商务活动的时候在其中几集中见到过洛肯。

对于这部电视剧和自己在剧中扮演的角色,洛肯表现得非常自谦。“我扮演一个困惑的前摇滚巨星。从第一集开始,他就不停地出入戒毒中心。”他解释说,“剧中的儿子才是主角,我根据自己多年的戒毒经历时常给他各种建议。”

“那么你在剧中还有一些精神深度层面的表演?”我问道。

“是的,除了有一次,我毒瘾复发,与一个醉鬼拳头相见。”

我笑起来。“你喜欢这个角色吗?”

“能挣钱呗。”洛肯耸耸肩。“当然,这也绝对不是当年我放弃所有的一切去学戏剧表演所期盼的。但还有些演员靠表演甚至都没法糊口,所以这样看来,我也不该埋怨什么。”

阿尔特扑哧笑了起来。现在他们没聊过去的事情,洛肯成为了聊天的主题,所以阿尔特显得轻松多了。“你这个老姜头还真走运,竟然一直还在工作。”

洛肯仰头大笑起来。我再次为他脸上的笑容所吸引。

“他不是姜,”我反驳说,“他是褐色的栗子。”

“好吧,不论你怎么说,阿尔特是对的。我的头发和年轻时很不一样了。”洛肯说。

“不可能。”我猛喝了一口啤酒。

“不可能?”洛肯盯着我。“你认识几个红头发的男主角?”

我点头表示同意。“没几个,”我说,“男妓。最后一条戒律。”

“哦,是的,”洛肯说道,“比乱伦还糟糕……”

“或者恋童癖者。”我接着说。

我们都笑了。我望着阿尔特,他也在笑。但他笑得有些勉强。

“你下一份工作是什么时候?”我问洛肯。

“六月之前我还不必回科克。我希望在这里能找些事;其实过几天我在这里要参加一个会议。”

“你不会是想到洛克斯利·本森来求职吧?”

妈的。话音刚落我就希望把刚说的话收回来。

阿尔特怒视着我,洛肯冷笑着说:“不会的。”

我望着窗外。薄薄的白雪已在对面房顶上慢慢融化了。

“明天可能不会下雪。”我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因为这种通过天气改变话题的意图太过明显了。

“什么?”阿尔特听上去还是有些恼火。

“她是为自己的英式作风难为情。”洛肯很轻松地笑了起来。

我站起身,看也没看他一眼。“我睡觉去了,”我说,“洛肯,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他向我挥了挥手。

阿尔特打着哈欠说,“简,晚安,我一会儿就来。”

我离开时感觉不寒而栗。为什么洛肯让我心神不宁呢?我真是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在晚会上向他吐露心声。我走上楼梯,心里仍然很难受。走进卧室时,我想起罗德里格斯医生的名片还压在垫子下面。于是我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这件事情上来:我到底怎样才能找到他?

星期一早上没有一点要下大雪的征兆。天气真的很好,虽然冷但是天空晴朗而且阳光灿烂。我又给“美丽天使”医院打电话。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任何我能找到的医疗目录中都没有记载罗德里格斯医生的名字。我在候选名册里也找不到他的名字。但是今天办公室主任在上班。我说想预约罗德里格斯医生,她打断了我的话并告诉我罗德里格斯医生已离院多年,她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工作。

“那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我不便向你泄露他的个人信息。”她回答说。

从她的话中,我觉得没必要强求她给我答案。

我一直想着这些事情。几个小时后,门铃响了。洛肯正站在阳光明媚的门阶上。

“你好。”一缕深红色的卷发挡住了他的一只眼睛,所以他把头发拨弄到了一边。

“你好。”我向后退了一步,意识到自己中午吃了剩下的咖喱饭,说话时嘴里有股大蒜味。

“你好。”洛肯停了停。“我也不想这样出现在你面前,但是你看,我有阿尔特的手机号码而且……”他停了停,我敢肯定他不愿把来访的事告诉阿尔特。

我走回客厅,感觉很恐慌。因为突然我意识到自己还穿着运动裤,所以短裤的线条可能会露出来。

“我把那把锋利的瑞士军刀落在这里了。”洛肯抢先一步向客厅走去。“我无所谓,但刀是卡尔送给我的。”他瞟着我说,“卡尔是我儿子。我和你说过我的儿子吧?”

“没,没说过。”我在他后面,很快披上一件长毛衣。

“他十四岁,是个计算机奇才。你现在都不知道该说我什么好吧?但那把瑞士军刀确实是他买给我的第一件礼物,他妈妈没叫他那么做,都是他自己的主意。每次他掉了东西我都会想办法找给他,所以……”

“没问题。”

现在我们进了客厅。洛肯拉开了沙发垫,用手在垫子下面摸索着。“对不起。”他又抬起头看着我。“我现在得打扰你一会儿。”

“没事。”我说道。对于洛肯的到来我现在也没那么惊讶了,其实他在这儿让我感觉也挺好的。至少他的到来让我暂时放下了罗德里格斯医生的事。“你喝茶吗?”

“好的。”洛肯扑通一下坐到沙发上。“伙计,可能没在那儿。”

我在洛肯坐过的沙发后面很快就发现了他那把刀。我把刀递给他时,不禁质疑他是真的丢了那把刀,还是有意把刀留在这儿。这样他就有借口再到家里来。

我不愿再这么想,走进了厨房。壶里的水开了,我弯下身子,在钢壶上看到自己的脸——鼻头发亮,仅画了条眼线,幸好还没有弄花。我对着钢水壶上的自己做了个鬼脸。洛肯到底为什么对我感兴趣呢?

“杰妮芙?”他的声音离我很近。

我十分诧异,猛地站起身来,手紧紧地抓住木台面。洛肯正站在门口看着我。“上帝啊。”

“对不起。”他手里拿着那把瑞士军刀,心事重重,说话时心不在焉地亮了一下刀刃。锋利的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一想起昨天我的手那么容易被它划破,我就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看到我惊恐的样子,洛肯再次表示歉意。“这是我的习惯。”他细心地把刀收回原处。“你看,我到这里来也不只是要拿回我的刀。昨晚我确实把刀丢在这里了,但那不是我要回来找你的唯一原因。”

“是吗?”我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我双臂交叉在胸前,倚靠在柜子旁,想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

洛肯咧嘴笑。“我们昨晚谈了很多。而且我想你一定有什么话想告诉我。嗯,有的时候和你不认识的人说这些事会更容易一些。”

“所以你就回来听我说这些吗?”我扬起了眉头。

“如果我能帮到你的话。”他一直望着我的眼睛,“我小时候就想当个牧师。”

我笑了,感觉既轻松又失望。“要知道我朋友很多。”我伸手拿了两个杯子。

“是的,你一定有很多朋友。”他朝冰箱走去,从里面拿出一盒牛奶。“但是,他们都有孩子了,是吗?”

我摇摇头,打开橱柜,想找到茶包。“那又怎样?”

“我见你在厨房里和一个朋友说起这些。”他递给我一盒牛奶。“我也是不经意间听到的。当你得知她怀孕的消息时,你表示很高兴,还不断地向她保证你没事。你那都是胡说,其实……”

“你并不了解我。”我接过牛奶转身走开。

他没有说话。这时,水壶里的水开了,先发出咝咝声,慢慢地也没了声音。房间里一片沉默。我抬起头,不知道自己刚才说话是不是很粗鲁。

洛肯咧嘴笑了,“我从没说过我了解你。但你告诉我,我错在哪里呢?”他指着我那被咬得秃秃的手指说,“它们是不会说谎的。”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我的头就像那壶刚被煮沸的水一样。

“对不起。”洛肯耸耸肩。“我只想帮帮你。”

“我不需要任何帮助。”

他望着我,我也望着他。他介入我的事情,我应该感到非常愤怒才对,但是他看我的方式让我感觉到了他的友好。

“我只是想她。”我的声音像孩子一样,细小而微弱。我低下头,羞愧难当。

“你女儿吗?”

我点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从来都没告诉过我她的名字。”

“贝丝。”我的声音气若游丝,他肯定没听见。

但是他听到了。“贝丝?那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我又点点头。名字就是我女儿的全部。我擦了擦双眼。“对不起,我没有生气。我没有。”

洛肯笑着说,“来,让我沏茶吧。你去坐下。”

我从他身边走过去,回到客厅,坐到沙发上等候。我不能告诉他,不能。这听起来很疯狂。我不想在他面前哭泣。

他端着茶走过来,把两个茶杯放在桌子上。他坐到沙发对角上,正好是在我父亲儿时的相片旁。他微笑着说,“我知道我的感受和你的不一样,但我还是非常想念我的儿子。他在伦敦,而我在科克每年一呆就是九个月……”他有些欲言又止。“嗯,我喝完这杯茶就走。”

我点点头。这最好不过了。他应当走,喝完茶就走。

手机刺耳地响着。

“简吗?”是海恩的电话。她的声音听上去不是特别平稳,像是才哭过一样。“我整个上午都在想你,请问我们能谈谈吗?我需要和你谈谈。”

“出了什么事?”我的思绪立即回到她在晚会上说的话。“谈孩子的事吗?”

“什么?”她大声抽泣。“不,是,哦,不……不,没出什么事。我只是感觉心烦意乱,我没跟你说……”

“是怀孕的事情吗?”我叹了口气,感觉胸很闷。我意识到这样对海恩很不公平。我不应再愤恨,这不是海恩的错。“海恩,好了。我们在晚会上谈过了。我为你感到高兴。”

“我知道,但是我没跟你讲这件事,我真的过意不去。”

洛肯站起身来。我抬起头。他拿起茶杯大喝一口,然后把它放在桌上。他用手指着房门,示意他要走了。

“海恩,别挂电话。”我把手机放在身旁的桌子上,走了过去,“你不用急着走。”我平声静气地说。

他耸耸肩,手里拿着那把瑞士军刀。“我拿到了我的东西。”他望着我,深蓝色的眼睛意味深长。我身上掠过一丝颤抖——既恐惧可怖又饶有兴味。

“不错。”我后退一步,让他走过去。我们走到前门,洛肯拿出手机。

“我很抱歉,”我说,“你真的不必——”

“没关系。”洛肯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再过半小时,我要请卡尔吃午饭。”他犹豫不决。“你需要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吗?万一……如果你想要找人说说话,如果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我点点头。我无法抗拒,但隐约觉得索要他的手机号码不太合适。如果我需要他的手机号码的话,是不是应该通过阿尔特呢?

我们交换完手机号码后洛肯走了。我回到客厅,看见身旁桌子上的手机时,我才想起海恩。我先花了十分钟向她解释。直到我们谈话快结束的时候,她才提到露西·奥多内尔的要求和阿尔特支付网上债务管理的事情。她问我是否还操心这些事。

“有点儿。”我很坦白地说。

我听到海恩的叹气声。“哎,简。”她说,“如果你还在想这些事情的话,我想我还要再跟你谈谈。真是对不起。”

“没事儿,我——”

“但是,我敢保证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她说,“我是说,如果一直纠结于某个根本不认识的女人或者从阿尔特账户里转出的那一点儿钱的话,真是有些不太理智。”

“五万英镑不是一点儿钱。”我说。

“话是不错,但是,简,即便是百万英镑,也算不了什么。除了……上帝啊,除了你有十足的把握证实贝丝还活着。”

我突然清楚了自己在海恩心中的形象:无儿无女,整日心绪不宁,沉迷在白日梦当中。我突然想起那天偷听到她打电话的事情,她的声音让人既可怜又生气。

“说实在的。”我坚持说,“我根本就没有被这些事情困扰。”目前,我已经受够了。我很喜欢她,但她要求太多,我没有能力同时管理好我俩的情感。

我的话给海恩吃了颗定心丸。她在电话里最后讲的一件事情把我逗笑了。那是她星期六在哈维尼古尔斯遇到一个店员,这个店员曾经把她的信用卡折断。

“她巴结我,想尽可能多地为我做事。”海恩说,声音中带着讥笑。“她可真会表演啊。五年前我没钱的时候,她还是那样的目中无人。”

一小时后,我进城去上周一下午的课。天还没有下雪,但是我一走出房门就感受到了那种刺骨的寒冷。我回到房里,从大厅橱柜里找出一顶蓝色毛帽,把帽子往下拉到耳根上,沿着马路走着,享受寒风凛冽中的阳光。到达艺术与传媒学院的时候,我的心情基本上已经恢复了。

今天下课后,不少学生都想跟我聊天。我和其中几个很快地聊了聊,然后溜出大楼,走到公交车站。在下车前,我心情都还不错。下车后我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星期一的傍晚,但是寻找罗德里格斯医生的事情跟上周相比根本没有任何进展。我一直沉浸在不快的情绪中。就在离家大概两条马路的拐角处时,我撞上了一个人。

“噢,对不起。”我心慌意乱地说,然后抬起头来。

撞上的这个女人竟然是星期三写作辅导小组的夏洛特·韦斯特。

“杰妮芙,”她像跟老朋友打招呼一般,“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她的手指滑过自己的金发,然后停留在了奥兰·凯利包上。这个包和海恩送给我的一模一样。

我惊奇地发现她把头发剪短了,做了个蓬乱的发型,前面留着长长的碎刘海。这头发简直就是我的翻版,只是颜色浅了很多。

“我住在这里,”我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我以为你来伦敦只是为了来上写作课……”我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夏洛特今天来上课了吗?还是我糊涂了呢?不,夏洛特星期三才来上课。

“实际上我在伦敦有很多朋友。”夏洛特微笑着说。

“当,当然。”我说话结结巴巴。

“在搬到萨默塞特之前,我们就住在这附近。离婚之后……”她停了停。“嗯,实际上,我现在是去看一个朋友。”

我能强烈地感觉到最后那句话她是在说谎,但是为什么呢?“我刚上完课回来。”我想让自己振作起来。

“你是坐的公车吗?”夏洛特心平气和地问。

“呃,对。”我的眼光落到她手里拿的书上。噢,上帝啊,她拿的是我的小说《雨心》,上节课结束时,她还谈过这本书。

夏洛特大概领会了我的眼神。“正如我刚才所说,我要去拜访一位朋友。”夏洛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极不自然地捋了一下刘海。“我又在看你的书了,写得真好。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谢谢,当然可以。”我接过夏洛特递过来的书和笔,在扉页上写下“衷心祝福夏洛特”,然后签上了我的名字。我把书递回去,心里感到一团糟。我们的偶遇太奇怪了……夏洛特就在我家附近,拿着我写的书和跟我同款的包,留着新式的发型。

“那你住在哪里?”夏洛特挥挥手,朝四周看了看。

“那边过去几条马路。”我用手随便指了指家的方向。也许我有些反应过激,但是夏洛特看我的方式让我感到越来越不自在。虽然她想尽量表现得随意一些,但是她的绿眼睛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什么,伯纳姆大街?我朋友就住在那附近。”

“呃,对……”

“只有你和……你的丈夫?”夏洛特扬起眉头。

她的问题有些咄咄逼人。我已结婚并不是什么秘密。我和阿尔特带着一对白金对戒。“是的,”我说,“嗯,见到你很高兴。”

“我希望能像你一样从事写作,”夏洛特说,“我想知道期末过后你是不是有时间给我做个别辅导。我想请你喝杯咖啡,谈谈这件事,可以吗?”

“对不起,”我向后退了一步说。“我不上个别辅导课。哎,夏洛特,我真的得走了。星期三见。”

夏洛特没有吭声,好像在等待什么事情的发生。“那好,杰妮芙,再见。”她叹了口气,点点头。

“再见。”我转身离开了。我真的觉得有些惊慌失措。我在街角处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甚至有些希望夏洛特还站在那个地方看着我,但是她已经走了。

我回到家,打开楼下所有的灯。阿尔特最讨厌我这么做。但是,夏洛特的出现让我感到心神不定。房子突然变得更加硕大、黑暗、空空如也。门垫前又摆了一大堆垃圾邮件。我把它们捡起来,检查是否有什么不重要的或者非私人的东西。然后我把它们放到厨房角落里那个废纸堆上。就在我准备把一包小册子和信封放上去时,我看到了当地免费报纸头版上的一个故事。

上面印有一张中年女黑人的相片。

露西·奥多内尔。

我快速浏览相片下面的文字,我的血液顿时凝固了。

露西·奥多内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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