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安塔拉把从母亲那里听来的话向婶娘莎丽哈重述了一遍。他对婶娘说自己的母亲多次给阿卜莱哺乳,阿卜莱是他的共奶妹妹。
莎丽哈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说:
“这个该死的老太婆!”
随后派人将安塔拉的母亲泽比白叫来,对她说:
“喂,可恶的老太婆,你什么时候给阿卜莱喂过你的奶?阿卜莱怎么会是你儿子的同奶妹妹?”
泽比白说:
“太太呀,我也不知道真实情况,只是听赛米娅跟我提过此事,昨天我还想过阿卜莱和安塔拉的事,弄不清他俩谁大谁小。”
莎丽哈一听,微微笑了一笑,她知道泽比白是个没有脑子的糊涂人。
莎丽哈对站在一旁的赛米娅说:
“赛米娅呀,赛米娅,我知道你并不讨厌安塔拉,可是你说了这么几句话,搅乱了安塔拉的洞房花烛夜。你想让他和他的心上人彼此分离吗?”
赛米娅微微一笑,然后说道:
“安塔拉是不会责备我的,而会认为昨夜只是过去的无数夜晚中的一夜罢了。他像手上这匹不曾鞴过鞍的阿拉伯纯种马驹,会驰骋到神疲力竭……”
安塔拉听赛米娅这样一说,脸上绽现出快慰的笑容,心中的忧郁、疑虑即刻烟消云散,自感最幸福的时刻马上就会到来了。安塔拉对妇女们说:
“请你们离开这洞房吧!”
妇女们微笑着相继步出洞房,走了没有多远,便听到阿卜莱发出痛苦而快乐的呻吟声……安塔拉像林中的猛狮捕食羚羊那样扑向新娘,以饱久饿的饥肠,解经久的干渴,只觉有着说不清的欣喜和道不明的愉悦……雨过天晴,安塔拉诗兴难抑,欣然吟诵道:泽比白妄称,有女阿卜莱。
一言令我疑,夫妻竟同奶。
呓语似黑夜,终去晨光来;
娘子如朝阳,姣妍放异彩。
夜猫与鸽子,相差万里外。
阿母吐愚语,洞房布阴霾。
抬眼见日出,鱼跃漫胸怀。
[0370]烟尘又起
安塔拉补上洞房花烛之夜的缺憾,如愿以偿,心花怒放。这时村子里欢声四起,惊天动地,更使新婚夫妇感到高兴。乐女们击打着铃鼓,弹奏着竖琴、四弦琴,从四面八方赶来,舞女和女婢们翩翩起舞,整个村庄沉浸在盛大节日的欢乐气氛之中。
族王盖斯及其兄弟、叔伯们走来向安塔拉贺新婚之喜,邀请宾客,举办盛宴,女婢起舞助兴,歌女和着乐曲唱歌,万众欢腾,喜气洋洋。族王一一实践自己的诺言,举杯畅饮,宾主尽欢尽乐。众宾客食佳肴饮美酒,大宴一连举行了七天,安塔拉对来客款待周到备至。每当安塔拉想派人买酒去时,族王盖斯总是阻拦他,说道:
“骑士之王啊,这些重担由我们替你负担,因为你已经成为一家之主了。”
千里搭帐篷,没有不散的筵席。宴会结束,安塔拉向前来贺喜的各部族头领赠送贵重礼袍,拜斯塔姆及其父亲吉斯·舍伊巴尼、穆沙吉阿·海耶拉尼、阿巴德·盖亚尼、尼阿迈·本·艾什泰尔、希贾尔·本·阿米尔和穆阿德·叶克里卜·祖贝迪等以及随他们而来的各部族头人骑士英雄,均得到了上等礼袍一袭。随后,安塔拉欢送他们各自返回家乡故里。
那几天,安塔拉一直与沙姆英雄爱兽迷在一起度过大部分时间,就连夜间也在一起欢度,简直可以说二人形影不离。族王盖斯祝贺安塔拉新婚之喜,问道:
“骑士之王,与新娘共度的夜晚如何呀?”
安塔拉吟诗作答道:洞房花烛夜,不觉天已亮。
抱吻新娘子,神驰心荡漾。
娘子呼出气,味佳赛麝香。
额鬓嵌珍珠,宝光照新房。
相互枕腕臂,胸膛对胸膛。
世间难寻见,似此好姑娘:
容颜放光辉,如月若朝阳。
动姿风拂柳,绿叶随摇晃。
立誓终此生,不拜二次堂。
好女阿卜莱,性温富教养。
深爱似鲜血,在血管流淌。
不忘此情真,直至墓中躺。
纵使末日到,情若烈火旺。安塔拉吟罢诗,众头领都为他感到高兴,异口同声称赞他口齿伶俐,诗才超群出众。他们说:
“赞美伟大万能之主,既赋予骑士之王勇气超绝,又赐给他出色口才。”
其后,又连续举行宴会三天,各部族骑士感谢安塔拉的盛情款待,然后告辞离去,各自踏上返回家园之路。在阿拉伯各部族人们的心中,安塔拉的威信大为提高;在他们看来,只要有这位骑士之王在,不论日后有什么灾难临头,他们都能从容应对。
有一天,族王盖斯正在举行盛大宴会,忽见村外荡起一缕烟尘,顷刻铺天盖地,遮天蔽日。安塔拉立即飞身上马,势如猛狮出林,众骑士紧跟其后,向着烟尘荡起的方向飞驰而去。安塔拉冲在马队的最前头,跟在一旁的有沙姆骑士爱兽迷、阿尔沃,其余骑士一一相跟。
片刻后,那尘烟消散,闪出一哨人马,为首的一位骑士身材魁梧,像一座大山,二目炯炯有神,活似两柄火把。这位骑士名唤“阿卡卜·本·赛姆阿”。他率领骑士大军由也门而来,意赴希贾兹大地。当他来到阿卜斯部族居住的地方时,看到几只野兽出现在视野之中,于是带领手下人追赶猎物,一直追到离阿卜斯部族村庄附近的地方,他们的马匹所荡起的烟尘被阿卜斯骑士看见了。
阿卡卜已久闻安塔拉勇敢过人、诗才盖世。安塔拉朝阿卡卜望了一眼,问道:
“小伙子,你为什么闯到我们这片土地上来了呢?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我们的情况?”
阿卡卜回答说:
“你小子敢用阿卜斯人吓唬我们?莫非你不晓得我们是莽原雄狮?你是何许人呀?”
“我是安塔拉·本·舍达德。”
阿卡卜听说他是安塔拉,在马鞍上晃了晃身子,大喊道:
“野小子,我老早就想送你一死,也好让阿拉伯人不再受你的危害!”
说罢,阿卡卜纵马驰骋,大声吟诵道:骑士安塔拉,今你遇强敌:
腰佩印度剑,自经百战激;
屡见英雄倒,几多头点地!
我志存高远,足令群英泣。安塔拉听后,吟诗回答道:唤声山野夫,岂敢吐谎言?
可知青锋在,临战显威严?
安塔拉智勇,喝令敌丧胆。
曾经屡降伏,各路英雄汉。
尸横野兽食,猛禽得饱餐。吟罢,安塔拉策马直逼阿卡卜,同时大喝一声,山摇地动。
如前所述,阿卡卜是一位有名的骑士,智勇双全,无所畏惧,曾在萨那、亚丁大地参加过多次大战,因为听说安塔拉勇敢超群出众,很想与他较量一番。此次正是为之而来。他见安塔拉拍马迎面飞驰过来,随即二人之间厮杀开始。战马飞奔,黄尘翻腾,人喊马嘶,彼退此进,剑舞矛刺,此守彼攻。安塔拉果见对方是一位战斗经验丰富、耐力极强的骑士,因而心中怒气勃发,朝着阿卡卜一声大喊,挥剑奋力削去,顿见阿卡卜的首级飞落在地,一命呜呼。这时,阿卜斯骑士大军一齐冲了过去,冲杀在最前面的是爱兽迷和阿尔沃。只见他们挥矛舞剑,左右冲杀,转眼之间将阿卡卜手下的大部分骑士杀死,只有少数几个游离的骑兵望风逃遁去了。
族王盖斯、安塔拉、爱兽迷及其余骑士们高高兴兴地收起战利品,然后离开战场返回村里。回程中,安塔拉诗兴大发,随口吟诵道:心从酒中醒,困意辞眼睛。
时光赐我福,拨开障七重。
吾本一常人,尽尝世苦痛。
今遇阿卡卜,果然一英雄。
当怨运不济,过早入坟茔。
唤声阿卜莱,你若观吾行,
赞我挥剑姿,称我有奇勇。
他日倘有幸,七重天庆功。他们回到村里,将战利品分发给骑士们。安塔拉仍然与爱兽迷形影不离,对这位沙姆英雄款待备至,不是对坐谈天,就是交杯把盏对饮美酒。安塔拉不仅为爱兽迷撑起客帐,派仆人专门伺候他,还为他专门拨出款项,供他花用。
庆功宴结束,骑士和头领们相继离去。有一天夜里,鸡鸣时分,安塔拉离开阿卜莱,向爱兽迷的帐篷走去,想问一问他的情况如何,因为那几天,安塔拉发现爱兽迷吃不香、喝不下,知其因远离家乡、思念意中人而心情郁闷,想找他聊聊天,凭以消愁解闷,并答应送他回乡,帮他解决困难,因为恋人最知恋人的心思,恋人最能体会情侣分别后的思念之情。
[0371]护送远客
安塔拉走近爱兽迷的帐篷,只听他在吟诵念叨沙姆大地和麦席格姑娘:沙姆惠风至,愈我心头病。
若能入我心,听其诉恋情。
捎去问候语,言我情独钟。
三期麦席格,影现夜幽梦。
我赴伊拉克,曾说收获丰,
带回皇家宝,聘礼见厚重。
迎战我之人,阿卜斯英雄。
仅斗几回合,青锋显威风。
骑士安塔拉,遐迩扬大名。
剑挥矛刺处,强敌难逃生。
每战凯旋归,敌血染袍红。
待我如贵客,令我倍感动。
幸得英雄护,免落兽腹中。安塔拉听后,知其万分思念他的意中人麦席格,禁不住眼泪簌簌下落,连声叹气。安塔拉抬头望着天空,说道:
“禁寺之主啊,求求你让天下的每一位钟情人都能与自己的心上人相聚,熄灭他们心中的思念之火,驱散他们心头的愁云,让他们如愿以偿,像我与我的堂妹一样,早些携手入洞房,共享花烛之夜吧!”
安塔拉迈步进入爱兽迷的帐篷,问他安好。爱兽迷衷心感谢安塔拉,并且说:
“只要在你的关照之下,我定会快活、舒畅的。”
安塔拉说:
“阿拉伯头人,不会的!自己的意中人不在自己的面前,谁也不会快活、舒畅的。我们亏待你了,没有及时实践我们对你许下的约言。现在,我们的家园平安无事了,该是送你返回故乡沙姆,用宝剑救出你的心上人麦席格的时候了;如若不然,你在这里是不能安心住下去的。我本想带你一道骑马外出打猎,但听过你吟诵的诗句,我改变了主意,决计送你回故乡,让你快办你的事情。”
说罢,安塔拉派人把舍布卜叫来,让他立即找阿尔沃·本·沃尔德和外甥海塔勒,要他们安排三十名骑士,准备启程上路赴沙姆。
爱兽迷听安塔拉要送他回故乡,说道:
“骑士之王,我担心出现什么意外,此计划宜推迟一下执行。”
安塔拉说:
“不,不用推迟!凭开天辟地、令耳聪目明、至高无上的主神起誓,我最担心的是延误兄弟们与自己心爱的女人共枕同眠。因此,我们必须帮助你及早返回故乡,让你一偿大愿,心满意足。如今,我们的愿望已经实现,忧虑已经解除,就盼你实现自己的意愿了。走吧!我们立即行动吧!”
天亮了,安塔拉把妇女、孩子的保卫事宜托付给族王。族王盖斯对安塔拉说:
“骑士之王,你就放心吧!如果我们和你们一道前往,恐怕过去经历的那种事情还会重来。因为辛南把法札拉部族人聚集在了一起,并且带上哈斯奴·本·侯泽法及所有骑士、妇女到努阿曼国王那里求助去了,说不定努阿曼国王会亲率大军来征讨我们。”
安塔拉说:
“族王大人,你只管放心,除了侯泽法及白德尔的儿子们,你谁都不用怕,只有那个侯泽法·本·白德尔敢于带兵来进犯我们。好在我们不在沙姆停留太长时间,不等那辛南从伊拉克回来和努阿曼调集军队,我们就返回来了。”
说罢,安塔拉告别族王盖斯,回到阿卜莱那里,与她告别,并把她托付给她的父亲和母亲,然后带着舍布卜、爱兽迷离去。这时三十名骑士已经跟着阿尔沃和海塔勒骑马上路,直奔沙姆大地去了。舍布卜在前面带路,穿行哈吉尔大地、杜海尔平原,一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人不离鞍,直到红日西沉,夜幕降临。他们就地搭起帐篷过夜,大家各自安歇。
次日天色一亮,安塔拉走出帐篷,回望家乡,想起新婚妻子阿卜莱,不禁忧思满怀,连声叹息,信口吟诵道:家舍可熟悉,阿卜莱身影?
苗条身姿美,动似沐微风。
节日乐女至,耳闻铃鼓声。
阿卜莱出现,放光在面容。
爱她非新事,久来心相通。
明眸出利箭,早将我射中。
手捧果成串,足令愈疾病。
涎水溢麝香,龙涎香味浓。
羚羊越障碍,忍耐道无从。
如今奔沙姆,事急缓莫容。
策马紧赶路,疾驰不待停。
唤声爱兽迷,你我是良朋。
你恋麦席格,我深会此情;
我思阿卜莱,及早登回程。
求主多护佑,心想事终成。安塔拉吟罢诗,骑士们连声称赞,异口同声道:
“骑士之王,出口成章,诗句妙哉!”
爱兽迷听后,惊赞安塔拉的口才,说道:
“骑士之王,妙啊,好极了,妙极了!正是由于你的帮助,使我承担起了常人不能承担的重担,使我空前强健有力。”
安塔拉说:
“凭天房、渗渗泉和立足处起誓,爱兽迷兄弟,你真是一位勇敢骑士和战场的雄狮,而且口才出众,品德高尚。”
爱兽迷说:
“骑士之王,你才是真正的希贾兹雄狮、当代大英雄,我只不过是借了你的青锋之光才有了胆量而已。”
说罢,爱兽迷随口吟诵道:夜下失眠意,抬头望繁星。
恋我体瘦弱,北斗泛愁容。
唤声麦席格,焉能忘你情?
离乡何所为?深情寓其中。
饮下爱美酒,愿醉不愿醒。
她用情俘我,无端拜下风。
她的爱使我,马背求尊荣。
挥剑纵战马,沙场驰纵横。
加萨尼骑士,遇我忙逃生。
登门去求婚,其父语鲜明:
马驼与仆婢,缺一婚难成。
筹礼踏原野,西去又奔东。
呼天复呼地,好友不答声。
遂赴伊拉克,求助大英雄。
天赐雄狮至,拔剑斩群英。
唤声骑士王,我的大救星:
有你做支柱,万事不落空。
何惧鏖战激,对手皆屈从。听罢爱兽迷吟诵的诗句,安塔拉连声称赞他口齿伶俐,阿卜斯、阿德南骑士们感谢他说:
“阿拉伯头人,你说得对,安塔拉的确是雄狮,不愧为当代英雄,无人能与之相比。”
安塔拉感谢他们的美言,说道:
“堂兄堂弟们,我只不过是你们当中的一员,我正是借你们的威风而称雄,仗你们的利剑出战厮杀而得胜。”
他们继续前进,舍布卜在前面带路。他们个个披坚,人人执锐,随时准备战斗,深信能够战胜一切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