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的兵马见安塔拉策马而来,纷纷逃离,谁也顾不得瞧一眼,有的遁入山间石后;有的逃往谷地,以求暂时避开沙场的可怕的厮杀;还有的因为害怕战役的残酷场面而守在山头上不再下山。
安塔拉还未赶到爱兽迷那里,却见奥马拉骑着一匹黄毛白斑马,风风火火飞驰而来……
[0399]半路偶遇
安塔拉定神望去,见奥马拉坐在绸缎鞍袋上,似有波斯科斯鲁的豪华气派,但他的身上外罩一件红色衣衫,腰佩宝剑,手举长矛,形容怪异。奥马拉边策马飞驰,边高声喊道:
“骑士之王,站住!不要为你的伙伴阿尔沃和沙姆骑士担心!你让他们把守的地方太平无事,我已经去过他们那里,驱走了围困他们的敌人,他们处境安全;即使有再多的敌人进攻他们,我也能帮助他们战胜敌人。骑士之王,站住!不要让阿拉伯人看不起你,免得让家兄和族王盖斯等人埋怨、责备你!你要好好保护族王盖斯,不要让他受到敌人伤害,因为你离开的那个地方有很多敌人。你就停留在原地吧,我立即返回到爱兽迷和阿尔沃那里去;如果他们面临的敌人多起来,我会帮助他们斥退那些阿拉伯人,因为我与他们之间素有友情交往。”
安塔拉说:
“奥马拉公子,我们不能没有你的亲情和友谊,因为你是我们敬重的人,我们听你的指教,依靠你的支持和保护。”
安塔拉说完,奥马拉随即调转马头,挥动着宝剑,策马向着旷野飞驰而去。
奥马拉正策马奔驰在旷野上时,忽见面前出现一支也门大军,从迈斯欧德的家园而来,高声呐喊着,意欲为正与阿卜斯人厮杀的大军助战。他们看见奥马拉策马急驰,想向他打听阿卜斯大军及与也门骑士交战的情况。奥马拉勒马停站下来,不禁满怀狐疑,自信凶多吉少。奥马拉问他们:
“你们是哪方人马?要到什么地方去呀?”
大军中走出一个人来,一眼便认出奥马拉是阿卜斯部族人,只听他向自己的伙伴们大声喊道:
“弟兄们,我们碰到的是一个与我们为敌的人。他穿着红罩衣,像是一个胆小鬼、病夫。”
骑士们听后,急忙围聚起来。他们当中的一个人朝奥马拉看了一眼,说道:
“这个人叫奥马拉,他的哥哥名叫拉比阿。拉比阿一进到这个地方,就杀死了我的一个兄弟和一位堂兄。这个人就是拉比阿的弟弟。我从家乡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找他;今天,我决不放他走!”
这时,他们走到奥马拉的跟前,一丝力气不费,让奥马拉离开了马背,扒下了他的红色罩衫,取下他的腰间的黄手帕,摘下他的缠头巾,狠狠揍了他一顿,几乎令他气断身亡。这时,一个人对大家说:
“阿拉伯头人们,既然你们已经夺了他的马和武器,你们就放开他,让他走自己的路,不要再扣留他啦!”
他们便把奥马拉放掉了。此时的奥马拉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就像母亲生他的那天一样。
红日沉西,白天过去,夜晚来临。奥马拉时而走上数步,时而又停下来,开始咒骂时光怎么让他遭受这份屈辱与艰难。奥马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恐怕阿卜斯、阿德南部族的某个人看到他赤裸着身体的模样,尤其怕安塔拉·本·舍达德和基拉德家族的人看到他。奥马拉不知所措,心急如焚,饥寒交迫。他忽然走到一个游牧阿拉伯人的住地,牧羊犬从四面八方窜了过来,对着他狂吠,同时伸出爪子将他抓伤,鲜血流淌。有一条狗叼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倒,这时游牧人才听到狗的动静,急忙走出帐篷,上前把狗轰走,抓住奥马拉,围着他仔细审视良久,发现他赤身裸体,蓬头垢面,鼻涕横流,满身鞭伤,且有被狗抓的伤痕。见此情景,游牧人大吃一惊,他们急忙取出一条长二十腕尺的绳子,套住奥马拉的脖子,高声喊道:
“凭安拉起誓,这是一个盗贼!他围着我们的帐篷转来转去,想乘我们熟睡之机盗走我们的马匹和牲畜!”
继之,他们将奥马拉双手反绑,把他带到他们的帐篷群里,送到一位部落首领的面前。他们对首领说:
“首领大人,我们今夜抓住了这么一个人。我们猜想他是个盗马贼;正是他这样的大盗,让阿拉伯人日夜不得安歇。我们已经把他抓来了,交到头领手里,请头领处置他吧!”
那位头领对奥马拉说:
“你这个魔鬼呀,你昨天从这里偷去的马给弄到哪里去啦?我们在旷野上追你,我们连人带马疲惫不堪。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你若不把马还给我们,我们就把你架到山梁上,先让你尝尽种种折磨,然后把你绞死在那里。”
奥马拉说:
“头领大人,凭安拉起誓,我既不是大盗,也不是小偷,而是一位阿拉伯贵门公子。只因时运不济,让我落到今天的这种地步,备尝屈辱与折磨之苦。”
头领说:
“你撒谎,鬼东西!你每天夜里都围着我们的帐篷转,想乘夜色人们熟睡之机盗窃我们的马匹,然后廉价卖出。”
随后,头领命令手下人把奥马拉摁在地上,重打四十大板。手下人立即执行,将奥马拉狠揍一顿,然后给他捆上四根铁条,将他拖了出去,谁都不怀疑他已经被打死。接着,又有两名壮汉走近奥马拉的身旁,又是一阵鞭打,直打得奥马拉大声求救道:
“阿拉伯头人们,你们怜悯怜悯我吧!凭安拉起誓,我既不是盗贼,也不是骗子,我是一位大家公子。我说的全是实话,请你们相信我。”
奥马拉百般乞求,没有一个人理会他,继续抽打不止,直打得他失去知觉,不省人事。
换上另外几个人看管奥马拉时,几位妇女走来,见奥马拉被打得皮开肉绽,心疼不已,高声喊道:
“凭安拉起誓,这个可怜的人既不像盗贼,也不像骗子、小偷,定是受了歹人的欺负,才落到一丝不挂、遍体鳞伤的境地。头领啊,看在大慈大悲的安拉的面上,你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头领对她们说:
“姐妹们,看在你们的面上,我会使他免于丧命和免受欺辱。不过,我要等这些人保证他的安全之后,才能放他走。”
几个人用长绳套住奥马拉的脖子,拉着他开始游街,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边走边呼喊人们来看,使奥马拉备遭屈辱,而他没有任何力量反抗。那些人喊叫着:
“都来瞧,都来看哪,这就是乘夜色盗马的盗马贼的下场!”
他们拉着奥马拉在帐篷间转来转去,奥马拉叫天天不应,呼地地无声,求救无门,无人答应,心灰意懒,痛不欲生。命运之神将他送到了阿卜斯人的帐篷附近,奥马拉无意中转脸望去,看见安塔拉站在族王盖斯面前,正在鼓动骑士们出击参战厮杀。
奥马拉看见族王和安塔拉,喜出望外,大声喊道:
“兄弟,快救救我吧!阿拉伯英雄,除了你,谁也救不了我。我是奥马拉,面临着被杀的危险,快救救我;如若不然,我就没命啦……”
[0400]心事各异
奥马拉的哥哥拉比阿是背信弃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根源。拉比阿和族王谈奥马拉失踪之事,安塔拉说:
“明早我们派人去打听一下奥马拉的下落。”
就在这时,安塔拉听到喊声,于是回头望去,想看一看究竟是谁在呼喊,发现有几个人在高声叫喊,同时看到一个人的脖子上套着一条长绳,遍体鳞伤,鲜血流淌,濒临死亡。
拉比阿凝神细看,认出那就是他的弟弟奥马拉。见弟弟如此狼狈,拉比阿急忙走到安塔拉的跟前,说:
“兄弟,为我们解难消忧的英雄啊,这是我的弟弟奥马拉,你赶快把他救出来,免得发生意外!”
安塔拉见奥马拉的惨状,心中暗喜,心疾即愈,但他的表现却与此相反,高声喊道:
“沃哈卜沃哈卜:奥马拉的号。你好惨哪!我来啦!”
话音未落,安塔拉拔剑出鞘,向着那些押着奥马拉游街的人扑将过去,但见那些人急忙逃窜。安塔拉心急如焚,禁不住泪水潸潸下落,急忙走向奥马拉,为他揩净血迹,问他遇到了什么不测。
奥马拉说:
“骑士之王,我劝你回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去看阿尔沃他们,告诉你对他们的关爱之情。不料,你刚刚离去不大一会儿,这些狗种们就冲了过来,将我抓住,使我遭受到意外的侮辱和折磨。如果不在这个地方遇到你,我还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结果呢!”
安塔拉说:
“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你不要去他们那里,因为这里的敌人很多,说不定会有什么磨难临头。”
随后,安塔拉把奥马拉领进帐篷,交由家仆们照顾他,安塔拉飞身上马,到爱兽迷、阿尔沃战斗厮杀的地方去了。
安塔拉纵马驰骋,一路披荆斩棘,当他到达爱兽迷那里时,已见尸横遍野。他无意停留,急忙向前走去,见族人们正与敌人全力拼杀,爱兽迷挥舞利剑,左削右砍,毫不手软。安塔拉高声呼喊道:
“大英雄,你干得好!”
爱兽迷听到安塔拉的声音,劲头倍增,厮杀更加卖力。
安塔拉立即返回族王盖斯所在的地方,发现盖斯已经离开自己的叔父赛义德·阿卜杜·穆塔里布和兄弟们的身边。
族王盖斯是一位了不起的骑士,他奋力杀出一条生路,高声呼喊道:
“阿卜斯骑士们,阿德南英雄们,我是盖斯·本·祖海尔,胜利属于我们……”
当安塔拉赶到那里时,见敌人听到族王盖斯的喊声,纷纷抱头鼠窜。
战斗一直继续到夜幕降临,交战双方难以区分之时,两军方才罢战分离;此时此刻,已见尸横遍地,鲜血将黄沙染红。
各部族支援大军返回营帐,因为亲眼见到了安塔拉在战场上的表现,无不惊赞他的坚韧和耐力。他们说:
“阿卜斯人这么少,敢与我们这么多人马交战,而且让我们遭受这么大的损失,就是因为他们有那么一位黑肤英雄。若不是他们有这样的攻击能力,也便难以击退努阿曼国王的大军,更不能进入也门国境。阿卜斯人曾战胜哈里盖部族,在萨尼阿和阿喀亚两地击败敌军,粉碎过基尼部族大军和法赫德部族大军,杀死了他们的首领阿慕尔·本·达穆来,俘获了这位首领的未婚妻泽哈莱。他们还杀死了阿拉尔河上的霸王迈斯欧德·本·穆萨德,击溃了凯勒布部族大军的进攻,顺利登上了云山。这几天来,你们不是亲眼看到了阿卜斯人如何拼搏厮杀,怎么战胜那些部族,赶走了他们的骆驼了吗?”
阿慕尔·本·努法来说:
“阿拉伯头人们,当代首席判官、掌管麦加天房职权的天下第一人阿卜杜·穆塔里布·本·哈希姆有诗赞颂他们……”
阿慕尔·本·努法来朗诵道:世有一部族,眸含欣悦光。
如同朝日晖,初升在东方。
品格继前辈,后代溢芬芳。
求乞者临门,定如愿以偿。
劲敌骚扰日,剑矛入肝肠。
遍施恩与德,不畏遍体伤。在座的人听罢阿慕尔·本·努法来的朗诵,一位年高德劭名叫“伊本·迪法阿”的老者说:
“阿慕尔,你什么时候听阿卜杜·穆塔里布吟诵过这首诗?”
阿慕尔·本·努法来回答道:
“兄弟啊,我是在阿卜杜·穆塔里布从阿卜斯人居住的地方回来时,听他吟诵这首诗的。当时,阿卜杜·穆塔里布完成了阿卜斯人与法札拉人之间说和修好的大业。”
各部族的骑士们听阿慕尔·本·努法来这样一说,打心底里深深嫉妒阿卜斯人,几乎肝胆俱裂。他们当中有的人说:“今天,阿卜斯骑士们并没有竭尽全力与我们拼杀。”有的人疲惫不堪,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阿卜斯骑士回到营帐,发现由于战斗激烈,利器有所损坏,但他们当中受伤者甚少,更没有一个人捐躯或被俘。因为他们作战勇敢,所向披靡,斗志昂扬,取胜信心十足。夜幕垂降,他们吃过晚饭之后,稍事休息,族王盖斯把他们召集在一起,与他们商量战事。
安塔拉说:
“弟兄们,我们面对的这些人马,多数人想来抢劫一些牲畜,没有什么大志。他们想战胜我们,那是很困难的,甚至靠近我们都不容易。”
族王盖斯说:
“兄弟们,凭安拉起誓,我们每一个人都要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安塔拉说:
“族王大人,有你的奴仆安塔拉在,定替族王分担重担。凭至高无上、全知全能、创造日夜、行云降雨的安拉起誓,凭天房、渗渗泉、易卜拉欣立足处起誓,我一定要第一个奔向战场,最后一个撤离战场。今天,我们俘获了他们的众多人马,杀死了他们的多位头领。每当族人中有人倒下,我总是为失去战友感到难过,竭尽全力为之报仇。”
阿尔沃说:
“骑士之王,你没说到我们要返回舒尔拜高地和赛阿德山。也门的阿拉伯人要集结人马袭击我们,他们会像泉水一样,源源不断而来。我们只把我们的生命托付给我们手中的长矛和利剑。我们完全能够消灭我们的敌人。凭安拉起誓,我心中最大的忧虑是敌人幸灾乐祸。因为我们的消息已经传到希贾兹大地,法札拉人得知我们遇到麻烦而幸灾乐祸。因为法札拉人是我们的死对头。”
说罢,阿尔沃为自己的妹妹赛勒玛哭泣起来。他把自己的妹妹称呼为“乌姆·哈桑”,曾在自己的诗中提到他这位妹妹。
安塔拉听阿尔沃说过那么一番话,禁不住笑了起来。他对阿尔沃说:
“剑公,现在我们是胜者,你尚且有这么多忧虑;假若我们败在他们的手下,你又会如何呢?”
爱兽迷说:
“骑士之王,你瞧阿尔沃,他妹妹不在这里,他就哭成这个模样;假如我们看到阿卜莱和麦席格成了敌人的俘虏,我们会怎样呢?明日拂晓,我一定进入战场与敌人拼杀,如果我命丧于尘烟之下,也算我亲手为自己报了仇,雪了恨。”
说罢,爱兽迷要回自己的帐篷里去。
安塔拉想与爱兽迷一起开开心,因为他发现爱兽迷对也门骑士有些畏惧情绪。安塔拉说:
“沙姆英雄,你想去哪儿?天这么黑,你不想和我一道值夜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