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德一听,立即从新婚之夜的陶醉中苏醒过来,眼冒金星,红似火炭,一声大喊,对手下人说:
“快把我的‘风骓’牵来,我要立即去追这些歹徒,定让他们的躯体尝一尝我的锐利长矛,即使他们已经回到自己的老窝。”
那个人走去不久即返回,而且面色苍白,神情慌张。栽德问:
“‘风骓’呢?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主公,‘风骓’被人偷走了。看守马的人倒在了地上,不知道是谁杀死了他。”
栽德一听,气愤难抑,挥拳朝自己的头上一击,转身走到帐篷间,佩带上一口印度宝剑,飞身跃上一匹马,扬鞭奔驰而去。村上人见他骑马离去,惊叫声四起。头领纵马离去的消息传开,骑士们纷纷上马向着沙漠飞驰而去。栽德的父亲穆海勒老人亦上马跟着儿子驰去。奈卜罕部族五千骑兵你追我赶,向着丘山和谷地奔驰,迅速分散在各个山头和山谷。栽德策马跑在大队人马最前列,时而左杀,时而右窜,用心寻觅马蹄印和脚印。正在这时,忽见一队人马赶到栽德身边,对他说:
“头领大人,我转到髑髅谷,发现我们一伙同伴的尸体,那里的母马和马驹已被抢走,谷地变得空空如也,既无马迹,也无人影。”
原来那谷中有两千多匹马和马驹,其中一千匹是栽德和他父亲的,其余的马匹则是本部族头人的私有财产。那里的成群马匹正是奈卜罕部族人足以向其他阿拉伯人炫耀的一笔宝贵财富,而且全部是上等阿拉伯纯种马。
栽德听说人被杀死、马失踪影,不禁痛苦难耐,顿时如疯似癫,连连批打自己的面颊。几乎感到面前一片黑暗,如若双目失明。随后,他在旷野上左右徘徊,一心寻觅逃走的俘虏的足迹,但一无所获。
父亲见此情景,心中十分难过,于是对儿子说:
“孩子,你要怜惜自己,情绪镇定一些!”
栽德说:
“凭安拉起誓,这种事情定是一伙阿米尔部族人干的。要干这种事,人数也不会太少。他们洗劫了我们的村庄,破坏了我们的家园。我们最好忍耐一下,等弄明情况再作理论。我们应该派人出去打探消息。看来他们来救自己的部族人时,发现我们正在举行盛大宴会,沉浸在欢庆之中,于是择机下手,将他们的人救了出去。这就是忽视大事者的报应啊!”
随后,栽德带领人马去髑髅谷,寻觅被抢去的马匹的蹄印。他们一直奔波到天黑才转回,终于发现马蹄印向着阿米尔部族家园延伸而去。
栽德对父亲说:
“我说这是阿米尔人干的,看来果然如我所料。我们的马匹就是他们抢走的。”
穆海勒说:
“孩子,你说得对,有眼力。依我之见,你赶快带我们回家园去,另做安排;如若不然,我们还会遇到不测,遭受另外多方面的损失。其一,我们的对手已经走远,他们身边没有骆驼,只有上等阿拉伯纯种马,奔跑如飞,我们只能望尘莫及,追赶不上他们;其二,夜幕已经降临,恐怕我们追赶途中看不清马蹄印,因之会迷路,白白辛苦,即使追上了阿米尔人,我们也已疲惫不堪,说不定还会遭到阿米尔人的暗算。阿米尔人不会很少,而是会很多,他们当中不乏埃什姆·本·马里克等英雄豪杰,尤其是那个长矛大王埃什姆·本·马里克,更是名不虚传,甚是厉害。就在今年,阿卜斯、阿德南部族人和他们做了邻居,如果我们轻易向他们发动进攻,势必损失大于收获,说不定会被他们置于死地。因此,我们最好先返回家园,派人到塔伊部族去,把我们的遭遇告诉他们,要求他们派骑士支援我们,同时把我们的盟友们全都召集来,然后带领一支庞大大军出征,以期报仇雪耻。”
栽德听父亲这样一说,自感父亲的意见正确无比,答应按父亲的想法行事,立即调转马头回返。一路上栽德不时地咬自己的手指头,后悔之意难以言表,总也想不出俘虏是怎样脱逃的,心想莫非那阿密尔·本·图非勒生了翅膀……
[0423]脱逃秘密
究竟阿密尔·本·图非勒及其伙伴们是怎样得救的呢?列位听官,待我慢慢道来。
安塔拉与诗人侯忒艾谈过话后,即带诗人纵马向着奈卜罕部族家园飞驰而去。当他们接近目的地时,安塔拉便派舍布卜前去打探虚实,而他自己则考虑从何处入手,如何看到阿米尔部族骑士的所在地。
舍布卜把随身武器留在安塔拉身旁,并叮嘱骑士们在一个地方埋伏好,然后独自走去。当他接近奈卜罕部族家园的帐篷群时,看到那里坐满了人,骑士、英雄、老人、孩子都有,边开怀畅饮,边聆听歌女们唱诗。奴仆们也都在那里把盏举杯,完全没有想到有什么灾难降临。
舍布卜见此情景,知道他们都在借酒浇愁。听到他们此呼彼喊的欢叫声,舍布卜心中顿生一念,自言自语道:“啊,机会来啦,巧得很!今夜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救出阿密尔及其同伴们,让他们摆脱绳索束缚,消除内心忧虑,从而也就用不着弟弟辛苦,免于再打一仗了。”想到这里,舍布卜回到溪水边,坐在那里,边挠头,边抻衣服,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
舍布卜在溪边坐了一会儿,眼见夜色来临,忽然看到一群女孩子来汲水,他便对其中一个女孩子说:
“阿拉伯小姐,你们这里有位姑娘正在喜堂举行婚礼,是你们奈卜罕部族有这样狂欢的习惯?怎么村子里这样热闹,那么多人在饮酒欢呼?”
那位姑娘说:
“你有所不知,我们部族中有一位当世的大英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举世无双,天下第一,他是我们部族的忠诚卫士,名叫栽德·本·海伊勒·本·穆海勒,我们怎能没有狂欢饮酒的习惯呢?你听过哈萨尼·本·哈尼赞美这位大英雄的诗吗?”
说到这里,姑娘得意地朗诵道:英雄出战日,所向披靡时。
眼快复手疾,剑矛无空掷。
忍耐美德在,甲胄让骑士。
亲临险境中,闯险显壮志。随后,姑娘向舍布卜谈到杏德结婚与栽德押着阿米尔部族俘虏转回及其粉碎赛里姆部族的袭扰活动。姑娘对他说,盛宴及狂欢就是为栽德与杏德结婚并庆祝胜利而举行的。姑娘最后说:
“你为什么不接受我们的热情款待呢?快去喜宴帐篷那里吧!那里有酒有肉,让你足饮饱餐一顿,还可以带上足够路上吃喝的美酒佳肴呢!”
舍布卜说:
“姑娘,我当然很想去参加狂欢盛宴。不过,我今天走了很长的路,累得很,想在这里休息一下。”
那姑娘和伙伴们灌满水袋便离去了。舍布卜仍留在原地,直到天色全黑下来,看到人们都进入帐篷里,他这才站起来,拄着一根棍子,拖着似乎沉重的脚步,走到村子里。他看到多数村民进入睡梦,其余的人既站不起来,又不在说话,整个村庄鸦雀无声,正如诗人所描述的那样:夜幕徐降下,新人入洞房;
万籁俱已寂,杯盏移一旁。
公子化常人,安眠伴帐桩。舍布卜见村上寂静无声,自感安全有了保障,于是向栽德·海伊勒的家宅走去,意外发现栽德不在那里,因为他常在父亲或叔父家过夜,而且发现他的家仆们都已睡熟。舍布卜凭着自己的聪慧与锐利的眼光,发现了栽德的帐篷,随即朝那里走去。
舍布卜走到栽德的帐篷前,朝里面一看,发现阿密尔·本·图非勒及其伙伴就被关押在那里。有三个看管他们的奴仆已经进入深深的梦乡,一看便知他们都喝得酩酊大醉,睡下去像死人一样不省人事,鼾声如雷。见此情景,舍布卜心花怒放,将耳朵贴在帐篷门上,听阿密尔·本·图非勒对他的伙伴们说:
“弟兄们,假若今夜有人来救我们,为我们解开绳索,我们准能脱身,人不知鬼不觉地逃往旷野,就能返回家园了。”
舍布卜撩开帐篷门,走了进去,说:
“我来为你们斩断绳索,让你们如愿以偿,插翅飞出这牢笼!”
随后向他们作自我介绍,说是安塔拉要他来救他们的。舍布卜即掏出匕首,将绳索一一割断,并对他们说:
“你们直奔草原,行动要快!我随后追赶你们去。我已经给阿密尔选定了一匹好马,那是我在阿拉伯人的村庄里从未看见过的好马。”
阿密尔对舍布卜说:
“栽德·海伊勒的马匹就在旁边的那顶帐篷里,其中有一匹名为‘风骓’的良驹,快如疾风。”
随即,阿密尔及其同伴走出去,他们谁都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得救。
阿密尔及其同伴离去之后,舍布卜走去将那三个呼呼大睡的看守杀掉,免生后事,旋即走进“风骓”所在的帐篷。进去一看,见一看守人睡在那匹马的旁边,舍布卜掏出匕首将之送入地狱,从死者的脖子上取下“风骓”脚上枷锁的钥匙,打开枷锁。舍布卜正要牵马外出时,忽见栽德·海伊勒带着几个奴仆走来。那栽德喝得醉醺醺的,大山似的身体一摇一晃,步履蹒蹒跚跚。当他想进帐篷时,忽听马匹嘶鸣起来,于是问道:
“喂,阿卜杜·海伊尔,黑更半夜的,那马为什么嘶鸣起来?”
舍布卜回答说:
“主公,我也不知道马为什么嘶鸣起来。今夜我想去旷野遛遛‘风骓’,因主公已经几天没有骑乘它,那马显得有些憋躁,连我都无法接近它。”
栽德说:
“既然这样,你就到旷野上去遛遛它,带着它跑一跑。”
“凭主公的智慧起誓,我要好好遛它一夜。主公知道,我是多么喜欢这匹宝马,因为它比所有的马匹都善飞奔。”
舍布卜等待栽德进了妻子杏德的帐篷,解开马缰,牵着“风骓”,放心地走出村子,来到旷野,立即飞身跃上马背,扬鞭跨越荒漠,恐怕栽德忽然清醒过来,向着髑髅谷狂奔而去。
髑髅谷是奈卜罕部族大地上的一个要塞。舍布卜进入谷中一看,发现那里马匹成群,于是说:
“啊,这可是有价值够分量的一批战利品;即使安塔拉从阿米尔部族弄到了不少战利品,我也要把它带回去!”
一夜纵马飞驰,终于赶在阿密尔·本·图非勒之前见到了安塔拉,比阿密尔的伙伴早到一个多时辰。
阿密尔说:
“舍布卜,你真是一位飞魔!我们出发时,你连坐骑还没弄到,又怎么比我们先到这里呢?我们恐怕出什么意外,一路急驰,人未下鞍,马未停蹄呀!”
舍布卜说:
“我把那几个歹人处决之后,骑着‘风骓’赶路,自然比你们要快哟!”
接着,舍布卜把与栽德那段对话向大家讲了一遍,惹得大家捧腹大笑,前仰后合。
阿密尔大笑不止,说道:
“舍布卜,安拉嘉奖你!你满足了我的愿望,解除了我的忧闷,把我从死神那里救了出来,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不过,舍布卜,你给我弄到了一匹马,我是有马骑了,而我的那些伙伴们又是怎样骑上马的呢?”
舍布卜把从髑髅谷得到马匹的事情向他讲了一遍,然后说:
“我对他们说,你们要紧紧跟着我,我带你们去弄马匹,杀掉那些看守牧奴,趁夜色急行回转……”
安塔拉听后说:
“那栽德·海伊勒如此虐待我的兄弟阿密尔·本·图非勒,我们还没让他尝尝落难的滋味,这如何是好呢?”
[0424]久别相见
舍布卜说:
“依我之见,你们平安离开这里为好;如果再挑起争斗,我们必定会遇到麻烦。如果你们现在回返,有百利而无一害,免得因贪心而招来众多部族向你们发动进攻,使你们陷入灾难,战利品尽失;到那时,你们当中的任何人都会后悔莫及。”
诗人侯忒艾说:
“舍布卜,你说得对。只有戒绝贪心之人,才能免于受到损失、大限早至。据我所知,天一亮,栽德·海伊勒就会调集人马来追击我们,甚至率领塔伊部族骑士,一直追到我们的家园。因为栽德自诩为伟大英雄,他的父亲穆海勒是族中的一位令行禁止、说话算数、举足轻重的头面人物。如果我的这些料想全然不错,我们到阿米尔部族家园去,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即使阿德人、赛姆德人一齐来,我们也就无所畏惧了。”
安塔拉听后对他的哥哥舍布卜说:
“现在不要多说话了,快带我们去赶上你见到的那些马匹回返吧!”
夜刚过去一个时辰,他们便来到了髑髅谷,安塔拉将手下人马分成三个小队,分头把守山谷口,不让一个人从山谷里逃出来。有道是人经过精心谋划,可以达到使用利器所达不到的目的。随后,舍布卜在前面引路,他们沿着明道急速前进,穿旷野,越荒漠,直奔自己的家园和亲人而去。
如前所述,栽德得知俘虏逃走、“风骓”被盗,心中痛苦万分,如似火烧,立即派人到塔伊部族求援,以便对阿米尔部族进行报复。
阿密尔·本·图非勒、安塔拉·本·舍达德及他们的手下骑士赶着大群马匹夜以继日地前进。安塔拉十分想念阿卜莱,心为之情动,神魂不安。每当晨光显现,相思之情便难以抑制。每逢微风从阿卜莱所在的地方吹来,他便深深吸上两口,凭以消除心中的苦闷,不由得诗兴大发,随口吟诵道:温馨日消没,眼泪不住淌。
思念无尽头,烈火烧肝肠。
远离阿卜莱,心中满惆怅。
唤声阿卜莱,可知近战况?
髑髅谷一日,童发染上霜;
群马畏我惊,青锋披红装;
请问众骑士,亲睹猛狮惶;
解救阿密尔,风骓助精良。
知我意志坚,敌尸化兽粮。
天命全我威,百战不退让。他们一路急行,终于临近家园。安塔拉简直不敢相信乡亲们安身的帐篷就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想像着见到阿卜莱的时刻,如何亲吻她的眉心和双唇,以消除心中的思念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