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凉的空气之下总带有几分沉默的压抑,傅凌帆率先打破这样的氛围:“你认为他和这件事会不会有关系?”
即使夏瑾如何不在意颜鼎,但在名义上,颜鼎仍然是她的父亲,从血缘上,更是无从抵赖。
傅凌帆勾唇一笑,自问自答:“颜薇死前和海龄有过接触,这在颜鼎看来是一个机会,利用得当就能打击严家。”
夏瑾深深看他一眼,知道他是为她减少忧虑才会说颜鼎和此事关联不大,可是以她从颜鼎的神色判断,她却发现了难以言表的隐情,可是虎毒不食子,颜鼎当真如此无情,只是为了打击严家就付出亲生女儿的一条命?
傅凌帆见她不语就已明白她心里所想,缓缓绽放一个笑容:“损失一个女儿换取严家放弃投标权的决定太亏了,他不会这么做。”
“可是如果这其中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夏瑾低眉淡淡道,而后抬头看他时神色已如常,“叔叔怎么知道我们…”
今天秦翰让她带傅凌帆回家吃饭着实吓了夏瑾一大跳,他们只是在当初身陷险境时将心境互诉,却没有真正打开,而今秦翰的举措倒是让她不知所措。
傅凌帆闻言笑得肆意:“你在紧张?”
夏瑾横他一眼,偏头看着外面的情景。银杏的叶子抽新,滚滚绿浪涌动在路边街角,独立的风景线让人眉目换新。
*
秦家宅子离警局不远,不多时就到了。
秦翰平日里严肃居多,即使在家也没有显出多大的和蔼。
“小瑾,凌帆,来这里坐。”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将手中报纸放在茶几上。
夏瑾和傅凌帆依言坐在他身旁,见他眉眼间的皱纹里仍显出傲然挺立之姿,又听他微微欣慰笑道:“你们两个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能够走到一起也是万幸。”
他的目光如炬,虽然未曾直接投射到傅凌帆的面颊上,但仍能感到余光的威力:“瑜儿和小瑾,她们两个有谁受了委屈,我可都不会放过你。”
事实上,秦翰担心的是夏瑜,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夏瑜不是傅凌帆的女儿,待她的那份父爱多少会有偏差。
傅凌帆怎会不明白秦翰的意思,微微笑道:“秦叔叔,小瑾是我此生挚爱,我必护她一生!”他握住夏瑾的手,稍稍用力捏了捏她的指尖。
他继续看向秦翰,勾起的唇角刹那芳华尽染:“瑜儿是我的女儿,我怎会不疼爱她?”
他说着,手中的力道加大,将夏瑾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中。
夏瑾眉心一蹙,看向傅凌帆时多了几分审视的味道。
秦翰会心一笑,他自然认为这句话只是一个保证,而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厨房里传出频频碰碰的声音,他们的目光投向厨房处,见苏米气呼呼地从厨房出来后将围裙解开:“可恶,居然说我帮倒忙!”
她转向秦翰,挨着他坐下:“叔叔,你评评理,我给他帮忙他还嫌弃!”
苏米口中的他自然是秦翰的儿子秦浩。
然而,秦翰的心一生都被夏瑾的母亲牵绊,在娶夏曼尼之前并未娶妻,秦浩是他从孤儿院里抱养的孩子,但他一直将他当做亲生孩子般教养,如今已是城市大学的讲师。
秦翰早已将眼前的女孩儿当做儿媳妇,拍拍她的手以作安慰:“以后有他做饭给你吃还不好吗?”
这明显调侃的话换做其他女孩子恐怕得脸红心跳,可对于苏米来说却不是这样:“反正要是让我给他做饭是不可能的。”
傅凌帆微一挑眉,起了几分挖苦的心思:“苏米,秦浩是个好男人,要懂得珍惜啊!”
他这一声幽幽叹息,和他凄惨的眼神,仿佛就是在对苏米说:他那一朵鲜花明显插在了牛粪上。
苏米浑然不觉,扬高了头:“那当然了,上得课堂,下得厨房,我的耗子当然是满身的优点!”
如此这般没顾忌,也唯有苏米一人敢而已。
傅凌帆和她从小打着照面,当然知道她的脾气,忍不住踩上几脚:“说的也是,恐怕唯一的缺点就是看上除了是女人这一个优点全身缺点的你!”
苏米跳脚,可是又不好发作,且不说她和傅凌帆从小损惯了,如今又是她小姑的男朋友,哼唧哼唧地忍住脾气。
连一贯严肃的亲翰也不由得笑起来,年轻就是好,嬉笑怒骂都是岁月的痕迹,都是青春里的号角。
他的眼前逐渐模糊,似乎看到当年的黄衫女生斗气高昂、意气风发地站在南江边对他说:“秦翰,我喜欢你,你娶我吧。”
他毅然决然地回答:“好!”
可是不过几日光景,她就换上嫁衣,作为他人的新嫁娘。
白色的婚纱摇曳在地,满身的珍珠水钻彩光晃晃,让他的眼睛充满了黑暗,所有的一切都不再真实。
那些曾经说要做一名人民警察为社会做贡献的豪言壮志皆成过眼云烟,那些曾将说要执手将罪犯绳之以法的心愿化作往事如雾,那些曾经沧海难为水的誓言已然凋释。
他曾经后悔,为什么明明知道颜鼎对她早有企图而没有发现他的计划,为什么在她最无助时没有在她身边。
可是往事成烟,所有的都已过去,即使他最后娶到她,却也同时是伤害她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