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入内来的男子自然是南华连,作为临安四大恶少之一,南家的确也有不少资产足够南华连用来挥霍在肆艳楼里。当然,连古古所一直不解的是,既然身后资产已经丰厚到足够时不时来肆艳楼拈花惹草,何必还要找小芳的麻烦呢?
也罢,既然不解,那就打到他告诉自己答案为止。
南华连面色有些苍白,但是在接触到肆艳楼独有的香气时脸上还是浮现了略显猥琐的笑容。只是那略微浮肿的发青眼袋和病态的苍白脸色还是让连古古知道了这厮昨日晚上定又是一番风流。
仔细想了想,连古古脸上和那些个肆艳楼的姑娘脸上浮现出的表情一样同情。
这位爷,这么搞,真的不怕精尽人亡?
肆艳楼的其中以为姑娘水月笑道:“华连公子今日竟有空到肆艳楼来了?”
南华连自以为笑得很潇洒实则很猥琐:“这不是想水月姑娘了吗?”
水月也不动气,只淡笑道:“难道华连公子想的不是拾仙姑娘吗?这可可惜了些,拾仙姑娘现在还未返回。若是她在,想必华连公子定是会更高兴的。”
连古古和南华连的脸色不约而同地白了白。
这世界上就是有着这样一种女子的存在,她们令男人们为她们绝倒,却更令男人们闻艳名而丧胆气。比如当年的琴魔仙人,比如现在的天狐拾仙。
连古古默默想了想若是拾仙在此的话,今日临时起意的计划有多大的胜算。正当此时,楼下的南华连却也勉强笑道:“拾仙姑娘着实是忙了些,听说前些日子是去玉霞庄了?”
水月道:“拾仙姑娘的行踪一向只有君菊知道,水月又如何得知呢?我只知道拾仙姑娘曾经回话若华连公子来了肆艳楼,定要好好招待便是。”
南华连的双眼亮了亮,连古古却陷入深思。
楼下一番寒暄宣结,南华连一脸喜滋滋地被几个姑娘给带进了包间里,连古古来不及反应,借着解手的名儿往后院去了。
三年前他在肆艳楼待过近三月时间,对肆艳楼的分布走向自然是轻车熟路。他站在后院近年来长得茂盛的常青树下眯眼往上看去,见到南华连被带进去的那个房间竟然比其他房间都通亮几分略沉了眼。
他看了一眼在远处的参天古树,随即一咬牙便脚底腾空,施展轻功无声无息地蹬爬了上去。
透着烛黄暖光的窗纸外,连古古屏息静气,小指头悄悄地在窗上戳了个小洞。
一眼望进去,房内********,低喃细语,好一派靡艳风景。
这南华连还真是精力旺盛,即便现在也不忘怀抱众美。
心里头闪过北灯和玖然踏风而去的背影,连古古淡笑了一下,随即翻出袖间一道火折子一般的物事,在黑暗之中悄悄点燃了起来,随即整个往房内塞了进去。
寂静夜空之中骤然响起女子惊呼声,纷沓散乱的脚步声纷纷响起。一抹焰光于不大的房屋之内肆意蔓延。
连古古踹窗而入,趁着那几个姑娘都逃了出去准备喊人的当口把意欲一起逃走的南华连一把揪了回来,阴笑道:“华连公子好久不见啊?”
南华连被人揪住衣角,惶然回头,见到一张似乎熟悉却又不熟悉的脸庞,情急之下也不顾得有什么秘辛就直接喝出口来:“哪来的臭小子!”
“我?”连古古左手攥住他前襟,右手抬起成拳,照着南华连的鼻梁就轰了下去,只是笑容仍然不坠,“我是临安来的哦。华连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竟连城东小连子都给忘记了。”
蕴含着浑厚真气的拳头当面而至,南华连见此张大嘴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被砸了个结结实实,眼冒金星,脑袋好一顿昏沉。而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时就觉得鼻腔湿热,下意识抬手一抹竟是鲜血正缓缓流出,淌流不止。
“你。”鼻血顺着唇沿流入口腔之中,腥甜的味道充斥脑海,南华连意识匮然间只恍惚忆起连古古所说的“城东小连子”的名号。已然昏昏沉沉的脑袋猛一刹惊醒,惊叫道:“你?连古古?”
楼梯渐渐传来纷沓而至的救火声响,连古古只笑着看着南华连,随即又是一拳头当面砸去。
房内火势渐起,亏得还只是小范围燃烧,才没有引动如此大的动静。只是这件事要是让拾仙给知道了,他日后便又得更小心着些。
再看了一眼已经被两拳头给砸晕的南华连,连古古夸张叹道:“夜深人静竟还能折腾如此,南华连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说着提着他后颈便从开了的窗子跃下。
肆艳楼他轻车熟路,只是拖着个南华连不便行事。连古古瞅准了那些个姑娘龟公的视线,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小厮一样,一边扛着南华连,一边对路过的各个惊慌失措的美人或者龟公再或者来客低声道:“不好意思我家公子昨夜太操劳了,请让小的尽快送我家公子回府。”
所幸此刻楼内的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那间差点就烧起来的房间内,倒是没有多少人注意他这个小插曲,也就让着连古古顺利把南华连给带了走。
低着头扛着南华连的连古古没能发现他走出肆艳楼时,停在街道拐角处一辆简约却不失华美的马车。
南华连醒来时,第一眼见到的是墨青色的天空,第二眼是一旁的火光,第三眼是火光上正是散发出诱人香味的烧鸡,第四眼是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烤着烧鸡的青年。
他发觉自己的鼻子一阵腥甜,而后就是感觉眨眨眼睛都觉得眼眶泛疼。对于深痛记忆的回忆总是特别快,不过片刻他便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那个正烤着烧鸡的青年,全身也扭动起来。
而等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捆了起来。
而他嘴里也被塞了一块烧鸡,只是从渐渐渗出的液体来看,这块烧鸡没有烤熟。
坐在那里烤鸡的当然就是连古古,他把南华连一把从肆艳楼里给扛出来逃到这荒郊野外,自然不必担心南华连可以向谁呼救。当然,更大的原因是为了犒劳他已经饿了很久的胃。
动物的体油被火光烧出发出滋滋的声响,南华连看到连古古瞪向自己的目光却再也不敢妄动。先前这人能够叫出自己的名字就代表了他对自己得够深,而之后他也告诉了自己他就是连古古。
作为这十几年来的死对头,他哪有可能那么容易就给他好脸色看?
但是很明显,南华连还是低估了连古古的思维。只见青年十分优雅十分淡定地吃完了自己手中那只烧鸡,随后他看着他站起身来走到自己身边,用自己引以为傲的华美衣裳一点点擦干净手指间的油腻。最后连古古扒开了塞在他嘴里的那片没有烤过的、还带着血淋淋的血水的烧鸡片,笑问道:“华连公子,好些年不见,过得可好?”
人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有着大恐惧的,连古古不例外,江临仙不例外,甚至拾仙也不会例外,自然这南华连也一样。所以这南华连学着平日里皇子殿下的模样也强自稳下心神,也冷笑道:“之前传言你偷练秘籍被人追杀至死,现在看来这传言竟然是假的。”
连古古只笑得淡然:“我知道你很想让它变成真的,但是很可惜,这是假的。”说着他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笑得更加意味深长:“我也知道,万一我现在一不小心被你给溜了,很可能我就要再经受一轮的追杀。所以,你该知道,你可以活的时间不长了。”
“你。”南华连的眼睛里现出惊恐之色,他可以清楚感觉到颈间那只手逐渐收紧的力道,只骇然道:“我叔叔是户部侍郎。”
“那又怎样?”连古古加重手中力道,目光四散,“当初要不是拾仙姑娘的命令,我早就杀掉你那个叔叔了。现在你不过是家里有点钱,还想和鸢栖宫做对不成?”
掐在南华连颈间的手指收紧来,现出苍白骨节。南华连瞪大眼,只恨恨道:“我叔叔……一定会……为我报仇的!”说着便眼白一翻。
连古古缓缓收回手指,盯着自己手中的铁环若有所思,随即轻笑道:“这么快就开始装死了?看样子你也不是那么没用嘛。”
躺在地上的南华连眼珠子突然一动,随即连古古眉眼一冷,又是一拳当头砸下去。
“既然那么喜欢装死,我就成全你吧。”
还是那座山,那座殿。
那座殿里跪着那个人。
殿外风雪不再,烈阳当空,却仍然灼不化皑皑白雪。这是鸢栖之巅,曾经最受武林中人艳羡与嫉妒的剑宗江千流的居所。
独自屹立在皑皑雪峰之上,却如一道带着锋利剑意的长剑一般,斩向整片中原大地。
时隔三年,这跪伏着的人影出落得越发迷人起来,只是那张轻巧可人的小脸之上却始终遍布着如殿外不化积雪一般的寒霜。
这女子自然就是鸢栖宫现任宫主,江临仙。这三年来,每年这个时候她都要在令牌前静静跪上一整日,从晨钟到暮鼓,未有例外。
今日也如同前三年一般,只是今年她身后多了一个少女。那少女长得十分粉嫩可爱,一身红裳透出少女该有的阳光活力。只是那张俏脸之上满布泪痕,长跪的身体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体力不支。
跪在前方的江临仙察觉身后少女的啜泣声却是充耳不闻,只微微垂着头,头上银冠遮住眼睫。她的长发随着裙袍落了整张蒲团,身形平稳气息悠长。
少女的啜泣声仍在继续,江临仙只一味闭目沉思。
然而今日,却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日子。就在少女几乎要忍不住整个人昏过去的时候,大殿之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