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小叔家又有麻烦?”
“何止是麻烦,是厄运,是灾难。去年,我小婶,就是雨根娘,为了她哥哥的事,她哥哥喝多了我大伯二伯勾兑的假酒,瞎了眼睛,她去找我二伯母理论,结果反受其辱,又吵又打,被我二伯母当中撕破裤子现了丑。我小婶出了名的烈女子,当晚,一个人悄悄投水自尽了。没多久,小婶的瞎哥哥,就是雨根的舅舅,也绝望地喝农药身亡了。雨根的舅母,伤心极了,带着女儿回娘家一去不返,我小叔悲痛过后,把我小婶的爹娘接到古草村一起过。小叔家原本就困难,这样一来就更苦了。我爹可怜小叔,就让出家里那块水田,让小叔去耕种,其实也解决不了大问题。出了事以后,我小叔喝酒越来越凶,什么时候似乎都是醉的,成了酒鬼。”
“你小叔是不敢醒啊,只有醉了才会舒服些。”
夜晚,上弦月亮弯弯地挂在天空,雾一样的光朦朦胧胧倾泻下来,落在树梢房顶和卵石路面上,不知疲倦的萤火虫四处遨游,发出绿豆大小的亮点。梅林里的蝉声也很有节奏地送进村来,那种叫“知了”的昆虫,腹面有发生器,叫的声音很大。蝉鸣刚停,稻田蛙声又起。须臾,猫头鹰乍啼一声,冲出梅林,飞到依亭家小院的柚树上落下了。
依亭闺房的窗户此时已被柚树的阴影遮住,里面的光很柔和。依亭正在灯下阅读,书桌刚好摆在窗前,离书桌不远就是那个用两只大木箱改制而成的书柜,一米宽一人多高,里面挤满了图书资料,其中大多是子峰赠送的。依亭喜欢书,爱书如命,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渡船老人常夸依亭不爱粉香爱书香。只可惜家境清贫,不然依亭必定会买更多的图书。
依亭看书久了,感到闷热,就放下书随手拿起蒲扇摇了摇取点凉快,眼光转移到了板壁的那幅画上,再次情有独钟欣赏着一剪寒梅傲风雪的图案以及在画上的《咏梅》词,这还是子峰第一次来古草村时留下的作品呢。依亭习惯地轻声吟诵了一遍:“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依亭喜欢陆游的这首词已经很久了,她从小生活在古草村,看惯了江边梅花绽开时的淡雅孤傲,嗅足了梅花的清香芬芳,尝透了野梅的甜酸苦涩,听醉了梅林在四季风中的不同音籁。所以与梅结下了不解之缘,并暗下决心要以梅花的气质陶冶心灵,像陆游笔下的傲梅那样做人。
依亭调节了一下情绪,放下蒲扇拿起书继续阅读,读到精彩处,不时用笔标一下。一只蚊子嗡嗡叫着落到依亭胳膊上,依亭放下笔一巴掌打去。刚拿起笔,有一只蚊子落到脸上,她用手驱赶,边赶蚊子边阅读,时间不长又觉着闷热,只好起身去洗了个凉水脸,回来坚持捧书阅读。
弯弯的月亮钻进了云层,柚树的阴影更暗了。忽然,沿峡谷袭来一阵夜风,树叶窸窣,凉气入窗。依亭顿感爽快,抓紧又翻阅了几页,实在困得不行了,连打呵欠地走到床前。刚要掀蚊帐时,窗外传来令人惊恐的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