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挺凉快的。
依亭和子峰从木板屋抬出一筐青饲料到小船上。依亭解开船绳,开始划船。小船悠悠漂行着。子峰均匀地抛撒饲料,立刻引来追逐的鱼儿,子峰盯住鱼儿问依亭:
“怎么净是些肥头大耳的在抢食?那些弱小的鱼儿呢?”
依亭抿嘴吃吃地笑,觉得这时的子峰就不像大学生了,倒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她轻声回答说:“表哥,这葫芦塘里混养着许多鱼。有鲤鱼、草鱼、青鱼、鲫鱼、鲢鱼,有的喜欢在水上层,有的喜欢在水下层。你馓的饲料从上往下沉底,大鱼也好小鱼也好,最后都能吃到,只是你看不见罢了。”
子峰点点头,说:“小小葫芦塘,还真成了没有争抢、没有危险,各得其食相安无事的自由乐园了。鱼儿们多幸福啊。”
听了子峰的感慨,依亭停下浆,接上子峰的话借题发挥:“鱼儿们确实幸福,比人类好多了。人的一生谁知道会有多少危险呀,想想昨天夜里,被狼压倒,锋利的牙齿对准我喉咙,差一点,我就没了。现在我还怕得很,心有余悸呐。”子峰应了一句:
“当时,真是危险极了。”
“后来,表哥把我护在身后,我都麻木了,脑子一片空白。表哥,万一那条大狼扑起来咬你,你会躲开吗?”
“不会!”
“为什么?”
“责任。”
“你不怕,表哥?”
“怕也不能躲开。宁可让狼咬我,也不能伤到你。”
依亭非常感动,瞅着子峰又问:
“要是两条狼同时咬你呢?”
“我就一手擒一条,死也不放过,让你跑得远远的。”
依亭刹时无语,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仿佛有一股荡气回肠的力量冲开她的心扉,占据了她整个心房。她热血沸腾,动情地拉起子峰的手按在她自己的腕上,说:“表哥,你摸摸我的脉搏,是在为你跳动……”
子锋谦虚地说:“都是假设,没法验证。”
依亭掷地有声道:“在我心里已经验证了,表哥会誓死保护我的。”
子峰轻轻抽回手,朗朗笑道:“这么漂亮的表妹,值!”
依亭的脸上灿若桃花,她凝眸盯住子峰,心里暗暗说,你不是我表哥该多好啊,我情愿一生一世让你保护。
“咱们换个地方吧,给那边的鱼儿喂点。”子峰指着葫芦塘西头说。依亭不再心猿意马,听子峰所言,把船划了过去。子峰继续抛撒饲料,不多时就喂完了。两人趁着天还凉爽,干脆就坐在小船上休息。依亭船尾子峰船头,任小船自由漂动。晨风送来梅林的气息,蓝天躺在水底,鸟儿掠过水面。俩人乐不思蜀,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恩赐,放飞想象的翅膀。
野狼岗的遭遇让依亭的心灵受到强大震撼,情绪久久不能平静。从前她从未认真关注过与狼有联系的事情,只简单认为狼不过是山林的一种野兽而已,与豺呀虎呀豹呀没什么不一样。文字方面常记得诸如东郭先生和狼,一屠晚归担中肉尽以及狼心狗肺、狼子野心、狼狈为奸等等,对狼说不上好感也说不上厌恶。可从昨晚开始,尤其是回忆狼放生她的那一幕,依亭思绪万千不得不开始重新评价这个其貌不扬不见经传的生灵物种了。他觉得不能再对狼有什么偏见,其实狼也挺有仁义挺善良的呀。也就是从那时起,依亭脑子里有了狼的新概念:时不时想一想,分析分析狼心和狼性。但彻底让依亭发生质的变化,应源于子峰讲的那个故事,关于狼“衔薪报恩”的故事,那情节真是催人泪下。以至于依亭去省城后,还专门传讲给别人听。
故事梗概是说,横断山脉的一个村子里,有一家无子无女的农民夫妇。他们年事已高,由于心善,偶然救了一只受伤的狼崽。他们每天从少得不能再少的口粮里分出一点喂养狼崽。邻居见了劝道,不值得为一只狼崽节衣缩食,即便养大了也不能看家护院,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夫妇觉得狼崽好歹也是一条生命,既然救了它,就不能赶走它,饿死它。就一如既往地喂养了下去。狼崽终于长大,成了一条雄健的公狼,夫妇再也供不起了。于是在一个血色残阳的黄昏,把它带到村外的小山岗,说:你去吧,到山林里寻找伙伴过你自己的生活,如果你想我们,每个月圆的晚上就到这来叫三声,我们听见就会安心了。说完,夫妇失落地转身而去。公狼一直目送夫妇进了村才恋恋不舍钻进灌木丛。从此以后,夫妇每逢月圆之夜就坐到院子里期盼等待。有幸的是每次都能如愿以偿地听到三声狼嚎叫而安然入眠。无论刮风下雨还是寒冬酷暑,从未中断过。时光荏苒,几年后,体弱的老妇去世了,老夫孤独悲伤病倒在床,那时正逢漫天飞雪的大寒节气,十分的冷。因病尚未备足柴禾的老夫即将面临绝境。不料当他第二天一早打开房门时,惊得目瞪口呆,院子里冒出一堆干枯树枝。更奇的是,他每天做饭取暖用掉一些后,次日又被补充上了,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他决定一夜不眠候着看个究竟。三更过后,他隔着窗子清清楚楚看见:月光下那条雄健的公狼衔着树枝进来了,随后又有二十几条狼衔着树枝进来。它们放下树枝后就跟随公狼鱼贯而出,消失在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