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草村历来就闭塞,百十户人家分散住在江边或山崖下,各过各的互不相干。没事的时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好事者就推波助澜以讹传讹,把村里搅得鸡犬不宁。这回金龟跑进葫芦塘的消息,犹如天上掉下的炸弹,一声爆炸无人不知。于是居心叵测的人添油加醋胡言乱语。常言道流言无足行天下,何况小小古草村。
这天上午,天樟坐在柚树下卷烟卷,桂兰提着一篮子洗干净的衣服匆匆进来。她边晾衣服边对天樟诉苦说,自从金龟进了葫芦塘,耳根就没清净过,刚才在江埠洗衣服时,那些长舌妇又没完没了地唠叨金龟的事,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天樟因脚伤,不便与外界沟通,所以不像桂兰那样烦心。他停止卷烟卷低声问:
“都说些啥?”
“还能说啥,唧唧喳喳一口咬定葫芦塘那只金龟是宝贝。老鳖大补延年益寿,要是消息传到县城,被有钱人买了去,咱家就发财了。最苛刻的就是天桐老婆英芝,煽风点火嚷着叫咱家摆酒席。”桂兰故意把湿衣服抖得哗哗直响,发泄心中怨气。天樟点着烟卷足吸了一口气恼地说:
“这老二家的害人精,真不说人话!那金龟又不是咱家喂养的,根本不归咱家所有,咱家摆什么酒席?就喜欢乱嚼舌根。”
“不光乱嚼舌根,还一肚子坏水。她提前给我吹风,说你是金命跟金龟冲犯,要是不趁早把葫芦塘转出去,就会给家里招来大祸,弄不好还会死人。”
“放她娘的屁!”天樟怒火中烧,掷掉烟卷骂道:“这个黑心烂肚肠的害人精,当初逼死天杉,把好端端的禾秀折磨成个神筋病,如今又来害我天樟一家。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休想!”
“眼下,还是防着点。别真让老二家的算计了。”
桂兰叮嘱天樟一句,在围裙上揩揩手去了厨房。
这时,从敞开的院门进来两个人,黑瘦的天松和肥胖的天桐。天松堆着笑脸,走到天樟跟前把带来的礼品往小桌上一撂,表情怪怪地说:
“老三,早就想看你来着,可一直在乡里帮忙,没工夫回来。今天有闲,叫了老二一起来了。怎么样,脚好些了?”
天松客套时,天桐去搬出靠背椅让天松坐下,他自己拉了个小竹凳挨着坐了,双手在肚子上揉着。
天樟扫了一眼天松天桐,勉强笑笑说:“不碍大事,更不敢烦劳大哥二哥为我操心。”
“唉,哪里话,都是一父所生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呐,伤了谁都心痛啊。”天松说罢,脸上的笑容已退去七分,他掏出一盒香烟,启封取出一支给天樟,天樟说吸不惯没接。他自己叼到嘴里点上吸,心里琢磨怎样把话题导入中心。他在乡里帮忙时就知道了金龟的事。邑峰谷有“老鳖大补延年益寿”的说法,他想把金龟送给体质欠佳的县长,为自己谋取副乡长加点筹码。这个目的当然不能让天樟知道。他想了想还是采用迂回战术比较好,就没话找话说道:
“老三,这几年你把葫芦塘务劳的不错嘛。听说不久前又跟县上的罐头厂牵上了关系,蛮有门路嘛。要是风调雨顺,今年收成差不到哪儿去,赚钱是十拿九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