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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很久以后,当阿茜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侯府小姐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在金玉雕花的牢笼里,午夜伏案思念远方的人时,朦胧间回忆起年幼的时光,却是她那一生最美好的救赎,笔墨指尖处一首李白的《长干行》黯然道出,不想那字字珠玑,却几乎是他们一生的写照。

皇上的话重重的敲在阿茜的心底里,耳边顿时没了声响,脑子转的剧烈,做皇上的自然是不想自己的儿子被拒绝,但若是就这样面前自己同意了这场荒唐的指婚,做了皇家未来的媳妇,自己的自由便就完完全全没有了;

这场宫宴与突然的指婚闹剧也许就是皇家刻意为之的试探,就算是自己谢恩同意,皇上也未必会对谢家放下戒心,如今正在风头浪尖上的谢家,这个时候有女儿指婚皇子,完全会成为寒门一派的首要攻击对象,作为谢家女儿,怎么样都不可以让父母兄姐陷入这样的境地。

定了定心神,抚平裙角的褶皱,放开姐姐紧张的阻止她的手,恭敬的走到正中,恭敬的对着皇上跪下,稚嫩的声音缓缓道来。

“回皇上,臣女所言,请皇上恕罪。”

皇上朗声一笑,扬手示意正站起身来焦急的想要抢先说话的四皇子,仍是微笑的对着她道:“孩童之言,何罪之有啊,说吧。”

“回皇上……臣女年幼,今日第一次见皇上的儿子们,都和皇上一样长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虽然好看,但是臣女却更喜欢跟我的蓝眼睛,所以皇上,臣女可不可以嫁给阿梅哥哥啊,这样的话臣女每天都能看到自己的眼睛了。”

天真无邪又专注的面容,水蓝色的大眼睛,柔波涟漪,稚气未脱的声音带着严肃认真的语气,俏若黄鹂,妙语连珠,可爱娇俏的模样惹人怜爱,满殿中响撤笑声。

主位上的皇上,也被她这天真无邪的一串妙语逗得眉眼中都溢满了笑意,朗声道:“松乔啊,你这个女儿可是个小机灵啊……”

爹爹忙无奈的站起身来,躬身请罪。

“罢了罢了,如今这小丫头若让朕定了下来,可就是朕强人所难了,儿女的缘分就让他们自己考虑吧。母后您说呢。”说着便看向太后。

太后满眼亦是笑盈盈的看着跪着的阿茜,慈爱的点了点头。“秋平,替哀家扶阿茜起来,咱们接着看戏吧。”

殿中歌舞再次欢愉的响起,好一片繁荣景象,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似的,坐在太后身边的阿茜却满身的冷汗,心神不宁间并未感到两束别样的目光。

把玩着玉箫的二皇子段煜舒,看着那个绕着圈子阻止了父皇赐婚的小丫头,那大松了一口气又心神不宁的模样,心里忍不住的去探究这个看似天真懵懂的小姑娘,眼神越来越泛着邪气的紫色,想着刚才她差点被赐婚四弟,心里不觉有些不适,究竟是为什么,却无法分辨。

强忍着失落的四皇子,趴在桌上,一只手紧紧攥着一条锦帕,看着坐在自己皇祖母身边的小人儿,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强烈的心里波动;第一次这样渴望一个人可以多看他几眼;第一次希望自己快些长大,可以求父皇赐婚这个让自己心动的小女孩。

不知不觉的,离那个惊险荒堂的赐婚宴已经过去了一个春秋,又到了快要过年的时候,阿茜早已把那晚的记忆忘到了脑后,只是唯一不同的就是,往常哥哥们散学有时会跟来的大皇子,自打那晚宫宴后,那个阴魂不散的四皇子也会跟着来。

阿茜自然想要把这个四皇子当做真空,忽略过去,还向往常一样跟在阿梅哥哥身边,却低估了这个四皇子缠人的能力,还经常的敌视她的阿梅哥哥。

每当她想要扑进阿梅哥哥怀里的时候,总是有一双还没长全却仍旧有力的手把她拉走,惹得她常常不自觉的对他打骂,哪知那人仍旧不为所动,更是无赖的笑的开怀。

每次阿梅哥哥拿着药丸要喂她的时候,就能看到一个身影挡在他们中间,径自拿过药丸,塞在她的小嘴里,有这四皇子在场时完全霸占了她和阿梅哥哥的亲密时光。

每当阿茜气的跳脚,威胁恐吓外加生气,那个可恶的四皇子总是丝毫不在意的仍旧缠着她,端茶送水外加喂点心,伺候的无畏不致,完全不像个皇子的作风。

有一次,他递过一块桂花糕满脸温柔的笑意的要喂给阿茜,不想却被阿茜整盘子扫到地上,身边的丫鬟侍从们都惧怕了这一对欢喜冤家的波及度,退的远远的。

却见到那只递点心的手仍旧保持着那样的高度,四皇子低着头,满脸的伤痛,看着满地狼藉的桂花糕,阿茜不自觉的有些忐忑,心里想着虽然有些过分了,但是若是他能生气不再缠着她,不是更好的吗,也就转身不再看他。

不料那四皇子,只是停顿了一会儿,就蹲了下来,把地上的桂花糕捡起来放进盘子里,连着地下的碎末也都不放过。

这一下倒是让阿茜有些忐忑了,慢慢挪到他身边,推了推蹲着的他,“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只是不喜欢你总是这样……”

地下蹲着的身影仍旧没有动,阿茜有些着急的再推了推他,小声有些心虚的样子,“对不起嘛,是我过分了,我以后对你好一点就是了。”

这时地下蹲着的身影猛然的站了起来,惊的阿茜后退了几步,不想被那个迅猛的身影一把搂在怀里,阿茜感受到抱着她的身影微微有些颤抖着,轻轻伸手拍了拍,“你不会是被我弄哭了吧,你比我大那么多还哭鼻子……会变丑的。”

只听抱着自己的人发出轻柔颤抖的声音:“对不起小茜,我是真的喜欢你,想对你好,想比你哥哥对你更好,我会比他更能照顾你,更能陪你玩,更能保护你;不管你生气打我骂我,我也不会离开你,我只想你能像对着你哥哥笑的样子对我。我不知道你会这么不喜欢,连你最喜欢的桂花糕也一并嫌弃了,我知道你身体弱每天都要吃很多药,你放心我以后一定要变的很强大能保护你,不再气你了,不再总是缠着你,可是我怕你会忘记我,母妃对我说小孩子很容易就忘事的,所以我才天天来烦你,只要你不要忘记我,我就不再这么缠着你的,你答应我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哼,就你这个阴魂不散的模样,我会记得一辈子的,你可满意了。”阿茜从他怀里挣脱开,撅着嘴佯装生气的转开脸不看他。

“阿茜,你好好吃饭,好好吃药,好好地……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变得更强大,你等我,你不要生气了,我以后不会常来烦你的,但是我偶尔来的时候你别不理我就好。”说罢,便是满脸落寞的转身走向外面。

阿茜听到身后的颓唐的脚步渐渐远去,转过身来,看到那个本是充满朝气霸道的身影,如今却透着凄凉与寂寥;

那双本来健步如飞的双脚,却看起来那样沉重,好似灌了千金一样,一步一步挪动的那样费力,低垂的头显得那么可怜,心里不自觉有些莫明的不知是感动还是什么。

那天后,这个缠人的四皇子真的不再每天都来缠她,偶尔来的时候,都是温柔的带给她很多吃的玩的东西,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思念和深情,她总是刻意去忽略这些,总是告诉自己,他还小只是对自己好奇,等他长大了遇到其他的人自然就会忘记小的时候的荒唐了。

很久以后,当阿茜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侯府小姐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在金玉雕花的牢笼里,午夜伏案思念远方的人时,朦胧间回忆起年幼的时光,却是她那一生最美好的救赎,笔墨指尖处一首李白的《长干行》黯然道出,不想那字字珠玑,却几乎是他们一生的写照。

岁月匆匆,白云苍狗;一切的一切都在无忧无虑的走着,这世间的种种早已将前世的那些个遗憾与悲伤,深深的掩埋在最不惊人的角落,这也是阿茜最幸福不过的日子。

“荷叶五寸荷花娇,贴波不碍画船摇;相到薰风四五月,也能遮却美人腰。”如今已经过了七周岁的阿茜,坐在这个对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深宫庭院里,扶着亭中的靠栏,低着头看着池塘中的锦簇的荷花,嗅着清雅的繁香,独自一人,遥想起一首这样的荷花诗。

那年二哥带着她在自家别院,画荷听雨园中的荷塘中摇桨采莲的场景一一浮现;愿君早旋返,及此荷花鲜。荷花鲜又殁,这已经是自己第三个年头未见过二哥了。

自幼最喜跟在二哥身边伺花弄草、酿酒烹茶,便知道田园生活这般宁静淡漠一直是二哥所向往的;他自幼体弱跟随舅舅沐晓先生身旁习悟医药,便袭了舅舅一身的淡泊洒脱,如今,又被叔父带回了晋阳同川老家,更是远离宫阙贵阀,性子应是更加俊逸潇洒了罢。

思绪万千,千回百转,想念着自幼亲厚的二哥,不觉身后有人影走近。猛然被人拦腰抱入怀中,包裹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四围萦绕着熟悉的淡淡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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