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看着窗外的涵容,惊觉身上忽来的暖意,回眸一看,正是莲心为她披上了披风,微微笑了一下表达了感谢,看着肩上柔顺裹着的浅紫轻纱,抬手轻抚。
这样浅浅柔和的颜色,好似那人眼中的温柔,那样深邃的眸子,能不着痕迹的将人的心吸了进去。
那温柔的眸色总是不自觉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带着些许心痛和浓浓的倾动,不知为何总是挥之不去,明明他是那般的冷漠,与她好似隔着千山万水般的漠然,却搁不住她心中的绮念。
“小姐,该是时候为老太夫人诊脉调理了。”一旁的莲心柔声提醒,涵容方才从点点思绪中抽离。
“什么时候了?”轻声问着,也不耽误的,取了肩上的轻纱披风,从榻上下来,走到一旁的绣架上自然的取了衣衫穿在身上,依旧是素锦白色襦裙,系上一件妃色撒花烟罗衫,看起来素雅俏丽。
“未时已经过了两刻了,小姐,今日可要施针。”莲心在外间忙碌准备着涵容为老太夫人调养的工具,一一摆放入盒。
“都备着吧,还有那盒艾绒柱,也替我取两柱带着。”涵容随手分了些青丝,松松的挽了个随云鬓,依然是取了师兄送的紫玉流苏桂花玉簪簪上,侧身在铜镜前微微看了看,满意的走了出来。
莲心这边已然是把东西准备妥当了,唤了门外晒药的桂影进来,轻声嘱咐:“这是小姐去给老太夫人调理的东西,你都拿好了,若是不够派人回来去,还有,刚入秋,日头依然是大的,打个伞替小姐遮着。”
“这是小姐的丸药,我都放好了,你收好些,今晚若是老太夫人留饭,记得要在喝完最后一盏茶的时候让小姐服药。”
莲心自来就是及稳妥的人,这日正是玉茗闭关之日,院中无人自然不妥,桂影爱与人玩闹,仍是小孩子心性,所以自己便留在院子中替小姐安排。
涵容带着桂影从院中出来,自己这个五香院,自不是以前娘亲在世时住的那间,娘亲去世后,爹爹便将怀瑾阁空置起来,每日着人打扫,模样摆设与之前一样,许是父兄怕她触景伤情,便又将姐姐谢汵卿院旁的空置院落重新修缮,范围扩大了数倍,院中书房、膳房、药房、藏药阁一应俱全。
虽说是偏后的院落,但是清幽宁静,与自家姐姐的菡萏舒云轩隔湖相望,将谢府东园分了两半,比大哥和爹爹的院子都大了不少。
出了东园,涵容和桂影顺着通达全园的回廊穿行着,桂影看着身边的小姐,比在幽云谷中不知要安静了多少,也不似从前那般活泼欢乐,有些闷闷不乐。
忽然间想起,幼时待小姐极好的那个四皇子,好似回了帝都这两个月来都未见过他前来探望拜访,心中暗自唾骂,男人的誓言和承诺什么的,全部都是虚情假意,怪不得自家小姐一直都闷闷不乐,总是看着窗外。
涵容看着这个平日及聒噪的桂影,今日就好似一个锯嘴葫芦,半个声都不吭,随口问道:“桂影,怎么,什么人招惹你了,怎么今天这般安静。”
“小姐,你要是觉得不快就要说出来啊?”
“什么?”涵容看着这个严肃着,满脸不满的丫头,虽不知她说的是什么,但心中忍不住暗笑,却仍旧面色正经的问她。
“诶呀,我的小姐,你不就是因为……因为那个……那个四皇子,他之前口口声声说那般喜欢你,可是现下,如此久时间都未曾相见,他却未曾前来探望,好似……好似……”
“好似将我忘记了?”涵容无奈的接了桂影的话,看着桂影尴尬歉意低着的头,低头笑了笑。
“我可不是为了他,其实我早已不记得他的模样了,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儿时的玩伴。”桂影认真的扬着苹果小脸,紧紧盯着自家小姐的表情,丝毫看不到一点的伤怀和失落。
“那你,为何回了府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桂影低着头,小声问着。
“那是…那是因为,曾祖母的身体,和爹爹……”涵容忽略掉心中那抹紫色的身影,与那双紫瞳中的冷漠,淡淡带着忧伤的答道。
桂影看着自家小姐眼中的淡愁,看着近在眼前的老太夫人的扶桑院,心中亦都是一滞。
扶桑院门口的小厮看到涵容,面上便带了喜色,飞奔向屋内通报,不一会儿,应如嬷嬷便掀了帘子走出来相迎。
“二小姐,可来了,刚才公主还在念叨着呢。”应如嬷嬷是老太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自老太夫人还未嫁入谢府仍是公主的时候便随侍左右,不离不弃,所以如今仍是唤老太夫人为公主从未改口过。
“见过应如嬷嬷。”涵容带着桂影向应如嬷嬷行礼。
嬷嬷一见,忙搀扶起来,两人相携入内,忽听屋内隐约传来笑声。
“嬷嬷,屋内还有谁在。”涵容好奇的侧头问向应如嬷嬷。
嬷嬷,慈和的浅浅一笑,并不言语,只是手上使力,拖着涵容便走入屋内。
看着应如嬷嬷温和的微笑,便也了然并不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不外乎是谢氏一族的亲眷吧。
谢氏一族一向团结,族中人一向护短且常常相互走动,遂即使是已经隔了几辈的亲戚亦是能够毫不避讳愉悦相处,这时涵容这样的现代人无法不赞叹的家族,并且很荣幸的成为这家族的一员。
跨入屋内,正对着一个青铜做的雕花香炉,淡淡好闻的檀香,和着屋内漂浮的浅浅的药香,显得一室温和。
内间的谢老太夫人听到了外间的响动,扬声问道:“应如,可是阿茜来了。”
“回公主,是的。”回应之间,涵容已经绕过屏风扬起纱帘,走入内室,笑意盈盈的看向屋内的人。
老太夫人斜斜的仰在床榻上,面色红晕精神奕奕,满眼疼爱慈和的笑容看着她,似是极开心的,床榻旁的绣凳上正坐着一位身着樱红色的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的俏美少妇,眉宇间的娇俏和那一身柔美灵巧,从头到脚的精致优雅带着丝丝的单纯任性,都是常年深受保护的美好。
“阿茜,来,见过你小姑姑。”老太夫人微欠起身,向着涵容招手。
“见过姑姑。”涵容知道这就是自己那个嫁给润王爷的亲姑姑,幼时便相见甚少,她又常年避于幽云谷,常年不出,自然对这个亲姑姑的记忆早已模糊,看着姑姑看着她真心疼爱欢喜的眼神,心里不自觉的想要和她亲近些,据说这位姑姑与娘亲甚是相亲更甚于对自己的亲哥哥。
“看看我们的小阿茜都长大了,这般漂亮,祖母看来咱们谢家的门槛真的要垫厚些了。”丝毫不做作的夸奖与欣慰,让人感到亲人的温暖。
“你这丫头,一向都是这般不知遮拦,阿茜可不是谁想娶便能娶的。”笑着带着宠溺和亲昵的责备,伸出手牵过阿茜坐于身旁。
“祖奶奶,今日觉得如何,可有什么不适?”涵容刻意忽略掉曾祖母和姑姑对她将来人生大事的讨论,直入正题。
老太夫人和润王妃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疼爱与了然。
“今日觉得舒坦许多了,胸口也不憋闷了。”看着一脸正经认真的涵容,老太夫人亦都认真回答,说话间涵容已经取出脉枕,轻柔牵起老太夫人的右手,放在脉枕上,纤白的玉手四指并拢按压在老太夫人的手腕处,细细诊了起来。
不一会眉眼间露出点点微笑,又取过一个金属环状的东西,下面还带着一条长长的管子,是用木管连接着的,尾部连接了一个圆形微扁的漏斗状象牙听口,仔细一看竟然是现代医生通常用的听诊器,没错,这正是涵容在古代的一大杰作,就是让师兄替她做了一个像听诊器的东西以便望闻问切中的闻。
涵容在现代的父母都是医生,更是出身于医生世家,中西医兼具,自幼便在医院长大,对于听诊器的原理与使用是在很小的时候就一清二楚的了。
将圆形的象牙听口放在老太夫人的胸口细细按压,一旁的润王妃虽是皇室亲眷,自是见多识广,也都没有见过这样看诊的大夫,满脸新奇的看着面前认真灵动的少女。
涵容详详细细的检查了一番,好似是确认了已无碍之后,轻轻的长舒了一口气,微微带着释然的微笑,一边收拾着手中的东西,一边认真嘱托:“祖奶奶,您身体自来健壮,如今已然是无甚大碍了,这几日便就不用施针了,三日之后再替您用艾灸,几次之后一定可以恢复一如往昔的,只是切记不可再激动生气,亦不可以受惊吓,少食荤腥,多吃些绿色的菜,荤油也要少些了,饮食定要清淡些。”
如此这般嘱咐劝解,老太夫人听得认真,满眼的疼爱与顺从,应如嬷嬷在旁边一一记下。
涵容着桂影将工具收好,便想着琢磨着寻个机会告退去看看二哥哥,哪知刚让桂影收好东西,便被曾祖母叫住,坐在榻旁。
润王妃上下打量着这个数年未见的自家侄女,似乎有些不若寻常世族小姐的出尘气度,却不曾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而是极具亲和的灵动,能吸引着不同的人替她守护身边的一切,怪不得那几个小子都对她爱护有加,心中所想,眉宇间了然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