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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丑小鸭 (1)

现在正是丹麦的夏天,尽管丹麦这个国家在大多数时候看上去都很单调,平淡无奇,但夏天却很美丽:金黄的麦子,绿色的燕麦,柔软的干草,都散发出阵阵清香。从无人居住的破旧老屋一直到运河边,都长满了茂密高大的牛蒡草,就算一群孩子躲在里头也不会被人发现。

在这些牛蒡草的下面,一只鸭子给自己做了一个温暖的窝,她整天都坐在窝里,孵着六只可爱的蛋。其中五只蛋都是白色的,唯有第六只,不但个头比其他蛋都大,而且还是很难看的灰色。鸭子一直对这个蛋感到困惑,不知道为什么他和其他的蛋相差了这么多。其他鸟儿或许会想到,可能是某个懒惰的母亲一直暗中守望着,趁鸭子妈妈早晚去河里游泳的时候,把自己的蛋偷偷放了进来。但是鸭子一点儿也不聪明,也不太会数数,因此这只母鸭没有多想,只是一直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这只特别的大蛋,让他和其他的蛋一样得到温暖。

这是这只鸭子孵的第一窝蛋。刚开始,她深感高兴和自豪。她取笑那些只顾闲聊而忽略了自己职责的母亲,也取笑一些鸭子除了每天早晚两次的游泳外,还想多游一会儿。但是后来她也对整日孵蛋感到有些厌倦了,“看来这些蛋还要好久才能孵化。”她对自己说。她也希望找一些乐子,但是她知道,如果丢下这些蛋不管,任由里面的小鸭子死去,那么她的朋友们就再不会理她了。所以她只得耐着性子留在窝里,时常站起身来翻看蛋壳裂了没有。也许正是这样,才导致了小鸭破壳而出的时间又延后了。

她隔一段时间就看看那些蛋,起码看了有一百五十多次,终于她开心地发现其中两个蛋有裂缝了,于是她赶忙爬进窝里,把蛋更紧密地拢在一起,一整天也没有移动他们。第二天早上,她更高兴地发现五个蛋都有裂缝了,而且中午之前已经有两个毛茸茸的黄色小脑袋正努力地破壳而出。这大大地鼓舞了她,于是她用嘴啄破蛋壳,好让他们更容易钻出来。她又花了一整晚坐在窝里孵蛋,在太阳升起之前,五只小鸭已经全部从白色的蛋里出来了,十只眼睛一起望向外面绿色的世界。

这只母鸭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她不喜欢脏,坐在或踩在碎蛋壳上都让她觉得不舒服,所以她就把蛋壳清理到外面去。她很高兴在最后这只大蛋孵化之前有人能过来和她聊聊天了。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大蛋仍然没有动静,鸭妈妈变得越来越没有耐心,她想和丈夫商量一下该怎么办,但她的丈夫从不来看她。

“我实在想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她向一个前来拜访她的邻居抱怨,“为什么我花了两倍的时间,却怎么也孵不出这只蛋呢!”

“让我看看,”年长的邻居说,“噢,我就知道,这是一枚火鸡的蛋。我年轻时也曾被骗孵了一窝火鸡蛋,小火鸡出壳后,笨透了,怎么也学不会游泳。一想到这事我就火大。”

“我再给他一次机会吧。”鸭子叹了口气,“如果一天后他还孵不出来,那我就不管他了,我还要带着其他小鸭学游泳和觅食呢。我可没有办法两头兼顾。”她抖抖羽毛,把最后这只蛋推到巢的中央。

第二天她在蛋上坐了一整天,生怕这颗蛋被凉风吹着,甚至还为此放弃了自己的晨泳。傍晚,她偷偷察看蛋的情况,看到蛋的顶部好像出现了一丝小裂缝。她满心欢喜,继续坐在蛋上,激动得一晚上都没睡着觉。早上第一缕光线叫醒了她,她感到自己身子底下有东西在动,她挪了挪身子,一只笨拙的小东西出现了。

毫无疑问,他的确很丑,连他的母亲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但她对别人只说他“个儿大、结实”。“你到了水里就会游的,不需要我教。”母亲对他说,同时惊讶地看着他背上褐色的毛和光秃秃的长脖子。他甚至没有她身后那些小黄球的一半可爱。

他们回家的时候,河岸上的老邻居正等着他们一起去鸭子庄园。“这显然不是一只小火鸡,”她很自信地对鸭子妈妈说,“虽然他很瘦,皮包骨头,而且看不出颜色,但是他身上有种高贵的东西,而且你看他的脖子很挺,头抬得很高。”

“谢谢你能这样说。”鸭妈妈回答,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这个家伙一点也不可爱,“当然,如果他单独站在那儿,看上去也还过得去,虽然他多少有些与众不同。谁也不能指望自己所有的孩子都漂亮。”

这时候他们已经到达了庄园中央,这里坐着一只很老的鸭子,周围的禽类都非常尊敬她。

鸭妈妈冲老鸭子的方向点点头,小声对她的孩子说道:“你们要走上前去对她深鞠躬。把你们的腿像我这样分开站,只有没有教养的孩子才把脚并在一起。”

小鸭子们摇摆着自己肥胖的身躯,模仿着母亲的动作走过去。老奶奶对他们很满意,但是其他鸭子却很不满,他们说:“天啊!又来了这么多鸭子。”“我们这儿已经住满了,而且你们见过像那个傻大个儿一样丑的家伙吗?他是鸭类的耻辱啊。我要把他赶出去!”一只鸭子说着就拍打着翅膀,冲向丑小鸭,啄他的脖子。

丑小鸭嘎嘎大叫,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痛。听到叫声,他的妈妈立刻冲了过来。

“不要碰他,”她严厉地说,“不然我会去把他父亲找来,这孩子可没有惹你。”

“是没有,可是他又丑又笨,没有谁能忍受和他待在一起。”这只鸭子回答。

虽然丑小鸭还听不懂他们的话,但他感觉到那只鸭子是在责备自己,这使他感到很不安。这时,庄园的统领,老西班牙鸭插嘴道:“他与其他可爱的小鸭们不同,这的确是件可惜的事。”

小家伙沮丧地垂下头,不知往哪儿看才好,但是妈妈的话让他舒服了许多。

鸭妈妈说:“他也许没有别人漂亮,但是他游起泳来却一点也不比别人差,而且他很结实。我相信他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样,成就一番事业。”

“你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吧。”老鸭子说完,慢慢地踱开了。大家的确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生活得很快乐。丑小鸭却不同,只要他妈妈不在,其他鸭子就会来啄他。连一只庞大的雄火鸡每次碰见他的时候也会嘲讽他几句。本来他的兄弟姐妹没觉得丑小鸭与他们有什么不同,一经教唆,很快变得像其他人一样,对他粗鲁起来。

最后他再也无法忍受了。有一天,他似乎觉得自己的妈妈也对他不好了,于是那天夜里,等其他的鸡鸭都入睡后,他从一扇开着的门溜了出去。他在牛蒡叶片的掩护下沿着运河走着,最后来到一片旷野上,那是一片生长着芦苇的沼泽地。他躺了下来,又累又怕,一会儿就睡着了。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芦苇发出了沙沙的声音。他这才发现自己撞上了一群野鸭,但是他来不及跑开了,只好站起身,向他们恭敬地鞠了一躬。

野鸭仔细看了看他,说:“你真丑,但是这不关我们的事,只要你不想娶我们族里谁的女儿,当然我们也绝对不允许。”丑小鸭回答说自己并没有和任何人结婚的意思,他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只想独自待着,安静一会儿。

整整两天他就静静地躺在芦苇丛间,找到什么就吃什么,渴了就喝沼泽里的水。现在他感觉又有力气了。他真希望能一直待在这里,因为他感到如此舒适和开心,远离了其他人,不会被人啄,也没有人批评他丑。

他正想着,两只在芦苇丛觅食的雄鹅发现了他。他们说:“我们已经厌倦这块沼泽地了。明天我们要换个新地方,那儿水塘更大,食物更多。你想和我们一起去吗?”

“会比这儿好吗?”丑小鸭有一点怀疑。话音刚落,突然“怦怦”两声,两个新伙伴就在他身边倒下了。

听到枪声,一群野鸭从芦苇丛间飞向天空,枪声再度响起,并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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