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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兄弟二人,难相容(1)

刘长的出身

陈平、周勃相继落幕,中央的政权已牢牢被刘恒捏在手心,处理完了中央的事情,该留意一下诸侯们了!

刘恒把目光瞄准了淮南王刘长。好兄弟,你真不听话呀!

这个刘长,身世也是很传奇的。

按照排序,刘长是刘邦最小的儿子,他的老妈非但不是皇宫里的人物,而且出身低微,具体怎么低微呢?难以考察,因为她连个名字都没留下。连名字都没有留下,这个事实也足可以证明她确实很低微了吧。

史料上记载,刘长的老妈是真定(如今的河北正定)人,姓赵,曾是赵王张敖的美人(一种宫中的职称)。不知道她是因为做了赵王的美人而姓赵还是本家就姓赵,反正,有一天,这个赵美人走运啦,有幸让皇帝刘邦临幸了。这是汉八年的时候,刘邦巡行赵国。皇帝来视察啦,张敖受宠若惊,为了表达忠心,深知刘邦爱好的张敖就把这位赵美人送到刘邦床上,刘邦很配合,欢欢喜喜地临幸了她一回,就这一回,赵美人就有了身孕。

刘邦是皇帝,他到一个地方搞风流活动,那就是临幸,临幸完毕,那就拍拍屁股走人,谁敢说要他负什么责任?他需要负什么责任?所以刘邦可能出了房门,还记得这位赵美人的倾国之色,一回到皇宫,很快就忘了这回事。毕竟,那里有三千佳丽在等着他临幸,有吕后在监管,有大把的国家大事等着他处理,这就是贵人多忘事的原因呀。

可是赵王张敖却不能大意,他听说这位赵美人怀了刘邦的孩子,那还了得,怀有龙种的美人,放哪里好呢?收进自己的宫中,那是万万不可的,怀了龙种的就是皇帝的老婆了呀,将来生的就叫王子,招待不周到的话,保不准出什么事情呢。于是,为了表示重视与惶恐,特意在宫外择地给赵美人建造了一个豪华的宫殿,而且百依百顺地侍候着她,要是哪天这个小屁孩长大了,说不定还能混个皇帝当当,这种事情,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再说,现在好好巴结巴结,人家大小是个王子,有多少人想巴结还没机会呢!

厕所里的谋反

很多事情,计划得很美,结果却很让人失望。

很快,张敖就失望了!

赵美人怀了龙种没过多久,赵王张敖因为被皇宫里的人怀疑造反,开始倒霉了。

说起来,张敖真的很冤枉。这件造反的图谋,完全不关他屁事,全是张敖的手下贯高、赵午两人在那里折腾。贯高和赵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其实也就是一个文化的差异问题,讲明确一点儿,就是一个礼数的差异问题。他们的造反理由很简单:刘邦为人太傲慢,侮辱了我们的王,我们很生气、很愤怒。

有些时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身边要是多几个这种迂腐之人,大好前程也只能到地府里享用了!

张敖就是这么被这俩人给搞死的!

刘邦本来就是小混混出身,满身地痞习气,有时候见了熟人还来点匪气,自从当了皇帝以后,那更加是见谁都不放在眼里。但是他有一个特别大特别管用的优点,就是从来不吝惜与伙伴们同享富贵,谁要肯用心给他好好办事,好处大大的有。况且他是一个乡村地痞流氓出身,见面就骂娘是一个由来已久的习惯,这对于那帮老朋友来说,反而是让人觉得亲密无间的。

咱中国人从古至今好像都挺兴这套,能够互相捶胸顿足开口骂娘的人才是真心实意的铁哥们,大家都遵从“打是疼,骂是爱”的信条,要是俩人本来见面就骂娘,突然互相恭敬起来,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俩人生疏了!

熟悉刘邦的部下倒是都习惯了他这套,被人骂了娘还感到无尚光荣。皇帝肯跟自己嘻嘻哈哈,嬉笑怒骂,那是说明这个主子完全把你当自家兄弟,那是看得起自己。但是很不幸,我们忠心护主的贯高和赵午对刘邦的温柔完全不懂,这不打紧,关键的是,他们还从反方向理解这些举动。所以说,开玩笑也要看场合,即便你是天下第一号人物,也是要讲求礼节的。

刘邦来到赵国,贯高、赵午在一旁看见刘邦对自己的主子张敖又是颐指气使,又是嬉笑怒骂,一点儿客气也不讲;而张敖却愈加恭顺,随时露出八颗牙齿陪着小心。他们愤怒了,叹气道:“咱赵王,真是个孱弱的王啊!”

士可杀,不可辱!

张敖是他们的主子,侮辱张敖就是侮辱他们自己。贯高、赵午要发飙了。

发飙后怎么办?反了你,粗俗无礼的莽夫!

于是两个人跑到张敖面前表露忠心:“大王,皇帝那个混球把您当个奴仆一样对待,指手画脚没点儿礼貌,我们看着实在太恶心了,我们算计了一下,干脆跟他拼了吧?”

张敖当时还是个年轻小伙子,一听部下提到造反,当即吓傻了:“我爹爹(张耳)国破家亡,多亏了咱们的皇帝陛下帮助我爹爹复国,才能保有如今的基业。我现在享受的每一点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赐给我的呀,我怎么能去做那种犯上作乱的事情呢?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啊!”

贯高等人很羞惭,很遗憾,道:“看来是我们自己找错人了。我们的王是长者,断不肯背弃恩德。但我们这些人却不能忍受耻辱,如今是我们要杀皇上,那又何必把我们的王扯进来呢?造反也不是说着好玩的事情,那是要付出代价、承担风险的呀。我们的王这么仁厚,如果造反成功,成果一定归我们的王享用;倘若失败,要杀要剐,我们一肩挑起。”

很快,贯高等人经过特殊渠道得到消息,刘邦会在柏人(今河北隆尧西)留宿一夜。于是他们赶到柏人县刘邦钦定的厕所里秘密布置下武林高手,想想刘邦这人那么爱吹牛喝酒,半夜肯定会想着上厕所的。皇帝上厕所一般也不至于把文武大将随行人员全部叫醒陪伴吧,厕所是个最佳刺杀场所(亏这些人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只要刘邦半夜一上厕所,无论是大便还是小便,必定让他翘着屁股见阎王。

万事俱备,只可惜东风不来。

刘邦路过柏人县时,不知道怎么着,突然多嘴起来,问了一句:“咱这留宿的地方叫啥名字来着?”随从人员回答:“陛下,这个地方叫柏人。”刘邦脑子里马上出现了神奇的第六感,嘟囔道:“柏人者,迫于人也(柏和迫古音很近),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很邪门耶,我可不想在这里受到压迫。”于是,刘邦一伙临时改变了在柏人留宿的主意,如有神助的他命令车队马不停蹄,到下一个县邑再歇宿。于是,贯高安排的武林高手在茅厕里空等了一夜(肯定十分难熬)。

既然刺杀事件没有发生,皇帝没有察觉,这件事过去了也就罢了,可是不巧得很,机密被某人泄露了。过了几个月,贯高有个仇家辗转知道了这个阴谋,大喜,马上上书告发。那还得了,居然胆敢刺杀皇帝,刘邦的恐惧与愤怒简直就要冲天啦,立即下令将赵王张敖一家以及贯高、赵午等全部人等抓来,百般拷打。

事情的进展对于赵王张敖真是不利呀,自己的手下人刺杀皇帝,虽然不是自己刺杀,但是手下人确实是因为自己而去刺杀皇帝的呀,何况,踩到屎上了,怎么擦得掉嫌疑呢?辗转来辗转去,吕后也来为这个得意的女婿求情啦。贯高也一口咬定,这纯粹属于自己的馊主意,完全不关张敖屁事。

最后,体无完肤的贯高对前来审问的泄公长叹一声:“就人情来说,谁不疼爱自己的父母妻子?如今我的三族都要因此被处极刑,难道我对我们王的感情能超过我对自己家人的感情吗?只不过我们的王确实没有想造反,都是我们几个密谋做的。”接着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泄公。

泄公当即回报刘邦,刘邦听此言论,嗟叹不已,命令赦放张敖,但是为了惩罚他管教部下不严,差点儿坏了大事,于是废他为宣平侯,改封自己的儿子如意为赵王,张敖终于免于一死。

这个赵王因为谋反嫌疑被捕,他的所有家族照例都遭受了牵连。那位怀上了龙种的赵美人一直就被张敖侍奉着,当然也被捕入狱,就近关进了河内郡的监狱里。

监狱里出生的刘长

赵美人关进了监狱,家人当然着急得不行,本想着怀了龙种,期待着飞上枝头做凤凰,哪想遭此厄运,不行,有一丝希望在,就不能放弃,一定要让龙种生出来,活下去!

但是问题真的很严峻,刺杀皇帝是什么行为呀?刘邦自身安危都受到威胁,他能轻易罢休?再说了,你说你肚子里有龙种就有龙种呀?再再说了,就算你肚子里怀着龙种,我也不缺你这一个龙种,我家的老婆儿子多得去了,你一个反贼家里怀上的孩子,没准也沾上了反动的气息,是我儿子又怎么样?我儿子想杀我我照样灭了他。

身在监狱的赵美人有着很强的求生欲望,支撑她挺过难关的就是自己肚子里面的这个龙子,一定要让孩子活下去!虽然身在监狱,与外面联系不便,也不认识什么能在皇帝面前讲得上话的重量级人物,更赶不上自己去跟刘邦诉苦,但是,母亲的力量是无穷的,爱可以创造奇迹。

我们把希望寄托在赵兼身上。说来,赵美人的同胞弟弟赵兼也真是个有办法的人,他匆忙焦虑中居然辗转到了辟阳侯审食其的府上,审食其是谁呀?吕后身边的大红人,让他去请求吕后,为赵美人求情,应该还是大有希望的,毕竟,吕后在刘邦面前那是能讲几句话的。

这个审食其到底去跟吕后说了什么,我们难以预料。反正,结果不佳,不知是因为审食其有负所托还是吕后本来就对刘邦四处临幸美人感到不满,心中醋海翻腾。反正赵美人最后是孤苦地在狱中落户,生下儿子之后,母亲的生育任务完成了,最终不甘忍受屈辱与刑罚,一怒之下,自杀身亡。

当地官吏当然还是不敢怠慢的,大家都说赵美人怀的是龙种,那这个孩子生下来了,母亲自杀了,可怎么是好呢?谁猜得透皇帝的心思呀,万不能让他以为我们把孩子他娘折磨死了呀,于是赶紧把这个儿子送到长安奏报刘邦。刘邦听说有人把自己的私生子送来了,真为自己的粗心大意后悔,料想也没人敢骗他,没有经过DNA测试,就干干脆脆认了这个监狱中出生的孩子,还给这个孩子取名叫刘长。孩子他妈走了,那就让吕后来抚养他吧,毕竟,吕后是后宫的老大。说来,刘邦对这个孤苦的小儿子还是很重视颇宠爱的,后来又把他封为淮南王。

吕后虽然以嫉妒著称,但既然孩子他娘赵美人已经自行了断了,妒忌已经没有了明确的目标,自己的孩子也不多,抚养一个没人疼没人撑腰的小王子,也不失为增强自身实力的好法子,因此,吕后对刘长还是很好的。事实可以证明这一点,刘邦驾崩,吕后执政的时候,不是三个赵王都死于非命了吗,咱刘长却什么事情也没有,安然无恙地享受美食佳肴。

人就有这么奇怪,按说吕后对刘长多少是有点儿恩的啦,在襁褓中就开始罩着他,那么多场血雨腥风的折腾,最终还是平平安安活下来了,吕后之疼惜自不待说。可是我们的刘长不满足,吕后对我再好,也没有我自己的老妈好,想当日,我老妈关在牢房的时候,吕后干嘛去啦?托了审食其来找人,审食其又干什么去啦?就凭你们的私情,也是可以把我老娘救出来的呀,反正你们都是见死不救的坏东西。吕后对我有恩,死得也早,因此,刘长将心中的仇恨一股脑儿全发泄到审食其头上,说来说去,到底就是辟阳侯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这是帮忙没帮成反遭人恨的典范)。

这种怨恨说起来也没有什么道理,那时候斗争多么激烈啊,谁知道赵王家到底会受到怎样的处罚,况且吕后也确实为张敖求情了。只不过刘长这个王子自幼丧母,可能性格有点儿偏执,特别不讲理,反正他的逻辑就是:吕后当初之所以不救自己的母亲,就因为当年辟阳侯审食其向吕后请求时没有竭尽全力。碰到刘长这样的偏执狂,精明一世的审食其也只能自认倒霉了。凭空又多出一个冤家来,更不想这个冤家还是个惹是生非的高手。

刘长的报复

吕后在世的时候,刘长还是颇为老实的,有气只敢出在自己家的奴仆身上,哪里敢对辟阳侯审食其动手动脚。待到刘恒即位了,刘长立马也长了精神:如今算是自己和皇帝的血缘关系最密切了,恒哥无论如何也会罩着我的。凭什么?到这个份上,刘邦的儿子差不多都死绝了,就剩下刘恒和刘长。事实上,刘恒也很看重兄弟俩这份亲情,刘长这人脾性实在是差劲,屡次犯法,但是刘恒碍于他是自己惟一的亲弟弟,对他的错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刘长每年从封地入朝拜见的时候,刘恒还给予他特殊待遇,还让他和自己一起坐车出去狩猎。

两兄弟共同捍卫刘氏江山多么喜庆啊,怪只怪吕后教子无方,把这个自幼丧母的刘长教育得特别张狂,如今有了皇帝哥哥的照顾,他愈发觉得了不得,给他点儿颜色就开染坊,平常开口闭口称咱文帝刘恒为“大兄”,这在当时是很不合规矩的。刘恒虽然是他哥哥,但毕竟人家是名正言顺的皇帝,普通老百姓有家人之礼,但皇帝的身份太特殊了,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天下大计,家事就是公事。所以刘恒也挺烦他的,但碍于自己顶着明君的头衔,不但要孝,而且要悌,于是强忍着不快和他虚与委蛇。我叫你“大兄”你没有反对,那我就当你默许了啦,刘长愈发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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