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是她,但却是她母妃一手将你害得如此,如今,你是要继续恨她,还是只恨她娘?”
三年前,从火海里被救出。
三个月的生死挣扎,无数次夜晚游走在死亡的边沿,只有痛魔时刻纠缠不休,只有她最后那一抹决绝的笑带给他无穷的恨意,是那恨意让他撑了下来!
几个月的浑沌意识里,除了恨她、恨她,再没有别的!
当自己终于活过来,铜镜里倒映的一张如鬼的面容,和那多处骇人而丑陋的伤疤,和那条残破的腿,令恨火无限膨胀,那恨如排山倒海,淹没他三年多的日子!
三年的不断折磨,毒发时的噬心之痛。
一颗心里再装不下其他,除了恨!
当这一切拨云见日,却又是另一番打击,饶是再坚挺的人,也倍觉震撼。
他静坐了许久,才回答南宫明夜的问题:“即使有恨,她女儿也为她偿还了。”
南宫明夜道:“那,你要告诉她这一切?”
他苦笑了一声:“告诉她一切?不,她知道只会徒增心伤。”“她虽为她娘偿还了对我的债,可是我欠她的,何尝不是一份愧疚……”
“可你是最初的受害者,那种情形之下,你活都难,根本无力思考……”
他忽然抬头直直的看着南宫明夜,笑得鬼魅凄冷:“明夜,早在那一场大火中,当年的八王爷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个丑陋的残废人,我宁愿死,也不要她知道我是谁!”
“所以,你懂了吗,不要再提此事!”
“可是,一旦你身份暴露,她还是会知道,你是上官凤澜,是她所嫁之人。”
“她食下忘魂蛊,即使知道我是上官凤澜,也不知道我是当年的男子!她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他仰头沙哑的一声冷笑,带着悲凉:“如今,我倒但愿她一辈子都不记得,也不再想起任何过往,既然忘了,那就忘一辈子,忘个干净!”
带着激动而苍凉的心出了密室,他一直站在这梨花树底。
此时,此刻。
这三个月来的一幕一幕浮现在脑海,与三年前那短暂而难忘的日子重叠。
如果可以,就让她忘一辈子。
冰冷的金面黯淡的颜色,滚烫的泪顺着面具淌落,如雨的苍凉像是在诉说着无穷无尽的离愁……
轻功掠动,玄黑的身影悄然入了厢房。
掏出怀中那封休书,握了良久,放在案头。
无声走到书桌前,桌面还摊着未干的墨渍,那字迹之间隐约有了几分他的味道,脑海里想起幽梦斋教她持笔练字那一晚的情景。
拾了几张纸细瞧,都不过是些方子药理之类的东西。
一张纸飘落,他掌风一带,那纸瞬息到了他手中,只见那上面写的,正是那晚他所写过的诗词,不觉得,身子晃了晃,脑子里竟全是那一年与她相识的点滴。
在最后两层尚未掀开之前,浑浊深邃的目光陡然一暗。
此时方才发觉这屋子里没有她的气息。
掌风送出,帷幔荡起,那床榻上空荡一片,哪里有她身影,而他从密室出来以后先去了幽梦斋写休书,她定不在那,如此深夜大雨,她去了哪?
祠堂。
雨势倾盆,密集的冷风一阵阵刮祚而来,呼天盖地,黑压压的子夜仿佛天将倾塌,屋檐角悬挂的风灯高高的荡过来荡过去,不安的灯火在漆黑的夜晚不停摇曳着,沁冷的雨打在脸上,寒凉入骨。
青石路上响起一顿一顿越来越急促的声音。
匆匆朝着祠堂而来。
祠堂内火烛明灭不定,印忖着老太妃一张威严冰冷的脸,还有一旁深沉的冯管家。
此外再无他人。
那一顿一顿的脚步声很快到了祠堂。
老太妃转过身,看见门口被雨淋湿的上官凤澜,玄黑狭长的眸子从不曾如此这般冷漠看她,仿佛站在那门口的不是她的儿,而是一头凶猛危险的野兽,此刻浑身散发着不安的讯息。
“冯叔、她在哪!”
上官凤澜拄着拐杖,阴鸷的目光直直定在冯管家的脸上。
他视线一飘,又落在地上,那儿一滩未擦拭干净的血渍仿佛还带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他看着目光闪烁的冯全,再一次问:“她在哪!”
冯管家支吾着,老太妃定定的看着上官凤澜,缓缓走了上来。
“你深夜过来,没头没尾的说了这样一句,我倒要问问,你如此这般是为了谁?”
上官凤澜直直看着老太妃,忽然阴沉一喝:“进来!”
一会,一名景王府杀手走进了祠堂。
老太妃只是眼光一动,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上官凤澜几近骇然的目光扫着冯管家和老太妃,一字一句道:“我再问一次,她在哪!”
老太妃端着有些颤落的身子,目光威仪的看着她儿子,“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娘!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态度对我,莫非隐藏了三年身世,你连你的老母也忘了不成!”
上官凤澜却又逼近了一步:“儿不敢忘,儿想问娘一声,娘明知她肚子里怀的是您的孙儿,您为何还能忍心将那孩子打掉?”
“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再来问我!”老太妃更威严了姿态,眼底却心酸的看着面前与她对峙的儿子。
他当真是糊涂了,那女人伤他至此,他竟又一次为了那女人失魂落魄不说,还对他的老母如此态度,“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让一个你仇恨的女人为你生下子嗣!”他难道忘了是谁将他伤害成如今这般模样,他居然还想要留下那女人的孩子!
幸好、先一步发觉,如今那女人孩子都没了,她到底是断了他的念头!
上官凤澜眼中渐渐的腾起阴暗的戾气,宛如地狱而来的阎罗。
他一步步逼得老太妃连连震后,冯管家扶了才稳住了她的身子。
上官凤澜呲裂的目光对视他的老母亲,决然有种火焰一般的惊怒。“娘如此这般痛下杀手,真的只是为了孩儿的痛,还是为了娘心中的你望,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利!”
“你、你、……”
老太妃气得双眸圆睁,唇色一霎间褪尽,抖着苍老白皙的手指着她儿,“你为了一个女人,竟要与我反目不成!你个不孝子,为娘为你操碎了心,到头来得到的却是你如此态度,你不如,现如今就拿把刀,把你的老母杀了干净,我也再不用操心,你也再不用觉得我这为娘的是在陷害你,我死了,也好去找你大哥,找你父皇,我只有到地底下去依靠他们,就权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
老太妃一口气没缓上来,瞳仁翻了翻,差点当场昏厥。
冯管家立时掐住其仁中,方才为她缓过气来。
上官凤澜双拳紧握,面具下的眸光遽恸难当,看着老母气煞的面孔,他收敛了几分火焰,却浑身冷如冰雕,寒意沁人骨髓,缓缓的竟有恸笑从面具下蹦出,腰间玄冥刀出鞘,一道光闪过的瞬间,那名王府杀手瘫软在地,脖子上鲜血如注。
老太妃惊骇瞪着那具还在抽搐的尸体,只见她儿忽然单膝跪地,肩膀抖动,像是在苦笑,又像是在嘶吼。
“管家、快,快喊人来,他定是又发病了!”
老太妃话才落,祠堂外风雨中匆匆跑进来几人,正是玉蟾、蝶双还有孟然几人。
上官凤澜支起身子,单掌掐住上来扶他的玉蟾,玉蟾整个被提到半空,蝶双放声大喊:“澜、你快住手!”
玉蟾似乎痛苦不堪,但眼底却没有半分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