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八王爷救了她,她的人,她的命就是他的,他痛,她便痛,他的恨,他可以不在乎,但她却不能不在乎,这几年每每看着他发病时的煎熬,那害他至此的女人,一定得付出代价!
如今,那女人,终于得到了该有的报应!
他要她的命,她随时都甘愿奉上。
只是她并没有预期中的被掐死,上官凤澜狠厉将她摔落,她尝到了腥甜的血腥味从心口涌了上来。
可她却一点都不怨,她爬过来,想要喂他解药,却又一次被他踢开。
上官凤澜此时已经病发,厉痛噬心,又加上遽然的打击,眼底顷刻间布满狰狞的血丝,那种毁天灭地的悔恨感,那种饮恨交加的痛苦,那种无望的错过,那种吞没一切意志的黑暗……都早已掩盖了此时此刻身上所承受的痛楚……
蝶双奋力从背后将他死死抱紧,不肯松手:“澜、求你了,忘了她吧!”
上官凤澜手握玄冥剑,对着孟然艰难下令:“备马来!”
他用力拉开蝶双的手臂,蝶双捂着泪看他昂扬的身躯隐忍着痛苦决然一人向祠堂外走。
是她错觉吗,冷风吹入堂口。
他飘落的如墨鬓发之间,竟闪着几根几缕的银色光芒,银丝如刺,刺痛了她的眼。
原来她跟他青梅竹马又如何,原来她为他付出再多又如何。
他的眼里,从不曾有过她的身影。
眼眸里星冷掠动,她拔出孟然佩剑,搁在自个脖子上,祠堂里风雨呼祚,她清柔的声音带着如雪般的冰冷:“澜、你若再踏出祠堂半步,我即刻死在你面前!”
上官凤澜顿住了脚步,长发拂着金面,闪着几缕银色光芒。
金面下忽然冷漠的眸,一一扫向祠堂里所有的人,然后落在蝶双身上,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撑不过厉痛噬心,撑不过莫大的饮恨,连着金面嘭然一声摔倒在地……
仿佛,有草原的风呼呼吹来,碧油油的芨芨草随着清风一浪一浪起伏不断……
青草蓝天,澄澈的空气里,传来木伦草原放牧人的歌声……
传来一道女子的娇笑,传来一阵清脆动人的鸣嘀之声……
他仿佛看见,那个有点丑,脸上满是麻斑的女子,总是躲在毡包的角落里偷偷的观望他,当他猝然站在她身后,她会吃惊,会气恼,还会,用一种似曾相识又饱含深情的忧郁眼神失魂落魄般看着他……定定的看着他良久……
就仿佛,他是她曾经的爱人……
他与她共同饮下红河之水,那是曼珠沙华的惆怅,也有花妖曼珠的祈愿:分开的爱人,无论相隔多远,都会再一次相遇。
若他是叶妖沙华,必然穷尽一生,也要找到她。
若他为王,必要征扩疆域,直到红河,直至将她故乡纳入他的怀中,便是灵魂,她亦无可再逃……
滚滚湍急的河流中,人和马,就仿佛是一颗尘沙,随着大雨后潮涨的浪涛翻滚冲撞,巨大的澎湃声淹没着一切……
直到天际露出鱼肚白,那雨,还在连绵不绝。
仿佛天不塌,这雨便不歇。
就像是苍天落下的一场泪,无止无休。
某处河岸,阿碧缓缓苏醒,雨水打在脸上,点点冰冷,她蓦然爬起,去寻雪衣。
看雪衣就躺在她触手可及的旁边,她松了一口气,不顾浑身累累的伤,她硬撑着将雪衣抱在怀里呼喊,一身白衣下方被水冲淡的血渍一块一块斑驳了裙摆,那张丑脸从未有过的苍白,点点麻斑之间,只一对睫羽浓密安静的垂着,丝毫未动。
阿碧用力掐雪衣的仁中,雪衣这才呛出几口水,缓缓醒了过来。
“阿……碧……”
她以为,公主再也醒不了了。
雪衣咳嗽起来,阿碧慌忙抬头查看四周,尽是一片的荒野。
雪衣见阿碧身上血迹斑斑,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数不清,她用尽力气揪住阿碧,“阿碧,你受……伤了……”
“明香……明……香……在哪……”她慌忙转动瞳仁寻找明香的身影。
阿碧有些酸涩的说道:“明香没能抓稳,被激流冲散了。”
“快……咱们去找她……”雪衣挣扎着要起来。
腰腹一阵剧痛,哪里站得稳,更别说行走,霎时间痛得摔到草从里。
阿碧见一点鲜红的血渍顺着雪衣的**的裙摆渐渐晕开。
一股仇恨的怒火直从她心底蔓延。
风雨无情的吹打,阿碧眼眸坚定,将雪衣扶起搭在自个背上,“公主,这里不能久呆,必须找地方给你治伤!我来背你!”
“不……你也……伤得很……重……”雪衣虚弱的抗拒着,阿碧不管不顾,将雪衣搭在背上,迈着艰难的步子一步一步行走,雪衣伏在阿碧背上虚弱的无法动弹,说道:“阿碧,回头,向下游走。”
阿碧道:“可是下游是荒野密林,上游远处隐约有青色雾气,或许会有人家。”
“走下游……明……香……一定被河流……冲到下面……咱们不能……扔下她不管……”
阿碧果断掉头背着雪衣艰难向下游走去。
走一段路,见背上雪衣渐渐的没了动静,她伸手拍打雪衣的脸将她唤醒:“公主,千万不可再睡着了,你听听,明香在下边喊着咱们的名字,她一定急坏了,那丫头,胆子最是小的,公主……不可以睡啊……”
雪衣缓缓牵动一抹笑容,伏在阿碧背上虚弱道:“嗯……我不睡,我不在……明香丫头……一定哭急了……咱们……去……找她……”
一颗颗滚烫的泪混合着雨水顺着阿碧的脸颊滑落,坚强如阿碧,此时此刻也觉得无助和无望笼罩着她们,她紧咬着牙,一定,要护着公主活下去!
狂风冷雨中,蹒跚的身影沿着河道走了许久。
阿碧忽然高喊了一声,将背上雪衣抖醒:“公主、公主快看,明香,找到明香了!”
雪衣亦激动的浮动一抹笑,顺着阿碧所指看去,见到了河边一半浸泡在水里的明香,阿碧背着雪衣上前,将雪衣放下去拖明香,明香的脸上亦是苍白一片,身上伤口亦不少,索性没伤到要害,只是摇了半晌一直昏迷醒不过来。
雪衣爬上来,搭一把脉,“她浑身如冰……咱们必……须……把她……带走……”
阿碧脸上一边淌着恐惧的泪,可是却无能为力。
她一个人,要如何背得动两个人。
雪衣目光轻飘,落在河道边,只见河岸上有许多被冲下来的残破木筏子,她缓慢的道:“阿……碧……要为难你了,你去,找一块木筏子……咱们……拖也要,把明香拖走……”
阿碧速速照着雪衣所说找来一块木筏,撕裂裙角栓成布条将明香绑在木筏上,又以一根布条捆在胸前,将雪衣背起,拖着那沉重的木筏一步步前行。
雪衣伏在阿碧坚强的背上,心酸和疼惜在心中蔓延,她知道阿碧一定是在用所有的意志在支撑着自己,热泪满溢,她努力瞠大眼眶不让泪滴落,不想让阿碧瞧见。
她浮动着笑容,缓慢虚弱的道:“阿碧,你一定……是天……是天神赐给我的……礼物……”
“是,所以天神会保佑公主,你一定会活下去……”
雪衣缓缓的笑着:“有阿碧在,我不会死……”
阿碧眼中闪烁又一层热泪,迎着冷雨,咬牙更用力的向前走。
同一种信念,在她们心底牢牢的攥着。
都想要对方活。
西暖阁内躁动不安,厢房外站的坐的,守了好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