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上官凤澜一手拄着拐杖,一手又猛然夺下她手里的面具,带着掌力狠狠的劈向书架。
“不要!”
雪衣下意识伸手过来抢,那暴戾的一掌凌空便将面具捏了个粉碎,一把握紧她挥过来的手腕,无法自制的将她甩向地面。“滚、滚……”激动而狂暴的怒吼撕扯在狭隘的御书房内。
眼前飘着无数碎裂的粉末,木伦草原上相识的点滴如倒带一般刺激着那颗疼痛无比的心。
脱臼的痛,烫伤的痛,都不及此时此刻那颗揪痛在一起的心,痛得惨烈而哀伤,她不顾那动一下就疼痛抽心的手腕,趴过来用力将他大腿抱紧。
“我不走、我不走!除非你把我打死,否则我绝不离开!”
“你、人!”
面具下暴戾挤出两个字,苍劲的手陡然挥起手中红漆拐杖,狠狠对着那倔强的身子砸下来,“你想死、本王成全你!”
手里的拐杖失了控,对着她狂躁的一顿猛砸,直到力不从心,直到身受重伤的他虚弱得脚步摇晃,她依旧死死的将他抱紧,两个人的口角都溢出了殷红的血,这一番腥风血雨的折磨,让两个人的心都痛得无法承受。
雪衣紧紧抱着他,怎么也不松手,泪水如决堤的河流淌了满脸,“凤郎……不要这样……不要折磨你自己,我并没有委屈,我也不是为了母妃赎罪,我是真的因为爱你啊……”
面具下溢出一声阴狂的冷笑,用力一脚将她踢翻,拄着拐杖激切的走到龙案前,挥笔书下一封休书,刺目的印章盖下,他把休书甩给她,“拿着休书,滚得远远的!你口里的男人早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个面具怪物,他不需要你那该死的同情,更不需要那可笑的爱,拿着它,滚!”
雪衣一手拾起那休书,眼里泪水横流,将那休书往口中一咬,奋力撕得粉碎!清澈而美丽的眸子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要休我,给我个理由!否则我绝不接受!”
下一刻,红漆拐杖又一次暴躁而狂烈的狠狠劈来,她不在乎,不在乎身上的痛,她只在乎那颗撕裂般的心。
凤郎,如果你能让我的心不再痛,那么我一定离开。
但我知道,若我离开,这颗心一定活不下去的,你难道不明白么……
庞然两声巨响,御书房高大的两扇门被人踢开,一道火红的身影迅速走上来,夺下上官凤澜手里的拐杖,“皇叔、你疯了!”
“把她带走,本王不想再看到她!”
上官重莲看一眼伏在地上浑身伤痕累累的雪衣,眼底既心痛又有怒火,他蹲下来伸出长臂将雪衣抱起,不妨碰到她脱臼的手腕,惹来雪衣一声抽气的低呼,“痛、重莲……快放手……”
上官重莲连忙将她放下,小心翼翼拖着她脱臼的手腕,只见那手臂手背上一块块触目惊心的烫伤,伤口水泡被挤破,血迹模糊黏贴着薄纱水袖,仅是看一眼都让人心惊。
双拳陡然用力攥紧,上官重莲压低了声音对着雪衣说道:“别动,我帮你把骨接上。”他话未落音,不待她察觉,一把剧烈的痛楚袭来,脱臼的手骨已然被接上,雪衣连连抽气,痛得冷汗淋漓,软软倒在上官重莲的胸前。
“走!”上官重莲将她打横抱起,雪衣却抓着他衣袖摇摇头:“重莲,把我放下……我哪也不去……”
上官重莲冷眸睇着她痛苦的脸说道:“由不得你了!”
“王……王爷?”小喜子低低的唤了一声。
不见上官凤澜出声,却见他主子一直低垂着背影扶着书架站在那,目光落在地上那一堆碎屑上。不知是五月的阳光太过耀眼还是他小喜子眼花了,竟看见一滴泪一闪而过,滴落在那堆碎屑中没了踪迹。
唉……
一声长叹落在心头。
栖霞殿,阿碧为雪衣清理包扎过伤口,含着泪暂且退出屋子,屋子里只剩下雪衣和上官重莲。
雪衣牵出笑容看着一脸阴沉坐在那一直未动的上官重莲,说道:“怎么当了大将军打了胜仗回来,人也变了,话也少了?”
上官重莲起身走过来,拖着她受伤的手端看了几眼,忽而目光深邃的凝视着她,“离开他。”
雪衣微微一愣,继而笑对着他摇头,“我不会离开他的。”
“重莲……”
迷乱的桃花眼模糊有潮湿的水色浮现,他缓缓阖上眼眸,无声用力的抱着她。
若半年前不曾发生过那件事,丑丫头,不管你愿意与否,我都会立刻带着你远走高飞,去你爱的木伦草原,你牧羊,我放马,我一定给你一双属于我们的孩子……
雪衣狐疑的看着上官重莲,是错觉吗?为何看见他眼底有潮湿的泪?
这样沉郁的上官重莲让她有些不安和陌生。
上官重莲温暖的手掌在她头顶揉了揉,勾起一贯邪佞而张扬的笑,只是眼底有掩藏不住的忧伤。“别再让自己受伤,否则小王会不惜将你这‘婶婶’绑走,懂了?”
“朝中还有要事,我先走,晚些再来看你。”
看着上官重莲离去,雪衣心里难以自制的沉重着,想了想,她唤来阿碧。
“孟然先生?”
雪衣点点头,“你去把他请来栖霞殿,现在。”
栖霞殿里,雪衣一直看着一身布衣的孟然走了进来,儒雅的气质,却断了一臂,从龙青天那她早已经知道一年前所发生的事,也知道孟然这一臂所断是为她的事。
此刻两人面对面,旁人皆无,孟然还是淡然请了个安,雪衣笑了笑,说:“先生不必多礼。”
“王妃把在下叫来,所为何事?”
孟然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目光在雪衣受伤的手臂上望了两眼。
“先生请坐。”
雪衣指着一旁的位子,孟然掀开袍角坦然落座。
“先生如今知道了我的身份,先生不恨?”雪衣亦直接说道。
孟然面上始终是儒雅且淡如静水,不急不缓的回道:“当年不救王妃,并非为个人私怨,孟然一心都只为王爷,又何来恨一说。”
“难道先生当年不是同景王府其他的人一样恨着我纳兰雪衣才见死不救?”
孟然轻笑了一声,“孟然的确也曾恨过,但见死不救却并非因为这个原因,而是……”说时转头面对着雪衣,“而是在我看来,你的存在,不论有没有恨,都会威胁到王爷的前程和决断。”
雪衣短短一笑,“先生倒是快人快语,那么,我也不转弯抹角了,今日请了先生来,是想询问小王爷在前方军营所发生的事情,不知先生……可否告知?”
“王妃想知道什么?”
“我想先生心中必定清楚。”
孟然轻声一笑,“一年不见,你的心思越渐长了,女人的心太过玲珑剔透,也未必是见好事,聪明的女人,总是会有麻烦上身。”
雪衣静静笑了笑,不予答话。
孟然顿了顿,而后缓缓说道:“王妃大概是想知道,半年前小王爷战场重伤的那件事?”
雪衣点了点头。
两人四目直视对方,孟然想了想将半年前的事道来:“希望王妃听了之后不会后悔才是。”他先是如此道了一声,雪衣一怔,接着又听他说道:“半年前与北苍国一战,那一次对方领兵作战的是现今北苍的太子楚舟月。小王爷虽勇猛过人,年轻气盛,当时小王爷不肯听信我的话,一意孤行,结果着了对方的道,那一战,死伤士兵数万,尸骨累累,仅有不到十名的精骑兵生还归营,而我们得到的却是小王爷战死沙场的消息,只是小王爷的尸体并未找到,因此前方战场只传回了小王爷重伤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