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没想到的是,消息传回帝京后不过半月,小王妃带着她的丫鬟宝珠两个弱女子历经万苦找到咱们军营来,更令我没想到的是,那柔弱的女子会胆大到不顾危险,冒充男子潜入对方军营,只因她不相信她夫君战死沙场……”
“当时,咱们并未收到小王爷被俘虏的消息,也派人暗中寻过,但都无果,并未在对方营地找到小王爷的踪迹,那女子却坚持去了,带着丫鬟两个人混入敌方军营。”
“后来……”
孟然话一顿,雪衣脸色已经有些凝重,“后来小妹在楚舟月的军营找到了重莲?”
孟然接着道:“是找到了,小王爷重伤在身,被暗中关押看守在军营水牢。”
“后来才知,小王爷之所以会被俘虏暗中关押,是因为你给他的那把金刀匕首。战场厮杀当时,那把匕首掉落,小王爷不顾当时与楚舟月拼杀,跃下马背去拾那匕首,因此中了对方一剑,被无数北苍士兵包围,而后来被敌方暗中关押水牢,是因为楚舟月想要逼问小王爷那金刀匕首一事……可惜小王爷性子执拗,从关押起一字半句也不肯说……”
雪衣脸色沉下来,脑海中回响着孟然所说的话。
那把金刀匕首楚舟月曾经极为在乎,因为在北苍,那匕首还有一层意义,那便是当女子将圣洁的随身匕首赠与那男子,则代表着定情的信物。
楚舟月认识那匕首,一定知道是她的,必然会询问有关她的事。
可自己当时将那匕首给重莲,只是想天神保佑重莲战场平安,没想到……
孟然看她脸色苍白,顿了顿,雪衣抬头忙问他:“后来如何?重莲是怎么逃出敌营的?”
孟然的目光闪烁了几下,眸光些微的眯了起来,“小王妃看似柔弱,为了小王爷却让自己分外坚强,她不仅混到水牢,还将消息送出,我星夜带着人部署营救,本是万无一失,只可惜……”
孟然这一声停顿,雪衣的心中隐隐的不安起来。
“可惜在逃离水牢时,重伤之中迷迷糊糊的小王爷却依旧坚持要夺回那金刀匕首,小王妃毅然不顾一切潜入大帐,将那金刀匕首找到,只可惜却被人发现,她情急之下将匕首藏了起来,当下被北苍士兵捉拿,而我只得带着重伤的小王爷先行离开……”
“再后来,当我们再一次潜入对方军营营救她,北苍士兵不仅对她用过烙刑,脸上烫出一块丑陋的伤疤,更甚至……”
孟然说道此处语调哽咽,有些嘶哑,雪衣几乎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十指不自觉缓缓攥紧成拳。
“当我赶到的时候,三名牢狱士兵正对她做尽禽……兽之事,可那坚强柔弱的女子却还撑着一口气说出匕首所藏之地,务必要让我把它带回。”
雪衣的手一抖,拂倒了桌面上的茶杯,茶水溢出,顺着桌沿洒下一滴滴水帘。
脑海里浮现着一张清秀水灵的脸蛋,一双笑起来宛如月芽儿的大眼睛,那样美好单纯的容颜,经历这样生不如死的折磨,这对每一个女子来说是怎样的噩梦!
而这噩梦,都是因为那把匕首!
如果知道那金刀匕首带来的是祸害,她一定一定不会给他。
只听孟然继续在耳边说道:“回到军营,出乎我意料的是她没有寻死,祈求我不要将她在对方牢狱里所受之事告诉重病在身的小王爷,那些日子,她日夜衣不解带的照看小王爷,军营大夫有限,药材也有限,那半个月来,她独自深入军营后的深山寻找红参给小王爷补身体,直到小王爷逐渐康复,小王妃也病倒了,我把一切告诉了小王爷,那一晚她却失踪了……”
“当小王爷找到她的时候,她正从山崖上跳下欲寻短见。”
“所幸去得及时,救回一命,回到军营,她又几次想要解脱,后来小王爷以命相逼,她才打消了寻死的念头,只是从此再不说话,也不再接近任何人。”
“王妃想知道的,孟然都说了,孟然告退。”
孟然说罢起身,郁然离开了栖霞殿。
一直在屏风后的阿碧走了出来,刚才的话都听在耳中,心里也着实震惊。
雪衣凝眸看着窗外落日晚霞,轻声说道:“或许,我真的是煞星下凡。”
阿碧担忧的看着她,雪衣看着阿碧笑了笑,说:“放心,发生过的事永远无法挽回,但活着不一定要痛苦的活着,我的自责已经无法弥补什么。”她握着阿碧的手,说:“就让我们从此一心,代她向天神祈愿。”
阿碧含笑用力的点头。
雪衣心中想着,总有一天,善良如小妹,一定能打动重莲的心。
两人彼此相视着,就在此时,忽然从后宫天坛的方向传来六声巨大而沉重的景阳锺鼓声,嗡嗡的回荡在整座巍峨的皇庭上空。
两人皆是一怔,疑惑顿上心头。
“这锺声,是有人殡天了!”
景阳锺撞六声,说明皇宫内有重要的人薨世了,她两人心里都在猜度是谁,这边已经有着一身绿色衣裳的小太监急匆匆的碎步走进栖霞殿,拜倒。
“怎么回事?”雪衣问道。
雪衣忙问那小太监,“可是宫中什么事了?”
那小太监打了个千,回:“回摄政王妃的话,太皇太后,薨了!”
“太皇太后薨世?”
雪衣和阿碧都微微惊讶。
“‘朱儿’,换素服。”
雪衣起身对着阿碧说道,换了身素服出来后,正要出殿,走至门口忽闻一阵丝竹歌舞之声传来,循着方向望去,似乎是从上官凤澜的寝宫传来,不由地眉头一皱,问:“别宫里是怎么回事?”
有小宫女忙走了上来回答:“回王妃的话,刚有人说,王爷寝宫来了一群的歌姬舞姬。”
他在做什么?
太皇太后刚薨世,他却在寝宫里歌舞升平?
雪衣不再多想,先是吩咐了栖霞殿所有的宫人皆换上素服,然后快步来到摄政王的寝宫。
还未走到宫门口,靡靡之音不绝于耳,艳舞笑吟都一阵阵传了出来。
等她走到殿门口,傍晚已经落幕,深紫色的夜空垂挂繁星斗宸,寝宫屋檐下风灯一盏盏亮堂摇曳,寝殿内却灯火明灭,只有在偌大的殿堂内四角处的四个青铜制作的火树银花上放满了一只只小小的红烛,其余的宫灯皆未点亮,一点点的灯火像是飘荡闪烁的星子。
晕黄而昏暗的大殿内,紫红色帷幔由外至内,悬挂一层一层,从上而下,通天彻地,乍然一走进,她只当是走入了幻境。
晚风从殿门口送来,通天彻地的帷帘一层层荡也荡不开,她穿过一幕又一幕帷帐,仿佛走进了迷宫,刚走入偌大的殿堂内,有混烈的酒味扑鼻而来。
女子的娇俏笑声如银铃落盘,不时从帷幔那头,殿堂最深处传来。
循着朦胧滟潋的灯火,穿透红纱帷幔,待她站在他面前,额上已经香汗涔涔。
“来,爷……喝了奴家这一杯酒,奴家今晚任凭爷驱使……”
“爷……,喝我这一杯……”
雪衣还未理清状况,一群的女子围拢而上,姐姐妹妹的叫了起来。
雪衣深深的呼吸一口,而后放声大喊:“都给我出去……”
下一秒殿内静得可听见银针落地的声音。
渐渐的:“爷……,姐姐莫不是生气了?”
“爷……,姐姐吃醋了呢,呵……”
上官凤澜睨了雪衣一眼,任由那群女子在他身上隔着衣料撩拔,低沉的下令,“来人、把这打扰本王尽兴的女人拉出本王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