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雪衣看着她祖孙二人说着道别的话,看老太妃又让人拿了许多准备的嫁妆礼物,都装在了箱子里,命人送上车去。
才不过短短的日子不见,这一番打击下来,老太妃苍老了许多,就连以往威严挺直的脊背也不再显得那么冷傲,满面风霜,布满皱纹的脸上,是沉痛而憔悴的形容。
所有人都暂且退出屋子,剩下雪衣和老太妃两人。
老太妃拄着拐杖,肩膀耸动咳嗽一阵,雪衣还是上前来搀扶着老太妃坐下。
老太妃摇摇头,叹一声,缓缓说道:“我这一生,都只为了男人而活,初入宫时,能把握住皇上的恩宠才能在后宫这危险之地有一己存活之地,皇上就是我们这后宫女人的天,所以我们算计,算计着皇上的恩宠,成天只为了天子一个人而活。再后来,我先后有了两位皇子,从此我只能为了他们而活,老大先一步舍我而去,没过多少年,老八重伤,面目全非的从北苍回到我的身边,我的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都坍塌了,所以当老身知道他要报仇,我没有阻拦,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对你充满了仇恨,对你的北苍国充满了仇恨。事到如今,为了这恨,我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而今也算是得到了报应,再也无力去恨了……不管是你伤害了我儿,还是你娘伤害了我儿,我都不能原谅,可是如今我才看清,仇恨解决不了一切,只会因果循环,报应不断,报应在老身的身上倒也罢了,却偏生都要报应在我儿的身上,教我这老人,如何能承受得住……罢了……罢了……临老了,才发觉什么都不重要了……”
“你若要恨,就恨我罢……老身只求,你能善待我儿……”
看着那苍老的面容,看着那心死憔悴的神情,看着那鬓边斑驳的白发,还有那颤抖的手,皱纹下包裹的削瘦皮骨,雪衣心里泛起一阵酸潮,眼眶微微湿热。
“我早已经没有恨了,我所做的一切,也已经够抵还,从今我会把所有的爱都放在他的身上,您放心,我会用我的一生来弥补我母妃对他造成的伤害……”
苍老的皱纹下淌出苍白的泪,老太妃拄着拐杖起身,唤了冯全入内,离开时说:“老身决意搬回景王府,我儿,就托付给你了……”
老太妃离开了栖霞殿,雪衣同玉宁长公主一起,陪同着上官珠珠在一簇的宫人随从跟随下前往青元殿见上官弘宇……
青元殿。
上官弘宇今日着一身白缎绣金银线龙袍,忖得人出尘飘逸之余又分外尊贵非凡,这样的他,这样清美的面容,就仿佛小宇就站在她的面前。
“弘宇哥哥,珠珠今日远嫁他国,从此也不知是否还有再见的机会,珠珠今日想听弘宇哥哥为珠珠再吹奏一曲,珠珠想要把弘宇哥哥的声音牢牢的记在脑海,倘或日后回想起来,就权当弘宇哥哥一直在珠珠的身边。”上官珠珠依赖的看着上官弘宇,上官弘宇笑若清风拂面,点了点头,转身面对他身边的兰熙说道:“把朕的玉箫拿来。”
兰熙应了声是,碎步走进内殿。
“珠珠,朕派了你大哥重莲送你出帝京,他会在宫门等你。”
上官珠珠眼里有些不舍的泪,也不顾众多的人,上来抱着上官弘宇,用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弘宇哥哥,爱情是要争取的……不论结果如何……即便是死了也才不会后悔……”
上官弘宇眼眸中掠起淡淡的波澜,越过上官珠珠的肩膀将视线落在雪衣的身上,清淡一望又收了回来,歌盈盈却没遗漏他这一眼,静静的无声立在一旁。
兰熙取了玉箫来,上官弘宇握了玉箫,空阔辉煌的宫殿内渐渐流淌着曲回流转的箫声,一曲奏罢,上官珠珠面容含笑,泪噙珠花,盈盈拜别,在一干宫人女官的簇拥下出了青元殿,上了华丽的銮驾,朝着宫门而去……
宫门前,雪衣看到了上官重莲,也看到了楚州月。
上官重莲脸色并不大好看,面对身披嫁衣的妹妹,眼神里却是无限的疼爱。
雪衣心中有些五味陈杂,走到楚州月的面前吩咐她要说的话:“楚大哥,这里有两封信,一封请你交给我父皇,另一封请给我母妃。”
楚州月收了信,迟疑了一会,说道:“雪衣,以我对师傅的了解,她要是知道你记起了一切,她也不会轻易来东陵为他解毒疗伤,更甚至……师傅她……一直都憎恨东陵人……”
是啊,她似乎从不了解她的母妃,
不知道母妃想要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母妃在想什么,
只知道,当年的父皇待母妃极好,可是母妃从来不开心,原来是因为母妃不爱父皇,现在才知道,不仅不爱,还有恨吧?
那样深的恨。
“楚大哥,我想问你几个事。”
“你想问关于你母妃的事?”楚州月似乎猜到了她想问什么。
雪衣点了点头,“我想问,我母妃曾经与她爱的那个部族族长经历过什么?”
楚州月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一猜你怕是要问这个,不过可惜,师傅从不对我说这些,这几乎是她的禁忌。不过……”他话锋一顿,雪衣失望的眼神又抬了起来,他接着说:“不过有一件事我或许该告诉你。”
“师傅珍藏着一副画,那画上的男子……”他说道此时顿了半晌,雪衣一直望着他等着他接下去,他想了想,接着告诉她说:“那画里的男子几乎和你神似。”
雪衣怔怔的看着他,瞳仁扩大,“你的意思是,那画里的男子……不是我的父皇?”
楚州月摇了摇头。
雪衣又问,“你是从什么时候看见那幅画的?”
“在你和亲之前。”
雪衣忽然短短的笑了笑,眼里有些恍然大悟,“所以我出嫁那一天,我在你面前露出真容,你的震惊并不是因为我的美貌,而是因为那神似的脸?”
楚州月颌首,“那一瞬间我才明白,为何师傅要隐藏起你的容颜。”
“因为我不是父皇亲生的女儿,我有一张像我亲生父亲的脸。”雪衣接下楚州月后面的话说道:“所以我母妃在我一出生便用易容术把我变得让我父皇认不出,她担心我父皇会知道我的身份而把我杀了,或者连我母妃也杀了。”
“我想,大抵如此。”
楚州月带着上官珠珠,还有那几百的北苍国勇士,在上官重莲的护送下缓缓出城。
这边,雪衣同上官弘宇还有歌盈盈打道回宫。
马车上,歌盈盈说道:“皇上,今儿早晨听宫女们说,碧湖的莲花这两日开得很是茂盛,如今已是八月了,不如乘今日天色好,咱们去那赏花,再过些天,那花都该凋谢了。更何况,这几天来,皇上为了太皇太后的丧失,还有朝中诸多事烦心过度,也该适时的歇息会才好。”说完不待上官弘宇回答,握着雪衣的手,说“妹妹也一道去。”
雪衣深看了歌盈盈一眼,时至今日,她也没摸清这歌盈盈的底子,不知对方究竟混入这宫中来是为了什么。前去赏花是即兴的提议,还是在算计什么?
想到这她又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上官弘宇,想了想,答应下来:“既然姐姐相邀,妹妹没有推辞的道理。”
“皇上,您说呢?”
上官弘宇沉默了一会,淡淡的应了一声,“也好。”
偌大的华丽宫车一路行驶,到了行宫,行宫有一块天然的碧湖,湖泊水清澈见底,开满了一湖泊的莲花,白的,粉红的花瓣交相辉映,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