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别过脸来摇了摇头,月光下可见额头淌着一颗颗幸苦的汗水。“不要紧,我还能坚持。”
此时一旁传来一声呻……吟,素娥把水桶放在了地上,使劲甩着麻木的手臂,“痛死我了,倒霉!”
阿碧冷笑了一声,“自作自受!”
“你!”素娥冷眼如箭射向阿碧,阿碧的眼神比她更冷的回敬过来,两个人隔着雪衣瞪来瞪去,雪衣低低唤了一声,“你们两个再不安静,明天一天可都没饭吃了。”
素娥冷冰冰的收回眼神,不甘的踢了一把那水桶。
陡然,沉寂的后院里传出一声惨叫……
素娥手里刚提起来的水桶哐当一声跌落在地……三人循着声音望去,正是雪衣所在的房间,而刚才的惨叫,是阿冬!
格外刺耳的惨叫惊醒了其他房间的姑娘,门窗嘭嘭嘭开打,探出头来,许多人走出了房间,都只穿着白色的睡衣。
与此同时,雪衣阿碧和素娥三人已经奔到房间门口,阿碧拦着雪衣,小心翼翼将门推开。
“阿冬?”
雪衣和素娥各自唤了几声,但未听见阿冬的回应。
刚跨进黑漆漆的房间,雪衣立刻蹙起了眉头,一股血腥味刺鼻而来。
“阿碧当心点!”雪衣下意识唤了一声,阿碧快速而警觉的移动到桌案前点燃了油灯。
灯光一点点漾开……
“啊啊啊……”
围在门口的几名女子放声尖叫起来,“死人了……阿冬死了……”
雪衣捂着唇,看着床上死状诡异可怖的阿冬,七窍流血,双目圆睁,面上有抓痕血迹斑斑,那张可怕的脸,真的是清秀的阿冬吗?
“公主,别靠近,当心有危险!”阿碧拉住雪衣,以防她靠近床前。
“发生什么事了,刚才又是谁在吵闹!”住在前院的金姑姑和崔姑姑闻声赶了过来。
“姑姑,阿冬死了!”有女子回答。
“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回事?”崔姑姑有些凝重的声音传了进来,接着两位姑姑在一群女子的簇拥下走进房间,有人又点了几盏油灯来,屋子里一下子亮堂着。
此起彼伏的唏嘘声在姑娘们之间响起,有的甚至忍不住跑出屋子外欲要呕吐。
崔姑姑亦不忍的捂着唇微微别开脸,
金姑姑却一脸的冷凝,定定的看着那床上死去的阿冬,对着屋子里扫视了几眼,仿佛她的镇定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仿佛这样的事情时常有发生。
一直到天明,有太庙的守备来弄走了阿冬,并不见衙门的人,也不见验尸的人,更没有清查的人,就这样,死了,就死了。
最后的得论是:阿冬死于雄黄中毒,不幸在夜间误食了大量的雄黄。
这简直有些荒谬。
“姑姑,难道就这么算了吗,阿冬分明是……”
金姑姑冰冷不化的眼神盯着她,盯得她有些头皮发麻,忖着太庙阴森森的环境,真有种让她置身在阴曹地府的错觉。
雪衣心凉了凉。
“此事已经查明,阿冬素来有夜游症,爱偷吃,而今自食其果,是为天谴,无可追责。”金姑姑冷冷的宣布着生死。
就这般,阿冬死后不过十来日。
这太庙的人从最开始的惊吓,到唏嘘,到现在快速进入正常的生活,皆已将阿冬抛诸脑后。
仿佛在这里,人适应死亡的能力较为常人要高出许多。
或许真的是常年陪伴死人灵柩,因而练就了一身胆量。
又或者在这里毫无盼头,早死晚死,皆不过一死。
人心都麻木了。
翻身面对阿冬的床位,那里躺着一道人影,听见她的响动也正翻过身来面对她,正是阿碧。“阿碧,你怕不怕?”其实这一问是多余的。
她本意是想问阿碧怕不怕睡阿冬死去的床,可这床在她们没来之前,多少年里也不知死了多少的人了,但终究是亲眼见着了,心里多少有些发慌,她连睡在隔壁床上都有些胆颤,尽管,她在叶雪那会子也有过一段不短不长的与陵墓死人打交道的经历。
可她还是怕黑,还曾被亚泽和小宇前后嘲笑过不少次。
阿碧如她所料般笑了笑,又如她所料般回答:“能陪着公主,阿碧什么也不怕。”
阿冬一死,阿碧便恳请搬过来,两位姑姑倒也应了。
可阿碧这一搬,也搬出了些风言风语。
而她们这两人,从刚跨进这太庙,太庙就风雨连连,一向‘太平’的太庙,不太平了。
她这北苍国煞星公主的名号,多少的日子没听见了,如今偶然又能听到一两声。
“公主,你怎么还不睡,睡不着么?”
阿碧把声音放到最低,回头轻睇一眼那头素娥所睡的床位又转过头来。
“我担心你也梦游,把地上驱蛇的雄黄吃了。”她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本意是想放松心头里那一股胆寒的惧意,却惹来阿碧怔了老半晌,而她脑子里却在琢磨着金姑姑的话。
要说阿冬梦游把雄黄吃了引起中毒,她信才是脑子糊了。
可偏生这里的人似乎脑子都糊了。
原以为她跟阿碧处在危险里,却没想到阿冬突然死了,还死得如此诡异。
那条毒蛇是冲着她而来,还是素娥……还是阿冬?
如果冲的是阿冬,那么是谁要害死阿冬,目的为何?
如果冲的是素娥……她也不清楚这其中原由。
但如果冲的是她……那么阿冬的死会否是意外,意外替她死了?
可是那晚她跟阿碧还有素娥都在屋子外头,如果要杀她,这也说不过去。
那么,对方的目的一开始便是阿冬。
偏巧她跟素娥都不在房间……
等等!
这会是巧合吗?她跟素娥不在房间,对方有了机会,阿冬的死无人目睹。
这样想来,她离开房间本是她算计好的,如今想来倒像是落入了别人的算计里,难道她跟阿碧约好的事被发现了?对方乘此将她引出房间,然后是素娥告发,然后是金姑姑罚站……崔姑姑认同……然后是阿冬惨死……
难道,素娥……
循着夜色,雪衣蓦然看向素娥的方向,素娥半侧着身子,睡得安安稳稳,不时可听闻一点点深深浅浅的呼呼声。
看来这素娥颇有嫌疑?
夜一分分深去……
夜影重叠,树影森然。
从太庙闪出一道身影,披着黑色的斗篷披风,身姿轻盈如风,跃上屋檐,疾步如影,轻易出了太庙,身影穿梭于黑暗的巷子,在一处湖泊前停了下来。
月光下,岸边的垂柳下立着一道高高的身影,着一身灰色披风。
那从太庙出来的人对着那男子的背影行了一礼:“主子!”
“嗯。”对方淡淡应了一声,没有转身。
斗篷下的人接着说道:“除掉了一个!”
“做得很好,不可大意。”男子道。
“是!属下一定谨慎行事,不负主子的重托!”斗篷下恭谨的回答。
“这些天来,她如何了?”淡淡的询问。
“回主子,属下一直照主子的吩咐行事,她暂且还未发觉出什么!”斗篷下的声音回答。
男子未有做声,沉默的看着湖面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出神。
良久,扬了扬手,“先回吧,有任何消息会再通知你。”
“属下告退!”
黑色斗篷恭谨退下,轻盈的身姿隐没在夜色里,穿梭跳跃间越过几条街道,回到了森沉沉的太庙。
御驾亲征的路途上。
王帐。
玉蟾睁大了模糊的双眼脚步焦急的靠近上官凤澜,却跌跌撞撞磕磕碰碰,摔到了地上,随后跟上来的婢女欲要搀扶,上官凤澜扬了扬手,那婢女退出了王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