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到下房打了盆热水上来准备为上官凤澜洗簌。
推开门走进房,转过屏风,房里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一声呐喊惊醒了所有的人。
热水洒了一身她也不顾,只是瞪着双眼望着那张空荡荡的床榻,心也顿时空了。
她扑到床前,摸着空落落的床,只觉心口陡然巨恸难忍,喉头腥甜,头顶一阵天旋地转,也不知被谁接住扶在胸前,而她只是失魂落魄般喃喃的呼喊着:“凤郎在哪,我的凤郎在哪!”
半个时辰后。
华阳郡城楼上,雪衣双目充血,狠狠瞪着城楼下,远处一辆马车上所站立的人。
“阿碧,备马!我要出城!”
雪衣大声冲阿碧喊着,捧着肚子就要冲下城楼,阿碧用力将她拦着,“公主,你如今肚子里的孩子大了,不可以骑马出去啊!”
主仆拉扯间那城楼下传来一把女子的声音:
“纳兰雪衣,他生是我的男人,死也只能属于我,是你把他害死,你没有资格拥有他,我白蝶双的恨,还有他的仇,我会加倍奉还给你!”
雪衣趴在城头,用力将那马车望着,上官凤澜此时此刻就在那马车上。
她万万没想到,蝶双会在这里,会把上官凤澜的躯体偷走。
“蝶双,究竟要怎样,你才肯把他还给我!”
城楼外传来冰冷的笑声,在寒风中荡回城头:
“你想要他?可以,我要你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杀了!”
雪衣定定的望着蝶双,阿碧用力的摇着头,“公主,万万不可!”
蝶双放声冷笑着,笑得泪水横流:
“纳兰雪衣,你不是想要他吗,动手啊!把你的孩子杀了!”
雪衣死死的攥紧拳头,想着上官凤澜躺在那马车上,想着她可能永远失去他,她那碎裂的心揉成了一团,痛得让她无法呼吸。
孟然冷冷眺望城外,看一眼城外上千的西夷士兵,沉声道:
“来人,开城门,把王爷抢回来!”
雪衣死死咬着唇,捧着悲恸的心口,嘶哑道:
“孟然,不可开城门!”
城门一开,守在城外的西夷大军必然冲进城来,她不能为此而冒险,尽管她也很想冲出城去将他夺回来,可是不能。
清晨的冷风了,城楼下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纳兰雪衣,你对他的爱也不过如此!”
说罢,那马车掉转了头,向着西夷大军奔驰而去。
寒风冽冽的城头上,雪衣趴在石砖上伸出手,对着那远去的马车放声呐喊:
“凤郎郎郎郎……”
不要把他带走,把他还给我……
风呼呼的刮着,夹着雪子,不一会又飘起鹅毛般的大雪。
内心的绝望和悲恸,像是这天地间的寒冷,没有一丝的温暖,只有倾塌的天阙压将下来,她顺着石砖滑倒,呆呆的凝望那片阴霾灰白的天空。
柔柔的雪瓣,纷纷扬扬落在她身上。
阿碧忍着翻腾的酸涩,将自己身上的狐裘披风解开为雪衣盖上,“公主,这儿风大地寒,咱们还是回去吧。”
雪衣眸抬了抬,“孟然,阿碧,你们先去吧,让我在这待一会。”
阿碧不放心离去,孟然用剩下的一只手拉了拉阿碧,将阿碧带到一旁远处守着。
就这样一直到天黑,雪衣在城楼上守了一天。
天将将黑下来,终于倒在雪地里,这一病,来势汹猛。
就在雪衣倒下之时,华阳郡后方传来急报,西夷军队偷袭了后方防营,轻而易举攻入了华阳郡,东陵大军一路撤离,连失三郡,十二郡失落了一半。
一个半月的疲累迎战,大小战役无数,胜少败多,眼看着十二郡将不保,而雪衣才方渐渐的转醒过来。
这一场梦很长,她梦到有道声音不停的对她说:
阿雪,该醒来了。
梦醒来,天地冰雪早已融化,灼灼的新芽长满枝头,嫩黄的野花开遍东陵。
这还是阿碧吗?
为何憔悴成这般模样。
阿碧一双眼月半来日日肿得似个核桃,这一刻泪水还是轻易滚了出来,哭倒在床前:
“公主……你终于醒了……”
不知怎的,此时此刻清醒过来,她的头脑异常的清晰。
“阿碧……对不起,又让你为我担心了。”
阿碧举着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睛,心痛的将雪衣望着:
“公主,阿碧担心公主再也醒不过来了,若是公主就这样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阿碧……这么多天来,你在我耳边唤着我,我都听得到,真的……”
阿碧举着红肿的眸子一震,哽咽道:
“公主,每日在床前呼唤你的不是我,是……皇上……这些日子来西夷国步步紧逼,我们的大军节节撤退,皇上领兵之余所有的时间都陪在你床前……”
雪衣浑身一僵,心里无限凄楚和动容。
这头阿碧无法控制的将她抱紧伏倒在她身前:
“公主,阿碧太害怕了。”
雪衣含着泪,猛的将阿碧抱紧。
主仆抱做一团双双放声大哭着,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令人为之动容。
“公主,醒来就好,醒来就好了。”
阿碧哭得嗓子也嘶哑了,想到雪衣还怀着身孕,忍着心酸擦了泪,拍着雪衣的脊背再度喜极而泣。
雪衣也擦了泪,不忘问道阿碧军中情形。
阿碧目光闪烁着,半遮半掩的说了一半,但雪衣心中已有了个大概,她道:
“阿碧,扶我起来,我要见大家。”
“公主才醒来,公主想见谁,让我去唤一声。”
阿碧忙出声制止。
“不用了,没有时间了,阿碧。”
雪衣坚持下了床,“我们的大军现在是撤退到了哪一个郡?”
“汾阳郡。”
阿碧回答,一边扶着雪衣向外走。
还未到门口,门被人推开了,门外走进来上官弘宇。
雪衣心上微微刺痛,定定凝望着上官弘宇。
一个半月,他消瘦得让人心碎,深陷的五官,更加将他忖得宛若不染尘埃的天人。
可那清瘦的身躯像是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走,但当他用力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她才知道,他的力道还是如此强烈。
她缓缓伸出双手紧紧环绕着他,“弘宇……对起,让你担心了……”
他在……
哭吗?
她感觉到他的颤抖,和埋在她头顶那哽咽嘶哑的呼吸声。
“弘宇,你一定是上天派来守护我的使者,是你让我再次活了过来,我想我再醒过来就不会再倒下了,不要再为我担心,失去了凤郎,我还有你们在,不是吗……”
她从他怀里扬起脸,坚定的笑着。
半个月后。
东陵剩下的不到二十万大军在雪衣的统领下,士气渐渐高涨。
大帐里,雪衣正和孟然等诸位将军商讨战况。
“自几个月前开战来,我军连连败退,帝京传来消息,朝堂一日较一日不安,众文武大臣有请降割郡的倾向,若我们再赶不走这几十万西夷大军,只怕长久拖下去,我东陵内部就先分化了。”
孟然将帝京传来的消息说与大帐内的所有人听。
那袁忠将军猛的捶了一把桌子,啐道:
“这群雪原蛮子,我袁忠跟他们拼了!”
另一将军说道:
“袁将军切莫自乱阵脚,如今也非到了山穷水尽之时,还是有机会夺回那失去的城郭。”
龙青天赞同的点了点头:
“只可惜如今耶律楚天那方已经对王爷生前的战略部署了若指掌,更是掌握了我军的大部分情况,我们的兵马等于是毫无护盾的暴露在对方阵前。”
孟然接着龙青天的话道:
“我想过改变战略,可这支训练有素的大军要在短时间扭转过来无疑是件难事,更别说我们目前没有时间来进行大的操练。”说罢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