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国有句古话,世人皆醉我独醒。但当下已很少有独醒的人了,因为醒着是痛苦沉重的,而醉着是幸福轻松的,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与其醒着不如醉着,醉着的人要比醒着的人活得容易。”
“我的男朋友就是一个醉着的人,凡事不喜欢叫真,只讲实际;而我偏偏醒着,凡事不讲实际,只喜欢较真,正因为如此,我们相爱了多年后,还是分手了。我的叔叔男中角荣,也曾经是个醉着的男人,他醉着去当侵华日军,醉着来到中国的天浦县,是广岛的原子弹让他清醒了,所以在他临终之际,交给我一个任务,那就是到中国的天浦县寻找木月文的后人,向他们表示深深的歉意,而那幅被顶头上司掠去的木月文的书画是再也难以找寻了。这成了叔叔永久的遗憾。”说罢,你的脸上显出了忧郁。
龙池看着你,长声叹息道:“战争是人类的欲望导致的,是人类作孽行为的必然,可惜很少有人能正确认识它,听说日本右翼势力始终认为侵华日军是正确的,而德国也有一部分人对纳粹始终崇拜,你从人类行为学的角度看,日耳曼民族和大和民族是不是人类最善于挑衅的民族,第三次世界大战会不会仍起于这两个民族之间?”
你忽然笑道:“对不起龙池,我不是研究战争的专家,这个问题回答不出。但不管是战争还是经济建设,人类都处在一种蹂躏地球、践踏资源的状态。所以越是生活在大都市的人,越喜欢到偏远的乡村去,我在日本的媒体看到过这样一则新闻,说是日本和法国的几位年轻人,到了你们中国的云南和贵州的深山峻岭,再也看不到一辆汽车的地方,甚至连路都没有,他们在这样的地方住下来,寻找人类祖先的生活足迹。”
“田中樱子,我想请教一下,人类工业化速度发展如此之快,无疑会加速地球资源的毁灭,那你说说,世上什么东西可以让人类生活的物质速度慢下来?”龙池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忍不住问田中樱子。
“墨宝,也就是文学书画等艺术,这些艺术给无人性的现代工业加上人性的光环,使人类生活的物质速度慢下来。”田中樱子胸有成竹地说。
“但愿这些艺术变得越来越精采,越来越难以置信,越来越神秘,越来越广为流传。”龙池接话说。
“是啊,否则我怎么可能为了一幅《秀春图》,从日本跑到中国的天浦来呢。”
洞外的雨终于停了,风声过后,一束阳光射进龙洞,照亮了四壁。
“好神奇的洞啊!”
你惊呼一声,并深深陶醉其中。
我和田中樱子在龙洞里转了一圈,洞内的美和神秘让我用三个字形容“仙人洞”。冷气和嘀哒的水滴声使洞里的温度只有洞外的一半高,不一会儿我们就冻得浑身发抖了。
我脱下身上的茄克衫准备给田中樱子披上,她的嘴唇冻得已经发紫了。
田中樱子推让说:“不用,这是天然的空调室,要是夏天来这里避暑真是太棒了。”又说,“我穿了你的衣服,你不更冷了吗?”
我笑笑说:“我身上披着火龙单呢,是我小时候妈妈在寺庙里求佛赐给的,普通人的肉眼看不见,只有我和我妈妈知道。”
田中樱子不相信地看看我,我趁势笑着将衣服披在她的身上,而后我的身上只有一件内衣和一条牛仔裤。我在洞中打抖。
田中樱子说:“如果这个龙洞开发出来,会吸引很多游人,我回到日本要尽力宣传这个龙洞。”
“不光是这个龙洞,还有天浦的青山绿水。”我补充道。
“那是肯定的,这里简直就是一片世外桃园。”田中樱子见我浑身发抖,便善解人意地建议:“龙池,洞里的美景我们已经领略了,现在我们马上出去吧,到洞外去。”
“好,我听你的。”我忽然变得顺从,这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
出了洞,就是一片太阳地,云层已开始散开,几线阳光从云层缝隙中射出,树丛的深绿色已变为浅绿色,凉爽的山风伴着各种鸟鸣在我们的四周回荡,犹如交响乐一般。
田中樱子脱下茄克衫还给我,我穿好茄克衫,看看头顶的太阳,晌午了,肚子已经开始叫了。
打开行囊,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面包和矿泉水,摆放在一块平展光滑的石头上。
田中樱子也照着我的样子做起来,她带的食物跟我差不多,只是多了火腿肠和苹果。
她拣起一根火腿肠递给我,“男人要多吃肉,吃肉才有力气。”
我瞟了她一眼,老鹰山的风将她的头发吹乱了,半遮在脸上,这使她看上去很女人味。日本女人的确比其他国度的女人更温柔更娇媚一些,记得有一次我到内蒙采访,在车上遇见了韩国的旅游团队,其中有人会说汉语,他们议论着哪个国家的女人最美最温柔,大都推举日本女人,其中有一个男人谈到中国女人,另外一个男人说:“中国女人万万不可当老婆,她们太凶了。”我当时听了差点笑出来。其实中国女人一向以贤惠温柔著称,只不过当今男女平等的时代,出现了事业咄咄逼人的白领女性,她们不再受传统观念的束缚,也就往往不被世俗所接纳。我的第一个女朋友就是白领,我受不了她趾高气扬的架式,最终分手了,这可能也是中国女人的通病,有了一点本事便对男人趾高气扬,被职业异化了。而田中樱子不同,尽管她在日本是一位女记者,可身上的女人味仍然芳香四溢。
我接过她递来的火腿肠夹到面包里,一般情况下,我现在是不吃火腿肠的,这源于我工作之初的居无定所,经常靠方便面和火腿肠充饥,后来我到肉类加工厂参观采访过一次,发现做火腿肠的肉都不是太好的肉,可以说是猪身上最不起眼的边角料,那以后我再也不吃火腿肠了,自然也远离了方便面,据说方便面里的防腐剂也有毒。当然这些我都没跟田中樱子说,免得让她心里填堵。
吃过午餐,一种懒洋洋的情绪袭上心头,我仰躺在太阳地里,双眼注视天空,太阳光刺得眼睛睁不开,我只好闭上眼睛。森林中响起庞杂的低语声,似是发现了我们的存在,正在大发议论呢。
天气好极了,空气清新温和,天空是柔和的蓝,微风中散发着一股风雨过后难以言喻的气味,仿佛大自然发出的信号,提醒世人“一年复始,万象更新”。在这样的天气里,男人们都渴望摆脱一切责任与束缚,与心爱的女人远离尘嚣。
田中樱子还在收拾东西,她把吃剩的东西包起来,准备带到山下去,以免污染老鹰山的环境。
我闭着眼睛喊:“田中樱子,找个地方闭一会儿眼睛吧,下山会很累的,我们中国有句老话:‘上山容易下山难。’”
田中樱子用目光扫了一下四周,忧虑着说:“你睡吧,我不敢睡,我怕遇见大蟒。草圣木月文当年到太白山采风的时候,就遇上大蟒了,差点送命。”
“哟,你怎么知道这事的?听谁说过?”我睁开眼睛看着田中樱子。
“去木月文的故居采访他儿子时,他儿子送给我一本书,全是写木月文的,而且是他的家人口述的,写得很真实。我一晚上就读完了。”田中樱子如实回答。
“原来是这样。”我说,“你还是眯一会儿吧,老鹰山不是太白山,没有那么大的蟒蛇,再说有我在呢,蟒蛇真的来了,我正好英雄救美。”
田中樱子笑道:“男人的任何许诺我都不会相信了,除非我亲眼所见。”
“如果说日本男人不让你相信,那么你就相信中国男人吧,中国男人还是可信的,我龙池是中国男人啊。”我坐起身,打量着田中樱子,她的一番话让我再也没有睡意。
田中樱子只笑不答。
我眯眼看看天空说:“这样吧,现在下山还早,我们好不容易上来一趟,要在这里多领略领略老鹰山的风光。我们各自讲一段恋爱故事怎么样?凭我们三十多岁还独身的现实,都不是没有故事的男女了。这不算侵犯隐私权吧?”
田中樱子一愣,继而一笑说:“那你先讲吧,你讲完我再讲。”
“不,女士优先,还是女士先讲。我虽没结婚但已多少尝到了这方面的痛苦,如果我能够讲得有趣,我想有一天我会告诉你我个人的恋爱经历。”我说。
“你不讲,我就讲不出来。你必须先讲。”田中樱子不容争辩说。
看样子没有退路了,我必须先入为主,于是我清清嗓子,闭着眼睛讲述起我第一次的浪漫史。